《我在梦里挣扎求生，嘻嘻》鹿水之畔

39、以命抵命

　　糟了！

　　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次人格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解决办法。和她之前计划的完全不一样，对方一点儿都没刨坑挖土寻找绸带的意思。人是没往武器被埋了这方面想，但这会，在玲珑眼里，还不如往这边想了呢。

　　无论如何，再怎么样，也比她仗着武力，恃强凌弱威胁逼问NPC来得好。

　　以次人格的性格，对方的这个逼问，手段显然不会温和。尤其是，玲珑看到次人格臂弯里挂着的浅杏色披帛，武器都拿上了，显然，一旦没得到满意的回答，次人格肯定不吝于给对方一下。

　　普通NPC哪禁得住这一下。

　　即使这条披帛只是普通披帛也一样。运气好点大概重伤，运气差点，肯定就没命了。

　　是的，玲珑完全排除了轻伤的可能性。毕竟游戏技能威力有多大，经过之前的实验，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果然，次人格如狼进羊圈，回到她之前出现的地方，开始在附近随机抓取NPC武力逼问。

　　玲珑近乎绝望地看着这一切。

　　在现实的时候，她不敢说自己是个多好的人。也曾说过谎，犯过无数的小错误。甚至年纪小的时候嘴馋，为了买零食，还偷偷拿过家里的钱。

　　可不管怎么样，她手上是没沾过人命的。甚至连伤人都没有。

　　别说人了，玲珑扪心自问，她这辈子干过的最血腥的事，大概也就是有一年回老家过年的时候，在外婆的指导下，帮着杀了一只鸡。就这，鸡还没能成功一刀毙命。

　　当时没了头的鸡趁着她不备，撒着丫子在院子里跑了小半天。边跑边洒血，整得和杀人现场似的，那画面，一度成为她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现在倒好，心理阴影彻底更新换代了。

　　玲珑苦笑。

　　一只鸡算什么，人她都杀了不知道多少个了。甚至眼看着要越杀越多了。

　　哪怕她心里再自我安慰，杀人的是次人格，不是她。被杀的也不是真正的人，只是游戏NPC也没用。

　　毕竟这些NPC，一个个，和活人有什么区别？他们也会饿，也有家人。智能，不呆板。和她以往玩的游戏NPC，完全是两个样子。

　　与其说是NPC，倒不如说是人。

　　这是他们这些人的世界，而她是误闯了这个世界的刽子手。

　　被负罪感彻底淹没。初时以为穿越的兴奋消失殆尽，玲珑恨不得一切都没发生过。她还是那个平凡不起眼的，爱打游戏爱看小说的普通女孩。

　　“怎么嘴巴都这么硬？”次人格随手一挥臂，原本软趴趴垂在臂间的披帛，顿时真气充盈，一下子击了出去，把几个NPC打翻在地。

　　“不是说古代老百姓都很怕死的么，这些人怎么都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不管怎么威胁，张口闭口都是不知道绸带在哪。难不成真的不知道？”

　　“不能啊。虽然自由度很大，但游戏不会设无解的局。肯定是哪里疏漏了。”

　　次人格突然想到了一点：“该不会是被县令家的人拿去了吧？”

　　“也对，这样就能解释了。自古民不与官斗。老百姓是怕死，但也分情况。如果拿走绸带的人是官家女眷，普通老百姓当然不敢说实话。毕竟古代有连坐这一说。他们要是说了，死的就不是他们一个人，全家甚至亲族都得没命。”

　　“刚刚要不是没看到那些NPC的家人，威胁什么的，这招我早用上了，哪还能让官府独美。唉，玩家就是不如NPC方便。”

　　这么一通思量下来，次人格显然认定了东西是被县令家的女眷拿走了。毕竟她在的这个县，官最大的就是县令了。玲珑阁这个门派，以舞入武。跳舞穿的衣服，用的绸带，自然好看得不行。

　　衣服就不说了，毕竟为了财不露白，她在外面套了层NPC穿的普通衣服，灰扑扑的，比贫民好不了多少。但武器没办法藏。所以绸带一直明晃晃地放在外面。

　　可不就遭了人眼。

　　甚至因为外衣的劣质，更衬托出了绸带的华美，使得绸带越发地引人注目。

　　尤其是绸带本身在织的时候，就加入了金线。布料在阳光下，有粼粼光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耀眼。上面的绣花更是精美绝伦，栩栩如生。绸带的两端，还各缀了一枚纯金打造的精致金铃。

　　虽说没镶嵌宝石，但论精致贵重，却绝不少半分。

　　别说县令家的夫人小姐了。就是当朝皇帝的女儿，都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披帛。

　　这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又哪有不眼馋的？

　　次人格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于是足尖一点，就气势汹汹地往县衙所在的位置掠去。

　　完了完了。

　　先杀平民，再杀权贵。这次人格还挺讲究公平的，哪个阶层都没落下。

　　玲珑苦中作乐，眼睁睁看着次人格凶狠地逼问县令一家，无果后，怒而杀人满门，连下人都没放过。

　　灭门惨案。

　　这下，玲珑连苦中作乐都乐不起来了。好不容易坚持到天亮，总算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夜晚次人格出现的时候，始终找不到她之前藏好的绸带。对方在缺少武器的时候，明明不满，却也只能用普通披帛替代，这说明，次人格没有主人格记忆这点，是真的，自己推断的没错。

　　犯下累累血案后，满心悲凉的玲珑终于下定决心。

　　是人都想活。

　　但不是这样活。这样踩着无数人的生命活下来的，还是人吗？

　　哪怕再怎么说服自己，这些人是NPC，可他们和人类如出一辙的模样，玲珑始终没办法视若平常。

　　她过不去这个坎。

　　从小长在红旗下，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玲珑没办法接受满手血腥的自己。

　　杀人犯就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尤其是她这样，比连环杀人犯更罪恶的屠杀者。

　　在现实里杀人犯法了有法律审判，在这里，虽然有官府有朝廷，但自己情况特殊，没准才被收押，天一黑，她就杀掉狱卒越狱了。

　　去自首达不到目的，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玲珑不想再害人。

　　不能自首，但她可以自杀。

　　也许为一群NPC以命抵命很可笑，但她还是决定这么做。

　　怕普通武器杀不死这个游戏化的身体，夺回身体控制权的第一时间，玲珑就挖出了之前埋的绸带。

　　起舞，绸带飞扬，坠着金铃的两端分别击向咽喉和心脏。玲珑飞快地攻击自己。

　　满格的血条一点点地降下去。

　　可行，真的有用。

　　玲珑暗暗松了口气。一般键盘游戏，游戏角色是没办法这样自杀的。但这不是键盘游戏，不是么。

　　可真疼啊！

　　比做饭的时候切到手还疼。疼得她都想放弃了。

　　然而入目所及，到处都是自己的罪行。

　　玲珑硬是忍着疼，磨着血条，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血条终于空了。

　　倒地的那一瞬间，玲珑耳边出现了一道声音。

　　【请问玩家是否确认删号？】

　　【是/否】

　　听到删号两个字，进入游戏以来，一直浑浑噩噩的玲珑，突然明悟。

　　早期次人格还不能说话也就算了，回想起昨天次人格边杀人边说的话，面对现在的情况，玲珑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这一切确实是个游戏。

　　这个游戏不止是指未知的存在把他们投入到这个游戏世界做任务，也不止是他们的身体被游戏化数据化。

　　还可能是，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玩家的家伙，其实压根什么都不是。

　　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所谓的身体游戏化，也许并不是游戏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在这个世界存活，更好地完成任务，而给予的金手指。而是他们这些人，本身就是一个个游戏角色。

　　受控于他人的游戏角色。

　　之所以一到晚上，他们就对身体失去控制，与其说是人格分裂。晚上突然冒出次人格，一下子就把主人格彻底压制下去，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倒不如说是，真正的玩家上线了，对方在电脑外操控着角色。

　　正主来了，自然没他们这些临时被投放进来的意识什么事。

　　难怪他们这些‘玩家’没办法组队，不是身体真正的主人，玩家没发出组队申请，可不就没办法组队。

　　至于为什么玩家只有晚上才上线，没准这个游戏，上线时间有限制。也许游戏里的晚上，是对方的白天也说不定。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现在想想，凶残到杀人如碾蚁，动辄灭门的人，还是少数。哪那么容易撞上。但如果对方是在玩游戏，那一切就能理解了。

　　玩游戏么，隔着个屏幕，在游戏里杀红名黄名，谁会手软？

　　就是玲珑自己，在现实里玩各种游戏的时候，也打过大大小小的怪。甚至还拿过万人屠的游戏称号。

　　昨晚‘次人格’杀人时的自言自语，仔细想想，语气也很像一个对屏幕内真相毫无所觉的普通玩家，发现自己武器不见后的样子。

　　想通一切后，玲珑悲哀的同时，更是细思恐极。这种真人游戏应该是特例吧？她以前在现实里玩的那些游戏，不会杀怪杀NPC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杀人吧？

　　不过也顾不上这些了。

　　不管怎么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即使被人控制着，人也是她杀的。更何况与其继续在真正的玩家手里挣扎，还不如彻底了断这一切。

　　玲珑做出了选择。

　　“是。”

　　【确认删号。】

　　【该账号正在删除中，账号删除成功。】

　　玲珑身体消散的那一瞬间，在各地躲藏的其他人，同时听到游戏宣布。

　　【玲珑阁弟子死亡，玩家冯思思淘汰。】

　　众人这才知道，玲珑的真实名字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