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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个世界的规则与力量 ...
——
红头发的艾德琳匆忙地大步走着,通过笔直、昏暗的长廊走向位于尽头的会议室。她硬底的高跟靴敲在平滑、光洁的石板地上,发出空落落的响声,令她觉得很不舒服:这里没有固定恒温防尘的法阵,也没有魔法师们熟悉的、像空气和水一样无处不在的防护阵。因为力量限制,她现在连一个小火球术都用不出来,即使十分信任“会议”以及它所许诺会提供的庇护,她还是为这差不多能称作冒犯的待遇而阴沉了脸。
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那扇宽大厚重的雕花橡木门近在眼前,一个幽灵般的人影突然冒了出来,迅速朝艾德琳迎去。女魔法师吓了一跳,手指反射性地按住了袖内层叠繁复的绣纹,等看清面前人的面孔,她恼火地低声喊:“布鲁诺!”
脸色苍白,黑袍上绣着金色太阳光线的年轻男人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差一点迟到了。”他低声说,对面前好端端的大门视而不见,拉着艾德琳快步走向墙壁,烛台投映下来的昏暗火光像水纹的反光一样在墙上波动起来,他们的身影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蜡烛熄灭了;“门”关上了。
暖和宜人的温度令艾德琳松了一口气,她弯曲手指,魔力微弱但确切地传递来回应——这里依旧有限制存在,但不再像走廊中那么霸道绝对了,她将始终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跟着布鲁诺走向他们的位置。
同心圆那样套在一起、由内向外逐层抬高的阶梯状座位上坐满了人,大家都在小声交头接耳,会议室上方浮着一片嗡嗡的说话声。艾德琳看见了几个熟人的面孔,他们远远地互相点头致意,穿着从头遮到脚的洁白羽衣、或是赤着手臂双足,皮肤上涂满红色线条的异域法师们端坐在人群中间,安静地低垂着眼睫。艾德琳和布鲁诺落座后不久,最中央一圈座位上有人站起来,那是个头发花白、面色沉郁的老人,他伸出双手,轻轻往下一压,顿时所有人都闭上嘴巴、坐直了身子,会议室中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老法师威严地扫视全场,他的目光平稳而迅速地一张张看过那些朝向他、注视着他的面孔,似乎在辨认他们,亦或是在记忆他们;然后他慢慢开口说道:“我想……现在在这里的人,应该对我们准备做的事情,已经多少有一定的了解了吧?”
有人点头,有人端坐着不动声色,大家都没说话。老法师继续说:“近一百年以来,新诞生的法师越来越少、进阶越来越困难,这也是大家都身有体会的事情。这个世界力量系统的发展已经停滞许久了,魔脉逐渐沉寂以后,即使不向我们寻求帮助,人们也可以安稳地生活下去,能提供信仰力量的人不断衰老死亡,补充进来的新生血液却逐年减少……”
坐在他对面、穿得像个教廷圣骑士的金发男人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还有那帮不长眼的兔崽子们在乱伸爪子。”他语气漠然,“照我说不如就直接剁了,该还的该赔的都抢过来,不是方便又省事?”
老法师咳了一声。“瑞雷泽系法师的信仰来源也在不断衰竭,他们不肯接受现状,因此试图掠夺原本属于我们的资源作为补偿。”他委婉地说,“他们散布谣言,蛊惑民众,宣称自己身为正统,而我们则是邪恶的异端。一旦人们对这种言论信以为真,恐惧、厌恶和仇恨取代尊敬与信仰,协会便会逐渐没落——这相当于在我们的水源中投毒。不仅如此,”老法师做了个手势,一张纸从他桌子上缓缓飘起,散发微光的字迹脱离了纸张,一边上升一边放大,在半空中一行一行地闪现、隐没,“这是最近十六次针对协会法师的恶性冲突事件记录,其中九起已经被证明和瑞雷泽派系有关……”
他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叫道:“报复他们!”
一团细弱的声浪随之升腾而起,不少人转向邻座的友人,小声讨论起这件事情。尽管之前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真的从协会的大法师口中得到确认却是第一次。艾德琳却走神了,她想着等一会的重头戏,一时忘记了要在脸上显露出些许愤怒的神色。布鲁诺倾身靠近她,压低了声音说:“这一招倒是高明啊。”
“嗯?”艾德琳回过神,“你说什么?”
“信仰,瑞雷泽争夺信仰的手段。”布鲁诺说,“让原本信仰我们的人离开,让原本不信仰他们的人因恐惧我们而投靠过去——魔脉的最后一次爆发要追溯到百年以前,实际上裂缝已经永久闭合,另一端那个充斥魔物的位面也已漂流离开,人们再也用不着魔法师的庇护了。反而是我们,法师们需要信仰,不然力量就会枯竭。但是,你知道的,只有当敌人存在的时候,救世主才被需要……”
“瑞雷泽想要把我们塑造成敌人。”艾德琳说,皱起了眉,“这不太妙啊。他们占据先机,我们就处于被动了。祝福那一套效率太低,而人总是倾向于相信危害的。”
布鲁诺看上去还想说什么,但站在中心圈的老法师再次示意大家安静。“协会是不可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的,我们也的确采取了对应的行动。”他说,“但是,去年春末达文法师塔的防护阵遭到破坏、被镇上居民拆毁了外墙的事情发生之后,协会决定不再只是被动地进行反击和施予惩罚。瑞雷泽的所作所为已经相当于在向我们宣战,继续给予他们宽容只会把协会送入灭亡……”
“早干什么去了?”他对面的金发青年懒洋洋地说。
被三番五次拆台的老法师没有和他计较,以一种年长者的宽厚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继续说下去:“所以,经过协会中身为长老的九位高阶法师和二十四位中阶法师的讨论,我们决定采取一个特殊的方式,来处理我们现在面临的争端和困境。”
艾德琳低下头,看到刻在桌面上的法阵开始散发出微光。她沉默着伸出手,按在上面,指尖上微微发热,她再度“看见”了那段她读过无数遍、第一次起就深深地刻入脑海的文字。
有两三分钟时间,大厅里很安静,老法师像是满意于这种反应,慢吞吞地坐回到座位上。他身边已经不再年轻、不过依然很美丽的女法师脸上露出了一点担忧的表情,但她只是和大家一起沉默着。然后,又是之前那个嚷着“报复”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饱含着愤怒尖叫起来。
“我不能同意!”第三圈的座位上站起来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坐在他两侧的人自觉向旁边躲开,好让他随心所欲地在怒火中挥舞他的法杖,“这是什么意思?”他吼道,“让我们像老鼠一样地躲起来么?这是懦弱!自欺欺人!”他用法杖顶端使劲敲着桌子,“我绝对不能同意!”
金发男人轻蔑地“嗤”了一声。“目光短浅的老不死。”他用所有人都能清楚听见的声音评价道。
个子矮小、火气一点不小的法师胡子都快飞起来了,在逐渐升高了音量的讨论声音中更加用力地敲着桌子,“艾萨克!”他厉声说,“就算你是最年轻的大法师,在这儿也没有随便指手划脚的资格!这种会把整个麦哲体系破坏殆尽的馊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吧?根本是在胡说八道!异想天——咳咳……”
他激动得呛住了,一个劲的咳嗽,一边咳还一边使劲瞪着眼睛,但只换来了艾萨克一个无聊的白眼。坐在艾德琳后方的两个人低声讨论着,其中一个忧虑地说:“这也太艰难了……要是这种议案能被通过的话,麦哲不就不存在了吗?如果我们从此不得见光、只能偷偷摸摸地生活,那还不如就现在这样下去呢。”
“但这样的确能解决……”
“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不能轻信……”
另一侧的座位上却有人发出了赞同的声音,“这不是很好的方法吗!”和布鲁诺一样穿着绣金线的黑色法师袍的男人说,“一成不变只是等死而已,为了越来越少的一点点信仰力量和瑞雷泽那帮人抢破头,这才是耻辱!我希望能够知道这个计划的更多细节,如果确实可行,我愿意代表文森家族的力量加入到其中……”
“耻辱!”火爆脾气的老法师终于咳完了,他将矛头转向刚刚表达了相反意见的男人,大声斥责,“败类!”
男人皱起眉,他身边的女伴尖酸地说:“怎么,怕体系变了,做不出贡献地位下降么?这么想要老死在灰堆里就赶快滚,你算什么,还以为协会非你不可么?”
“胡扯!怎么能把神圣的魔法交给凡人去染指!”
“凡人只是使用,又不会理解,难道要让我们都失去信仰力量、成为凡人之一,你才会开心?”
后排座位也有声音冒出来,“我也赞同,”甜美的女声说,“不过是暂时隐忍、退居幕后而已……我们需要更多力量,要掌握未来,既然已经没有地狱让人们恐惧避离,就去建造天堂令他们向往趋就好了!”
“那不就变得和瑞雷泽一样了?什么神灵、什么福报……”
“不对,是全新的规则……会以为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和世界的真理……”
“需要多大的法阵、多少力量?我们支撑得了吗?”
“还有瑞雷泽,要怎么瞒住他们?这个会议开得还是太轻率了,不能确定真的值得信任……”
不知不觉中,话题逐渐转向,单纯反对的声音微弱了,法师们开始讨论计划的缺陷、弊端和难以施行之处。矮小法师脸色发青,还想说话,中心圈一位一直没出声过、神情冷淡的白发法师突然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十分冰冷,他脸色再度变换,狠狠地咬了咬牙,僵着身子慢慢坐回到位置上,不再出声了。
“大势已定了,”眼看着这一切,布鲁诺小声说,“这个计划会实施下去的。”
艾德琳神情复杂,看着袍袖上绣得细密的符文,在喧闹声中沉默良久,终于轻轻地“嗯”了一声。
会议一直进行到深夜,大家勉强达成一致,各自在保守秘密的契约书上签名立誓,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会场:他们要回去自己的法师塔进行调查,整理资料,寻找更多合适的人选,参与到更详细计划的制定中去,有的还要同时密切注意瑞雷泽的动向,谨防他们四处乱嗅获知了什么蛛丝马迹,跳出来捣乱。布鲁诺、艾德琳,那位一开始发言的老法师和金发男人,以及另外一些面孔熟悉、很久以前就加入了协会的法师们,则在签下姓名、按过手印之后,继续留了下来,尽管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的会议还并没有结束。
主导者依旧是老法师,他从座位底下取出一个像被火焰熏过那样一片漆黑、四角包铜的旧牛皮箱,打开来,一个一个地从里面拿出装在犀角筒里的羊皮纸卷轴,分送给每一个人,“日光、阳炎、星月、冰雪、云和雨、风和树木、土地与重量、阴影与思想……”他给了艾德琳一个上面画着漩涡状黑线的,布鲁诺那个则是一朵金色火焰,“你们是协会最信任的阵法师,因此我将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他说,“這些都是古阵图,其中残损和需要改进的部分,就是你们接下来的工作。协会掌握的所有资料都将对你们开放,卷轴是凭证和钥匙,请妥善保管好它。”
“我明白了。”艾德琳说,“这个计划,需要进行多长时间?”
“也许几年、十几年,也许几十年……”
“协会会将所有力量,逐渐全部投入进去。”艾萨克笑着说,“好一场豪赌!随便哪一步行差踏错,消耗了如此多力量的麦哲就将永远笼罩在瑞雷泽的阴影之下,走向灭亡了!”
“那就不要出错。”老法师沉静地说,“愿你们值得协会的信任。”
另外几个法师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这场短暂的附加会议结束之后,他们向老法师躬身行礼,收好卷轴,像裹着袍子的鬼魂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艾萨克则和艾德琳他们一起踏上避免追踪的随机定点传送法阵,三人被送到一处空旷的荒野,头顶上是冷冰冰的低垂着的星空。
“我要走了。”艾萨克拍拍腰间的配剑,他衣着身形、行为举止都像武士甚于法师,“去魔脉那边看一看——你们也快点离开吧,这个地方离瑞雷泽的势力范围很近的。”
这时候他倒没有那种到处砸场子的讥嘲态度了,虽然艾德琳朝他行礼的时候还是只得到了一个不耐烦的短促声音。布鲁诺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突然叹了口气。
“艾德琳,这一切……”他说,“我不知道,这真的是我们应该抓住的那一线生机么?”
“不要多想了。”艾德琳轻声说,“麦哲衰落得比瑞雷泽更快,等到他们也发觉后决定动手就晚了。你也不想要战争、不想要衰亡吧?”她推着同伴,催促道:“走吧,快离开……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我们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呢!”
————
一年后。
宽敞阴暗的城堡中,到处堆放着大部头典籍、整幅地图、散乱的书册,观星仪放在沙盘旁边,卷轴堆成摇摇欲坠的高塔。艾德琳神情憔悴,一头红发都黯淡失去了光泽,精神却十分振奋,正扯着一张画满细密线条的羊皮纸和桌子对面的人据理力争。
“——不行!按照你的设置来就太死板了,火焰怎么能只有一种?不——按有没有空气分成两种也不够!伊维斯那边不是给空气也分出了不少类别么?至少要对应到每一类——”
“再小也不行!在永远没人发现的地方也不行!不要想着偷工减料!”
布鲁诺趴在桌子上,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那些他刚修改过第无数遍的报告纸的聒噪家伙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为什么水晶和琉璃还要分出区别?和冰不是差不多吗?还有,为什么光又是线、又是点、又不是线、又不是点?听起来好麻烦,就不能省掉吗……”
“这是整个小组讨论下来的结果,”布鲁诺不耐烦地说,他脑袋快要炸开了,“你和他们说去,看他们同不同意,光烦我有什么用?”
“但是要设计这部分法阵的是我们两个……”
布鲁诺忍无可忍:“闭嘴!”
话音未落,楼上发出一声巨响,地板震动,灰尘簌簌而下,两个狼狈的人影狂奔而出,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所有或正慷慨激昂、或已半死不活的法师一起转过头去看他们,两位法师灰头土脸一身狼狈,还没站稳就转向对方,开始互相指责。
“都跟你讲把力量上限定得那么高,岩层肯定会崩断,你还不信……”
“胡扯!明明是因为你改了推进速度!”
“他们负责大陆版块。”注意到艾德琳脸上露出的疑惑,布鲁诺打着哈欠给她讲解,“最近在研究怎么造山……”
真是一团乱。艾德琳苦笑着摇了摇头,“照这样的速度,我们真的能看见完成的那一天么?”她有些消极地说,“每个方面,每个细节,问题越来越多,还要彼此沟通以免自相矛盾!光一团火就困扰了我半个月,现在还没确定下来,而这个世界又是那么大……”
“庆幸吧,我们毕竟还不是需要最终作出决定的人。”布鲁诺说,“一切只要奉命行事。艾萨克和梵森他们不知道要承担多少压力,这可是将决定整个麦哲还有没有未来的事情啊。”
“是,的确——但也别说得我们有多轻松一样。”艾德琳朝他翻了一个隐晦的白眼,“麦哲灭亡,我们作为共犯一起死;麦哲如愿重生,也不知道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享受胜利……还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工作!没完没了的工作!”她突然抱住头,发出了一声和从前含蓄优雅全然无关的轻轻的哀嚎,“我好想念我的法师塔……我的研究……玫瑰林,温泉水……”
对她突如其来的发作,之前和她讨论的娃娃脸青年法师耸了耸肩肩。他早就看过法师们在研究进入瓶颈、或者因为共享了协会的消息来源而不得不暂时放下自己的研究去为协会处理麻烦时候千姿百态的表现了。比起喜欢满屋子神经质兜圈、像民间故事里老巫婆一样不住咯咯怪笑、一边抄写麦哲法典一边痛哭、以及朝所能见到的每一个人大骂脏话的那些家伙比起来,艾德琳的小声哀嚎真是太自制讲理的表现了。他一点也没有身为逼疯艾德琳的人之一的自觉,把被她压在胳膊底下的阵图拽出来放好,默默地拿出一个面包圈吃了起来。
楼上又传来了沉闷的响动,以及一个模模糊糊的尖利叫嚷的声音:“别——动——我——的——晶——石——”
对面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还要想办法限制一下视物的清晰程度,否则说不定会被发现痕迹……唔,让光线在末端分散怎么样?把太小的细节模糊掉……”
布鲁诺想了想,又强撑起精神,在纸上记了一笔。
不管怎么说,眼下可不是能够埋怨辛苦然后就放纵懈怠的时候……
他心中对这个计划的怀疑并未消散,却已经麻木。既然确认没了退路,也就只好快点去向前方寻找出口了!
————
三年后。
缺失水分的土地严重干裂,铁线般的细草是这儿仅存的绿意。也只有能够升到天空、往下俯视的人,将整片地面收入眼底,才能看出那些裂痕彼此缠结,回环蔓延,在地表之上组成了一个多么庞大的法阵。赤红色的砂砾被风刮过来,落进深陷的裂痕,艾德琳撩了一把纷飞的乱发,在法阵边缘蹲了下来。
“这一次会成功吗?”站在她身后的艾萨克问。
“也许,也许不能。”艾德琳平静地说,“不过,等到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答案将是‘会’。”
已经有半年时间,布鲁诺不在她的身边。他要去另外一些城市试验另外一个阵图,开始老是传来某个城市中的人看见日月被侵吞、或者颜色变化、或者过于漫长的夜晚与白昼之类的传闻,后来就逐渐减少,也不知道是布鲁诺他们走得太远、还是终于在无数次调整中成功地蒙骗了城中居民的眼睛。艾德琳这边的进展,只能说差强人意,但进展毕竟是有了,他们会一次再一次地试验直到成功。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会感觉到从天而降的雨水、拂过脸庞的微风发生了什么变化吗?听说还有一个地方,因为一整座山脉在夜间沉入地下,流传起了有关神灵的传说……这些动静不可能掩藏得住,瑞雷泽开始对他们正在进行的计划做出反应,协会的法师们遇到越来越多的阻挠和破坏,以及频繁的刺探。麦哲在信仰争夺的战场上已经溃不成军,阴影逐渐笼罩上那个曾经意味着守护者身份的名字,因为它力量中的绝大部分被抽掉去了另一个隐蔽的战场——在那里,法师们铺开无数绘着法阵图样的羊皮纸卷,将传说中神灵的工作再度付诸现实。
计划在推进,无数的规则、细则、附加条例在记录进展的典籍中经年累月、每日每时地积攒增多了。无形的网在整个世界上方收紧。艾德琳和艾萨克,布鲁诺和塞维,丁达尔与文莱……他们一边和瑞雷泽周旋,一边开始寻找机会进行更大范围的实验。他们正在掌握风、掌握雨水、掌握火焰,掌握海洋和土地,在完全归属于协会的珍珠般的小岛上,人们打造和使用能将远景拉近的仪器,保存起在会让人窒息而死的地方依旧能够燃烧的火种。
随着第一缕全新的信仰力量的收归,所有人都坚定了信心。
这的确是一个能够实现的梦想,而他们正在逐渐接近它。
————
七年后。
在世界边缘,魔脉曾经蛰伏的地方,被黑暗隔开的断层无比嶙峋可怖。这里是一切的尽头,空间在这里终结,空气冰冷彻骨,风像死去了那样安静。但是,在本该同样被黑暗笼罩的魔脉上方,悬浮着两个身着宽大长袍的身影,其中一个手臂平举,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辉从魔脉中升腾而起,涌向他们,围绕他旋转,随后翩然飘远,在空中逐渐融化消失。
“……等抽离走所有的残余能量,这里曾经存在过的通道就会彻底关闭。我们的世界,从此将永远处于孤独之中了吧?”
“世界的孤独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需要力量,于是我们需要信仰。仅此而已。现在终于从魔脉中取出了能量,最大的那几个法阵可以开始绘制,我们等待的那一天,或许很快就要到来了!”
短暂的对话之后,两个人重新陷入了沉默,关注地看着那些美丽纯洁的光点由四面汇聚而来,虚幻的浪潮淹没他们、穿过他们,在他们背后远去。在千万里之遥外,布鲁诺静静立在窗前,注视着逐渐升起的朝阳。
艾德琳走过来,在他身后站住,温柔而关切地注视着他。
布鲁诺依然面向窗外,他低声说:“麦哲这个名称……终于堕落到和邪恶同义了。”
“表象如此而已,你知道的。”艾德琳说,“我们依然在这里,从没有变得污浊。这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这不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布鲁诺说。
然后他们谁都没再说话。窗外,在被新生光辉照亮的海面上,深蓝色的法阵线条扭动着下潜,逐渐消失在细碎的波涛与粼光之中。
艾德琳心中微微一疼。
但她知道,那正在扩大、扩大到不久之后将再也跨越不过去的裂缝,并不是伸一伸手就能够挽回的。因此最终她也只是沉默地陪着布鲁诺站在那里,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
十二年后。
此时,此刻,此夜,艾德琳肩上披着月光,踏着深沉的夜色,她的红发在微弱的光线中如火焰般烧灼飘拂。她抬起双手,布鲁诺抬起双手,在他们失去艾萨克之后、取代了兄长位置的赛琳娜抬起双手,从世界彼端到此端,所有被反复确认过的枢纽所在之处,法师们指尖上凝聚的力量,引动了在之前那么漫长的时间里,逐一刻下、写出、摆成、绘就,被毁掉又重建、沾过鲜血、无数层堆叠的法阵。
在他们脚下,从大地深处传来了仿佛巨人的脚掌践踏而过的震颤,看不见的炙热线条勒入土地,穿透岩层,网住同样无形无质的空间——平平延展开来的世界正在弯曲、弯曲,从仿佛卷起一张纸那样逐渐拼合起来的两端,海水破开阻隔,倒灌入全新的缺口,填满一切缝隙,从空洞黑暗的深渊激荡出咆哮;在他们头顶,幽深冰冷的暗蓝色涌动着,遮蔽住众神的天空、尚沉在世界背面的黯淡的太阳,与之前毫无差别的星辰光辉从厚重画布般的天幕上渐次亮起,而世界犹带裂痕的背面,虚空中火浪翻卷围拢,旋聚成形,那颗崭新的炙热的焰球,散发出了自诞生起第一缕光热。
天空在改变,光线在改变,火焰在改变,雨云和海洋也在改变,然而最终,什么都没有变化。万千种粒子被全新规则束缚,进入划定的轨道,按照落笔之人的意愿由滞涩到顺畅地运转起来。然而一切和从前毫无区别,到了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依旧将有雨来花开风过叶落,如同暗潮汹涌之上永远不受扰动、平静无波的海面。
这是这个世界最后一次沉睡于完整的夜晚。
艾德琳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力量激起的微光在瞳孔深处旋转,也同时映照着正散去渗入每一处法阵的浩荡光河。
“从来没有凡人跨越过大陆尽头的海洋,也不会知道那儿如今已经不是深渊……他们从不曾了解过事物原本的内在,也便不会发觉规则曾被创造和改变。我们将会一点点揭示出游戏的规则,而他们将会认同为这世界亘古便存在的至理。”
艾德琳转过头去,完成了任务的布鲁诺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身边。他脸上没有笑容,是严肃沉郁的表情。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创造规则,也同时依从规则;那么,在最早、最早的时候,最初的存在是怎么诞生的呢?如果我们也是走在别人建造的道路上,那些建造者如今又身在何处、是否还注视着我们?”
“布鲁诺,”艾德琳说,“拜托,你就不能先享受一下胜利的喜悦么?想想看吧——从今往后,世界会按照我们制定的规则运转,人们会被告知使用这些规则的方法。他们将发现电,发现磁,发现引力、元素、核……然后,用这些发现来改变他们的世界。终有一天,当他们不用祈祷也不用寻求帮助就能驱赶黑暗、控制气候、在空中飞行、与远方通信的时候,所有人都将深信不疑,成为我们的信仰之源。即使是最虔诚的瑞雷泽的信徒,只要他使用着按照我们的规则制造的东西,生活在这个世上,他就也同时是麦哲的信徒。我们将无往不利,永不坠落,我们让麦哲成为了无处不在的现实的神祗——想一想吧,布鲁诺,看看我们的未来!你难道一点都不激动吗?”
“麦哲没有成为神。”布鲁诺疲倦地说,“麦哲已经死了。”
“但我们还在,我们会一直都在。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么?”艾德琳说,“既然如此,麦哲是重生为赛恩、还是被新生的赛恩取代,又有什么差别呢?”
布鲁诺没有回答,他将目光从艾德琳身上转开,投向遥远的天际。就像许久以前、他们沉默地站在窗边的那天一样,晨曦的金线正缓缓地从远处推进过来。
这是全新的一天,新世界的第一天。
科学的时代开始了。
简单粗暴的谐音梗:麦哲-magic(魔法),瑞雷泽-religion(宗教),塞恩-Science(科学)
简单粗暴的人名梗:乔尔丹诺·布鲁诺,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思想家、自然科学家、哲学家和文学家。因宣传日心说被宗教裁判所判为“异端”,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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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个世界的规则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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