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精》咿芽

4、第 4 章

　　吃饭的地方确实偏僻，走进巷子里拐几个弯才到，是一家私房菜馆，不大，装修很干净，老板是个四十岁上下穿着妥帖蓝旗袍的阿姨，一看见他们进门便笑眯眯地迎上来。

　　“你们同学都等半天了，叫饿聊天的。”语气极熟稔，看得出来已经对他们宿舍四个很熟悉了。

　　令婵跟着陈胜走在最后面，老板娘歪个头才看见人，笑意加深，赞叹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啊呀，好标志的小姑娘！是谁新交的女朋友啊？”

　　“不是不是。”陈胜连忙摆摆手：“哪有这个福气啊！是室友的亲妹妹，今天顺道过来一起吃饭的，不是女朋友。”

　　老板娘笑说抱歉，领着人进去了。

　　令清他们坐在最靠里的位置，旁边是另一位令婵没见过的室友，两个人正低着脑袋用手指头划拉着桌面在讨论什么，听见拉椅子的声音先后抬起头。

　　“诶，来啦！”对方抬手冲他摆了摆，又转头对俞听说：“我就说怎么突然换地方，早见过人了是吧？”

　　俞听笑了笑，不置可否。

　　令清招手让令婵过来坐在他旁边：“来来介绍一下，这是张海阳，太阳的阳，我室友。”说完又指着令婵对张海阳道：“这是我妹妹，令婵，隔壁云美学画画的，比我小几岁，今年大三。”

　　张海阳笑着又打了一遍招呼：“妹妹好啊。”他长着一副娃娃脸，大眼睛，看着很面善，叫她时半玩笑半夸奖的语气夹杂着真诚，让人讨厌不起来。

　　令婵对他印象很不错，抬起小爪子客客气气回了句你好。

　　陈胜嘿了一声，就近坐在了令婵旁边，好奇凑过来：“哎妹妹，你的蝉是不是貂蝉那个蝉？”

　　令婵还真想了想，摇头，正要说是女旁的婵，余光一斜，看见俞听也在往这边看，脑袋活络地转了下，一本正经道：“千里共婵娟的婵，知道吧？”

　　文邹邹的，自己都感觉格调一下子上去了。

　　陈胜十足一个理科男，高中开始语文考试前三道选择题就没正确过，就觉得令婵念得特别好听，一时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哪个“chan”，茫然转头去看俞听：“这两个字chan竟然不是同一个吗？？？”

　　“出门记得别说你是云大研究生。”俞听嗤笑，一手曲着放在桌上，用另一只手食指在桌上一笔一画写了个“婵”字：“貂蝉是虫旁，婵娟是女旁，怎么一样。”

　　“哦哈哈哈，这个呀我知道！”陈胜恍然大悟，敲着桌面：“婵娟的婵嘛，这名字好听，就是那种，那种，那种，一听就是仙女儿的名字！”

　　陈胜又说了什么令婵没注意听了，所有注意力都被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吸引，恍然间她觉得俞听的不是把她的名字写在桌上，而是写在她心上，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挠得她心痒痒。

　　她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名字这么好看。

　　耳垂悄悄红了，眨巴眨巴眼睛想说点儿什么，令清忽然噗一声笑起来，顺手不轻不重揉一把令婵脑袋：“现在倒是知道是这个婵了？”

　　回忆前的标准语气让令婵有了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嘴角一抽，藏在桌子底下的手连忙去拉令清的一角，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跟你们说，别看我妹现在像模像样的，小时候跟我一起听家里长辈讲三国演义，完了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一句貂蝉是大美人，整天嚷嚷着自己就是貂蝉，连名字都一样，在同学中间见天地炫耀，纠正她还不听，一说就哭，爸妈没办法，只能顺着小文盲，让她当了一整个小学的假貂蝉。”

　　别人小时候的糗事真的是打开话匣子最好的话题，令清说得绘声绘色，陈胜笑点低，三两句就被逗得哈哈大笑，边笑还边安慰令婵：“妹妹小时候这么可爱啊！没事没事，也不算乱说，你看现在不就是成了大美人了。”

　　令婵僵硬地冲陈胜扯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都没胆子看俞听，转头瞪着令清时后槽牙磨得响：“令清同学，您能闭嘴吗？”

　　“为什么？”令清乐呵呵故意跟她唱反调：“上次当着姑姑的面，不是你亲口说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记八百年，讲够八百回，不然我都不够资格当你哥吗？”

　　令婵简直服了，愤愤往他肩膀怼了一拳头：“研究生，你听得懂什么叫说反话吗？”

　　令清摇摇头：“听不懂，理科生不讲弯弯绕绕，说好的八百回就是八百回。”

　　忍着捶爆他狗头的冲动刚转过头，就看见俞听也和陈胜一样看着他们，嘴角牵着柔和的弧度，在笑谁显而易见。

　　“……”

　　令婵彻底没脾气了，一时都不知道该为自己吸引了俞听的注意高兴还是难过，耷拉着肩膀盯着自己面前那杯茶，嘟嘟囔囔：“说就说，你要是不说满八百回我都看不起你……”

　　令清听见了，嘴一咧就想说什么，俞听目光从令婵发顶扫过，敲敲桌面打断令清，问他：“之前那个课题你们定下来了么？”

　　“还没呢。”令清说起这个就头疼：“我和海阳讨论了好几个方案交上去许教授都不满意，让我们再好好斟酌斟酌，我们这都斟酌多久了，信心都快被磨没了。”

　　俞听无聊地碰了碰被子，浅绿色的茶水荡漾出波纹：“是有些难，我前几天在图书馆时倒是想到了几个可行的，等回宿舍了再跟你们详细说……”

　　令清注意力被带跑了，令婵摸索着喝了口水，松了口气。

　　一桌人前后等了十多分钟菜才上齐，听说主厨是老板娘她老公，味道家常中又带着些特色，很好吃，摆盘也漂亮，令婵尝了一筷子就已经想好了下次带梁晓旭过来大吃一顿，今天就算了，得忍着馋虫浅尝即止，谁让心上人在呢。

　　陈胜吃了两口水煮肉，砸吧砸吧嘴巴，压低了声音说：“果然麻辣味比麻辣传奇还是逊色点儿，总是吃不过瘾，你们说是不是？”

　　令婵猜测麻辣传奇应该也是他们常去的一家店，只当陈胜是随口感叹一下，没多想，倒是俞听睨了陈胜一眼，眉头微挑道：“别人请客你还挑。”

　　“就是。”一直低头跟女朋友发信息的张海阳闻言也跟着道：“今天周末，没看妹妹也在吗，还想着去南门吃？”

　　令婵一脸茫然：“怎么还有我的事？”

　　“是呀。”张海阳大概终于报备完了，把手机放在一遍跟令婵解释：“本来咱们是准备去南门那边儿一个夜市摊吃，不过那边儿挨着工业区一个流水线工厂，里面工作的都是些社会小年轻，封闭式管理，就周末两天能出来透透气，经常往那儿一坐就喜欢盯着去吃饭的女生不放，漂亮些的就要对人家评头论足，挺不会尊重人的。”

　　说着张海阳冲俞听的方向对令婵努努嘴：“这事儿还得夸夸咱听哥，刚听令清说你也要过来时我们几个都没想到这茬，只有他一声不吭，转头改地方在这边儿订了位置。”

　　令婵抿起嘴角，她这是一不小心就被心上人照顾了呀！

　　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欢喜：“对不起，还连累你们换地方。”

　　俞听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一顿饭而已，在哪吃都是一样。”

　　“对对对！”陈胜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解释：“我也是觉得在哪吃都一样，我刚刚没别的意思，就随口逼逼一句，你别管我，全当我嘴贱，这家也很好吃啊，不一样的味道嘛！再说了令清的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照顾妹妹天经地义的嘿嘿嘿。”

　　令清翻了个白眼，实名嫌弃：“我！妹！妹！跟我一样我大度，不会跟你计较这个，能别嘿嘿吗，真的猥琐。”

　　陈胜真是被怼得摸不着头脑：“我这是友好的笑啊怎么就猥琐了，你对我有偏见！”

　　“这不是偏见，是事实，不信你问咱宿舍公证人海阳。”

　　“嗯，我附议，确实是善意中带着一丝猥琐……”

　　他们宿舍四个男生，四个性格都不相同，却能相处得这么融洽，令婵羡慕得不行，再想想自己的宿舍……算了，她也不奢望大家能其乐融融，只要能安安稳稳过了最后两年谢天谢地了。

　　吃饭中途，俞听去接了个电话，陈胜正好挪了个位置坐到俞听位置上跟张海阳低声说着什么，直到俞听回来了也没说完，就把俞听碗筷往旁边挪了一下：“咱俩换个位置，我有事儿哈。”

　　俞听没什么意见，顺手把陈胜杯子换到他那边。

　　身边人坐下的时候，令婵背脊都绷紧了，感受着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自己都嫌弃自己，不就是坐在一起了么，能不能不要这么没出息？

　　俞听从桌子底下拎起饮料瓶给自己倒满，又转头看她，眼睛里笑意很浅，问她：“妹妹，你要不要？”

　　妹妹……

　　令婵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努力端着发颤的嗓子发出一声“要”的同时，看见另一个自己摇头晃脑地说，嗯，我就是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