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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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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成四个樱桃就能中百万大奖,说起来容易,但事实上赢到大奖的几率只有几百亿分之一,几乎等于不可能。
所以当看到屏幕上出现四个樱桃的时候,任是唐·法比奥久经阵仗,也不由得愣了一愣,一时之间没能够反应过来。
少年时代厮混于街头,他一直怀揣着一个发财梦——野心、欲望,没有哪个男人会没有——于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每天花上几十个里拉,坐在老虎机前面,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不停闪过。是的,赢得百万大奖,从此改变命运,有段时间这甚至成了他唯一的生活目标,他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直到一个女孩的出现。
所以当许多年后,眼前终于出现从前梦中才会有的景象时,他头一个反应竟是怀疑自己眼花。
“四个樱桃排在一起代表什么?”欧泊也似乎一时之间没能够反应过来,她招手叫来服务员。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炸弹投在了这个大厅里,令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很多人都跌足吁叹,为什么自己没有选择那台幸运的机器,更多的人则是朝唐·法比奥和欧泊涌来,争相想要目睹幸运儿的模样。
场面一时之间混乱起来,赌场工作人员出来维持秩序,保镖们也围在周围阻挡涌上来的人潮。
服务员第一时间就请来了高级主管,主管在确认过中奖之后,马上邀请唐·法比奥前往赌场办公室稍坐,因为还有一系列复杂的手续需要办理。
唐·法比奥拉着欧泊的手,在工作人员和保镖开辟出来的一条通道中往前走,沉稳地、坚定不移地向前。
突然之间,旁边一拨人起了骚动,互相推搡之间,一不小心,就有一个人就踉跄着朝这边跌倒。本来并不要紧,偏偏现在这个场面人口密度极大,一个人紧挨着另一个,他倒在了别人身上,这个别人原本正伸长了脖子想从人群缝隙里张望幸运儿,一股大力猛地朝自己撞来,没有防备之下也向后倒去,结果就造成了多米诺骨牌效应。所有重力都叠加在一起,从侧面向被保镖们围住的唐·法比奥和欧泊压来。
一切事情都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保镖们还没有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被冲撞开了,
唐·法比奥是人,而不是全能的神或者超人,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也需要几秒钟的反应时间,他本能地把脚步停了下来,手上松了一松。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当中,冲击力已经把欧泊从法比奥身边冲了开去。人头攒动之下,很快欧泊就被淹没在了人海里。
唐·法比奥回过神来,再去寻找欧泊的身影,举目四望之下终于远远看到了一抹鲜艳的玫瑰紫——这是今晚欧泊穿的颜色。
稍微松下一口气,他命令保镖去把她拉回来。
得令而去的保镖循着颜色一路挤过去,等到终于接近了,转过去到她正面一看,竟然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再扭头四下寻找,也没能够再看到与欧泊相似的身影,只好回去复命。
又是一次逃跑?唐·法比奥一听之下,心中惊怒交加。
这时候现场的秩序已经被维持了下来。主管可不管他身边女伴有没有走失,身为中奖者的唐·法比奥还是被继续请去了赌场办公室。
在检查了计算机芯片和记录胶片之后,这次中奖被承认为合法有效的,总奖金额为1,119,245欧元。
“尊敬的先生,恭喜您中了大奖,这笔奖金我们会分十年支付给您,请提供账号。”赌场经理彬彬有礼地说道。
“我不要奖金,”唐·法比奥缓缓开口,强忍着愤怒,就像是在平静海面下暗涌着激流,“我希望以这笔奖金为报酬,得到你们的帮助。”
欧泊被挤到人群里之后,迅速披上了旁边一个人递给她的一件颜色灰暗不显眼的外套,把原先身上穿的艳色给严严实实掩盖住了。
她向另一个方向望了一眼,此时正有一个身着和她今天所穿衣物颜色款式全部相同的女子出现在那里,引开法比奥的注意力。
欧泊不敢稍微松懈,趁着场面混乱,赶紧逆着人群涌动方向不动声色地朝着门口走去。
等到出了门,环顾周围停着的众多世界名车,在其中找到了一辆显得平凡无奇的黑色宾利车,它正在那里打着信号灯,三长一短。
欧泊知道这就是安格希洛安排下的接应她的人,便没有犹豫就立刻走了过去,打开车门钻进去。
车里面早就预备好了让她得以改头换面的道具——假发、风格迥异的衣物。虽然即使乔装改扮了,法比奥也能够一眼把她认出来,但对于其他被派来追踪她的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发色、瞳色、衣着,人们本来就是靠这些显著特征来区分陌生人的。
去机场,还是去别的地方?打扮好之后,欧泊就在脑中不停地思索。
法比奥很快就会发现她的再次逃跑,那么他会做出什么反应呢,盛怒?欧泊尽量让自己不去考虑感情因素,而是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到他将会采取的措施上面来,他一定会千方百计想要逮住她的。
机场当然是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就想到的逮人的好地点,欧泊首先就把它否决掉了,她不能去那里自投罗网。且不说有没有机票,就是现在立刻飞奔去,正好赶上检票,也还要再等上半个小时飞机才会开动。欧泊相信,在这半个小时当中,法比奥绝对能够赶到,把她从飞机上面揪下来。
这里不是意大利,更不是西西里,这个情况对她非常有利,否则法比奥根本不需要急着去机场,一个电话就能让当天所有的航班都推迟,
反复思量之下,欧泊最终选择了坐大巴,先前往邻近的法国港口城市尼斯,再从那里改乘飞机。
去尼斯的大巴班次非常多。到达客运站之后,欧泊下了宾利车,随便选择了一辆大巴坐了上去。
旅费甚至是法比奥中的那一百万欧元的奖都是先跟安格希洛借的,在法比奥的严密控制之下,欧泊可是身无分文,连一向随身携带的护照都牢牢掌握在了法比奥手中,而选择去尼斯的另一个好处,就是途中没有警卫、海关,也用不着签证。
旅程很短,只有三十分钟,还没等欧泊回过神来,就已经抵达了尼斯。
一切顺利。
下了大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家百货商店,再把从头到家全副行头都换过,因为她不能肯定安格希洛会不会改变主意,转过头去提供线索给法比奥,毕竟她在话中误导了他,让他以为这只是场小小的恶作剧而已。
“护照?没问题。”电话那头的罗利特一口答应。
虽然罗利特的求婚给她带来了不少困扰,在那之后她也希望尽量不再去麻烦他,但是遇到眼下这种情况,欧泊唯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他了。
出乎欧泊意料的是,第二天一大早,罗利特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不错,她给了罗利特旅店的地址,但那只是作为收信用而已,她没想到罗利特竟然会想到亲自前来。
“怎么样,有没有一点惊喜?”罗利特站在门口,摆了个“玉树临风”的造型
“且惊且喜。”不管如何,罗利特的前来对她现在这种状况来说也算是个安慰,欧泊上前给了他一个欢迎的拥抱。
罗利特提着行李进到房间里,才看了一眼就直皱眉头,说道:“欧泊,你怎么住在了这种地方?”
欧泊微笑,歪着脑袋明知故问道:“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床不够软、家具不够漂亮、光线不够明亮……”罗利特很快就对这里品头论足起来,把它批评得一无是处。
“好了!”欧泊大笑着阻止他,“要是被旅店老板听到,非得把我们扫地出门不可!”
罗利特也笑了,说道:“真的被赶出去才好呢,那我就可以带你换家好一点的酒店住了。”
欧泊没有去大酒店,并不是安格希洛借她的钱不够支付房钱,而是觉得那样目标太明显,法比奥稍微一查登记资料,就能把她找出来。
这时欧泊想起了罗利特大概还不知道她怀孕的事,于是她露出严肃的表情,对罗利特说:“告诉你一件事——我怀孕了。”
原本因为见到心心念念的欧泊而高兴得手舞足蹈的罗利特乍一听到这句话就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笑了笑,企图以此来掩饰刚刚的失态。
“你总不会说,孩子是我的吧?”罗利特很快又恢复了往常嬉皮笑脸的样子。
欧泊松了口气,笑容满面道:“当然不会。”
欧泊郑重其事地告诉罗利特这件事,是希望以此来打消他所有的绮念,但她没料到的是,这反而促成了罗利特的第二次求婚,当他知道这个孩子将会没有父亲的时候。
“是的,我愿意做它的父亲,虽然我不能保证给它特别多的宠爱,但至少会是和我今后自己的孩子一样的待遇。”罗利特无比真诚地说道。
见欧泊还在迟疑,罗利特注视着她的眼睛,轻轻说道:“每一个孩子都需要父亲。”
欧泊想起了自己,虽然在物质上她从来就没有贫乏过,但是精神层面上呢?她本人就深深地为没有父母的记忆而感到遗憾。
是的,在离开法比奥之前,她一直对孩子说,没有父亲也不要紧,妈妈会疼爱你,但是母爱真的能够替代来自父亲的爱吗?
孩子还没有出生,她就处处想要给它最好的,不让它遭受哪怕一点点的委屈,但是最重要的部分——父亲,她却不能够提供。
将来等到孩子稍微长大一点了,看到别人的父亲会不会羡慕嫉妒,会不会追着问“妈妈,为什么只有我没有爸爸”呢?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这样的情景,欧泊就心痛难当,忍不住就要涌出泪来。
“让我考虑考虑。”这一次,欧泊没有再拒绝罗利特,甚至差一点,她就一口答应了。
此地不宜久留,有了护照和钱,事情就好办得多。欧泊就和罗利特一起订好了船票,打算坐游轮前往同样是港口城市的马赛。
欧泊的孕期不适症状自从离开了中国监狱就得到了明显好转,还在西西里的时候法比奥就专门找来医生为她做定期检查,得到“一切正常,孕妇及胎儿全部都很健康”的回答。所以欧泊并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海上旅行的颠簸。
“这一间就是您二位的房间,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打电话去服务台。”船上服务员殷勤地帮他们提着行李,领着他们到了房间里头。
欧泊和罗利特还没有正式结婚,但出行的话他们就会以夫妇的名义作为掩饰。
欧泊坐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欢快地说道:“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到达马赛了!”
想念那里的蓝天白云、到处都能看到的姹紫嫣红的鲜花、一幢幢尖顶红砖房子,甚至包括躺在草地上时很容易就能嗅到的新鲜绿草的清香。
孩子在那里出生也会感到很愉悦吧?
欧泊以为这次总算能够摆脱掉法比奥了,没有料到他会始终“阴魂不散”。
这一天欧泊上到甲板上去看海,却在那里碰到了她最不希望看到的人。心脏顿时跳快了几拍,她差点忘掉了孕妇的身份,拔腿就要跑。
只见法比奥正悠闲地坐在白色长椅上晒太阳,手里拿着杯冰水不时啜饮一口,而他食指上那枚硕大的星光红宝石则在灿烂阳光下反射出冰冷夺目的光芒,刺痛了猝不及防的欧泊的眼睛。
“我想,大概只有冰水才能稍微镇住我再次见到你时的‘激动’心情。”唐·法比奥冷冷开口。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非要逃走不可?实际上,这一次他所感受到的已经不是愤怒了,而更多的是心痛。
他所以为的那一颗冷硬的心,竟也会被刺伤。
欧泊压抑住想要立刻转身逃跑的本能,用倔强的眼神和他灰蓝色的眼眸对视。
“为什么你就不能呆在我身边,非得千方百计地想要逃跑?”唐·法比奥终于把这句话问出了口,虽然用的依旧还是冰冷无情的口气。
“因为我没办法忍受。”欧泊回答,同样的无情。
这句话对法比奥的杀伤力之大,超出了她的想象。唐·法比奥,作风强硬、以冷酷著称的教父,在这一刻却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心里面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