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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用心伺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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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陈瘦石都在查阅县里的账簿、卷宗,并不时记录、批阅。
杨榛除了替他斟茶,就是站在旁边,默默观察着他。奇怪得很,这张脸本来是他熟悉的,可现在他越看越觉得县令大人很帅,比陈县长帅多了。难道是因为穿着打扮不同么?不是。自家这位新主子身上有种陈县长没有的气质,那是一种混合着高贵、俊逸的气质,即使穿着普通,也令他看起来像神仙中人。
当他微笑的时候,令人如沐春风;而当他冷下脸来,又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也许因为他会武功吧,所以那种气场收发自如?
然后杨榛又注意到自己,陈瘦石没有看他,可他自觉地站得笔直。奇怪,明明是很守规矩的啊,可为什么受罚的时候会睡着,还会给大人留下偷奸耍滑的印象?
真傻,昨天的杨榛还不是他自己呢,当然会不同。杨榛这样想着,又挺了挺脊背,觉得自己英姿飒爽得很,面上不觉露出笑容。这感觉很奇妙。
就在这时,一道目光向他投过来,带着种探究的、研判的意味。陈瘦石终于从一大堆资料里抽出身来,注意到他了。
“你今天与往常不同,”陈瘦石道,“小动作、小心思特别多,怎么回事?”
杨榛吓一跳,赶忙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恭敬道:“属下是看主子工作得太久,怕主子辛苦了。”
陈瘦石勾了勾嘴角:“我看你是耐不住性子了。”他挥挥手,“你去吧,到外面转转,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杨榛道:“谢主子。”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他正想好好转一转,把县衙里的情形摸透。刚才出去走了一圈,但因为刚挨了打,唯恐耽搁了送茶再惹陈瘦石生气,所以他没好好观察。
他先去了前面公堂,见胡地与另外两人在公堂上松松垮垮地站着。胡地手里拄着一根棍子,杨榛知道,那是衙役用来打板子的。那两人一个文士打扮,想来应该是刑名师爷。另一人身穿灰褐色的衣服,身材短小,留着两撇小胡子。杨榛猜想,莫非此人是仵作?
胡地见他过来,大声招呼他:“杨兄弟,来,来!”
文士与小胡子一起唤:“杨侍卫!”
杨榛朝他俩拱了拱手,问胡地:“你们没事做?”
胡地一把拉过他来,朝他身上摸:“怎样?除了挨嘴巴子,大人还打你没?”
杨榛推开他,这家伙太热情,他都吃不消:“老胡,我没事,没受其它伤。”
“这是怎的了?”文士问道。
“刘师爷,你说我家大人吧,真的是太......太古板了。”胡地唉声叹气,“我不过是到内堂找杨兄弟,想约他晚上一起去倚翠阁玩玩,我们又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听听曲子,咪咪小酒,可大人他,他竟甩了杨兄弟一巴掌。”
他“啧啧”两声:“瞧瞧这小脸,本来白白嫩嫩的,这下肿得跟馒头似的。”
杨榛低声道:“老胡,你有完没完?再说,我哪儿脸白了?你都把我说成小白脸了。”
刘师爷“噗嗤”一声笑了:“杨侍卫,你本来就长得白,还不承认呢。我可听说,那采花贼高龙阳不仅采女的,还采男的。像你这么俊俏的男孩......哈哈!”
杨榛的脸腾地红了。高龙阳,这叫什么名字?那采花贼的爸妈难道天生知道儿子有龙阳之好?
没有抓住高龙阳,其中有什么不妥么?他不禁狐疑,瞧了瞧胡地。胡地掩饰地咳了一声,推推刘师爷:“有点过了啊,这事可开不得玩笑。若是被大人知道......”他用手掌做了个割喉的姿势。
杨榛羞愤交加,咬牙切齿地想:这是什么世道!姓高的,老子一定抓住你,将你碎尸万段!
刘师爷见他这样,打了个哈哈:“别气别气,我开个玩笑罢了。”
杨榛一拉胡地,悄悄道:“老胡,我有些事问你,能不能跟你单独聊聊?”
刘师爷见状,对小胡子道:“一刀,咱们回去,让他们聊。”
他俩走了。杨榛犹犹豫豫地道:“老胡,他们俩......叫什么名字?”
胡地愣了一下,伸手摸他脑袋,担忧地问道:“头晕不晕?”
“不晕。”
“那就好。”胡地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被大人打坏了脑子,怎么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杨榛尴尬地道:“我记性差,大人教我念书,我也总记不住。”
“对,对。”胡地善解人意地道,“你们才来十几天,你跟他们也没怎么打交道,记不得是正常的。我跟你说,这师爷叫刘一手,那位呢,是我们这里的仵作,叫何一刀。”
杨榛想笑,这都什么名字啊!
“这衙门里的事,你能不能多跟我讲讲?你可是老资格了。”杨榛适时地奉承了胡地一句。
“你有空?”
“是啊,大人正埋头在案卷中,放我出来逛逛。”
“大人真是勤政爱民的好官。”胡地赞道,“跟前任孙大人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打开了话匣子,就开始涛涛不绝:“我跟你说啊,以前孙大人在的时候,那叫一个黑,真黑啊!”
“怎么黑?”
“贪财好色!”胡地道,“你现在住的偏院,当初是孙大人藏娇的地方。他家夫人没有跟他来长洲,他可是自由自在、如鱼得水,看中哪个女子,甭管她是良家妇女还是风尘女子,一律收回家来。这县衙里住不下,他就在外面金屋藏娇。”
杨榛一下子有些失望,偏院?原来主院里那间厢房不是自己的?那就是秦管家的了?他去厨房时也经过了偏院,可是没往里面瞧。
本来以为自己跟少爷会比较亲近些的,原来想多了。
胡地捅捅他:“你怎么了?有没有在听我说?”
“我在听,你继续说。”
“还有啊,孙大人那个贪哪,简直像老鼠,把这县衙都掏空了。咱们县丞、主簿还有我们几个,甚至牢里的牢头、狱卒,在陈大人来前,已经三个月没拿到薪水了。哦,这些你都知道吧?”
“我,我只知道一些大概,你再跟我说说吧。”
“好,好,那我就跟你唠唠。”胡地道,“三个月前,孙大人被朝廷革职查办,老百姓可开心了,满大街欢呼。你想啊,咱们长洲县本来就不富裕,哪儿经得起孙大人再这样盘剥?现在好了,陈大人来了,他可是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他来之后,自己贴钱付了我们的薪水。”
“原班人马就剩下你们三个么?其他人呢?”
“受不了孙大人,一个个辞了差使,另谋生路去了。哦,还有我哥也留下了,他是牢头。”
“你哥?”杨榛心道,还真有哥,“你哥叫胡天?”
“哈,是啊,你怎么知道?”
杨榛摸摸鼻子:“我猜的。”
胡地很开心地道:“我们幸好留下来了,遇到大人这样的好官,我老胡可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了。你不知道,大人这些天翻了好多陈年冤案,老百姓到处传扬,对我们大人崇拜得不得了。还有你——”
“我?我又没做什么。”
“你把大人照顾得妥妥贴贴,大人才有精力处理公务啊。”胡地又忍不住拍杨榛的肩膀,“还有啊,你就光在这公堂上一站,就是咱们县衙的门面。我们虽然人少,可都是精华不是?我老胡也不差,对吧?”
杨榛忍笑:“是,是,老胡你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站在公堂上,也威风得很。”
“就是。”胡地得意地道,“咱们大人是神仙似的人物,再加上你我帮衬,这衙门啊,可真是威风八面呢。”
杨榛点点头,大人原来做了这么多,才来十几天,已经博得那么好的官声。他心里十分骄傲。
“对了,咱们衙门后面有块荒地,那是干什么的?”
“哦,原先孙大人嫌衙门不够大、不够气派,想扩建后院,把那块地圈下来,结果还没动工呢,他就被抓了。”
“原来如此。”杨榛暗喜,“我已经向大人讨了那块地,打算种些水果、蔬菜,给府里增补食材。老胡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以后你也可以拿些果蔬回去,省点钱,还可以博嫂夫人欢心。”
“那敢情好啊!”胡地一拍胸脯,“我老胡有的是力气。这样,早晚我俩花点时间,把草都除尽了,把地捯饬捯饬。”
杨榛欣然:“那今晚就开始。午间咱有休息没?有的话也可以去干。”
“有,有。只是不知你主子要不要你在身边伺候。”
“我看他若是休息,就出来喊你。”
两人一言为定,干劲十足。分手后,杨榛就把前院、后院逛了个遍,把路都记熟了。
午饭依然吃素,不过胖厨子的手艺很好,素菜也烧得十分美味。陈瘦石与杨榛、秦管家、胖厨子四人一起用膳,杨榛看得出,秦管家与胖厨子对陈瘦石既爱护又敬重,而陈瘦石对他们就像对待自己亲近的长辈一样。
也许只有对自己,他才会疾言厉色吧?
饭后,杨榛给陈瘦石奉了茶,看陈瘦石有些疲倦,便道:“主子,您休息一会儿吧,属下替您按摩按摩。”
“按摩是什么?”陈瘦石奇怪地问道。
“哦,就是,捏捏肩,捶捶腿。”杨榛讨好地道,“主子休息会儿,养精蓄锐,下午便事半功倍了。”
陈瘦石点点头,在榻上躺下来。杨榛半跪在他身侧,从捶腿到捏肩,再揉太阳穴。这些活他经常给奶奶做,自然十分娴熟。陈瘦石被按摩得极舒服,忍不住露出微笑,轻轻拍拍他的脸:“做得好,你以前怎么没这么乖巧?”
“以前属下不懂事。”杨榛真心地道,“不知道主子的辛苦,以后属下一定加倍用心伺候主子。”尽管以前那个不是他,可他觉得与他已经合而为一了。
陈瘦石欣慰地道:“我的榛儿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杨榛心头狂跳。榛儿,他叫他榛儿?这,这也太亲密了。他的脸火辣辣地烫起来。
陈瘦石呵呵笑道:“夸你两句,你倒害羞了。打你的时候,你怎么皮那么厚?”
杨榛脸更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幸好这时,陈瘦石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他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杨榛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张脸那么帅。
可是忽然,他想到一件事,一件让他很不安的事——这爷长着长发,明天早上要怎么替他梳头?他可从来没有这种经验啊!
一时心里万马奔腾,上帝啊,我该怎么办?
对了,对了,待会儿不是要和胡地一起除草么?可以拿他练手啊。
哈哈,我真聪明。杨榛开心地跳起来,跑了出去。
榻上的陈瘦石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露出疑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