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清风月明时》水墨尘

4、隐瞒的真相

　　（四）隐瞒的真相

　　坐在客栈中，悠闲地品着酒，尝着茶，无限惬意。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面容清秀，衣着朴素，犹如芙蓉之花的女子，那女子正盈盈地望着他，笑意连连。
　　“清洛，明天是晞哥哥的祭日，我们带什么给他？”那女子轻启朱唇，声音柔和而温婉，闻其声，让人顿觉舒畅无比。
　　“自然少不了他爱喝的竹叶勺酒”清洛微微一笑，面容平静，却掩不了眼中的丝丝落寞。
　　“清洛，你答应过我，在晞哥哥祭日的前一天定会告诉我事情的原委，你不会食言吧。”他的语气平缓，似在与人商量，却含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自然不会，柒柒，我与逸晞相识两年，他的言谈举止我都铭记于心，纵使变为仇人，我也还是可以分辨出孰真孰假。那日，你虽然服药使声音变得犹如男子，身形扮的高大，易了他的面容。可是，你的眼神出卖了你，恨得不够彻底，痛得不够深，再者，即使逸晞他恨他痛，昔日的刚毅终隐藏不了，断不会像你一般哀怨。”清洛泯一口酒，掩下了眼中的落寞，缓缓地说道。
　　“你陪我演那场戏只是为了套出我的话？”柒柒有些幽怨地望了他一眼，这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就被他识破了。
　　“我知你不会离开逸晞，看到他的尸首时，我想你生还可能很小，但还是不愿相信。因为只有我们，三人深得师父的易容术，所以猜想可能会是你”清洛温柔地看着柒柒，“很害怕不是你”他似在对柒柒说，又更像自言自语。
　　“逸晞不会希望我随他而去，而且我也不会，因为我肩负着他留给我的责任。”柒柒喃喃说道。
　　“刚开始我只是怀疑是你，后来一剑刺去，看你呆着不动，就十分肯定了。”清洛暗自一笑，以前他们练剑时柒柒总是在躲闪不及时发呆。
　　柒柒也缓缓一笑，望了望窗外，愣住了，街上卖竹叶勺的酒香味散漫四周，“逸晞与我虽不是亲兄妹，可他却胜似兄长，他总是不让我碰他喜爱的竹叶勺，他去了，我喝了一坛，很辣很苦，就像他生前我总是不能体谅他的辛苦，他去了，我才知道他的苦他的痛。”
　　清洛听闻，眼中掩去的落寞刹时显了出来，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总是为我着想，让你隐瞒事情的真相。可是他是否想过，那样做会让我更苦。他以为一切都不在了，我便会忘记所有，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只是一厢情愿地替我安排一切，又岂会想到承受这一切的我是何等的痛苦，我宁愿去承担一切，宁愿他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复仇才接近我，宁愿不与他相识”一句一字，皆含无限悲痛，清洛握杯的手轻颤着，他的眼前忽印出逸晞那带温和笑容的脸，那张脸，他崇拜过，也仇恨过，不过当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他竟不知以何种心情去回忆那张脸了。他仍然十分清楚地记得柒柒那天告诉他的真相。
　　逸晞的确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逸晞接近他的目的也确实是为了报复爹，只是在他们相交之后，很多事便脱离了原来的轨道，纵使再恨再怨骨子里流的却是同样的血，那种亲情间的感情可以化解任何仇恨。逸晞在接近清洛之后，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满腹仇恨的柳逸晞了，他为了取得清洛的信任，待他如亲，只是却在不觉中赔上了自己的感情。虚情也好，真情也罢，他早在不知中承认了这个哥哥，他一直在欺骗自己，不愿相信自己对清洛的感情已经深到愿为他牺牲一切的地位。只是当他被柳忧枫传进密室，得知柳庄将面临巨大危难的消息时，他的心顿时被击的粉碎，他不曾料到当得知这个消息时，本该高兴的他却变得如此伤心，他不曾想过逃走，他更加担心的是清洛的安危，他清楚地知道柳庄惹上南疆暗夜组织这个劲敌，能撑几年以算大吉，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输了便是灭门之灾，而暗夜的心狠手辣无人不知，若送清洛逃走也无济于事，他们定会赶尽杀绝。他眉头紧皱着，思索的全是清洛的安危，而此时的柳忧枫，这个他曾经仇恨的父亲，这个给予了他生命，却对他一无所知的父亲，这个曾经意气奋发，傲然于天地之间的柳庄庄主，一瞬间似乎老了很多，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尽人情的庄主，而是以为父亲想保护自己孩子的父亲，虽然他是那么无能为力。逸晞的手轻轻的握住了柳忧枫的手，虽然他曾经那么痛恨他，但此时，他们的心意是相同的，他们的目标也是相同的，那就是拼尽性命也要守住柳庄，赔上性命也要送清洛逃走，而且要万无一失。于是他们部署了一个局，逼走了清洛。而后，逸晞暗送柒柒远离柳庄，并让她央求师父教清洛习武，开始一个新的生活。其实许多感情并不需要言语，就如同逸晞对于柒柒。
　　柒柒的父母是逸晞的养父养母，他们从小一起拜师，一起习武，一起学礼。小时候的事情他们从未提起，但是那一些甜蜜的回忆却深深印在他们心底，瞒着父母，漫山遍野的游玩，却有幸相识了他们的师父，经过种种考验，终于有资格递上了拜师茶。从此他们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隐藏在心底的狭义豪情随着学艺的精深，逐渐形成了一个可行的计划。虽然生活穷苦，但他们从未觉得辛苦，相反生活的很快乐。养父养母因病相继去世后，逸晞便带着柒柒离开了那个给他美好童年的家，他也曾想过放弃为父母报仇，带着柒柒过平淡的生活，可是午夜会时常梦到母亲临终前那一双绝望的眼睛，让他时刻警觉着。柒柒知道，逸晞身上背负着仇恨，她也知道逸晞之所以很多年没有行动，只是想待在爹娘旁边尽孝，现在爹娘已离世，逸晞定会报仇。只是她默不做声，静静地待在逸晞旁边，看着他接近清洛日渐相熟，看着逸晞逐日削减他的仇恨，她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位旁观者，她也一直认为终有一日，逸晞会解开心结，化尽那一腔恨意，只是她不曾料到赫赫有名的柳庄会惹上江湖上无人能敌的暗夜组织。逸晞恨意早已逝去，只是他一直不知，在内心深处他早已把清洛当作哥哥只是当他明白时，他们却要咫尺天涯。当柒柒看到逸晞用计逼走清洛时，她真切地感受到逸晞的心痛，与清洛的痛心，只是逸晞的苦心清洛又怎会得知？柳父假死，逸晞夺庄，清洛被废武功，在侍卫的护送下逃走，她仿佛看到曾经心思单纯的清洛一夜间长大，一切演的那么真，清洛定不会怀疑。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也不会插手，只是当她收到清洛托亲信带给她的珠花时她的泪顷刻便落了下来，清洛曾经告诉她，这支珠花是柳庄传给历代媳妇的信物，将幽暗的黑珍珠嵌在墨绿的玉上，日暮时，珍珠会发出夺目的光，将暗沉的四周照亮。她轻手抚摸着珠花，回想起他们三人的点点滴滴，她一直认为这只是逸晞与清洛的恩怨，但是此刻她们彻彻底底的心碎，对清洛的牵挂，对逸晞的担忧，让她明白了，其实她与逸晞一样，早在三人相识时，就已将感情投了进去，只是明白的太晚了。
　　清洛走后，逸晞便易成了清洛的面容，只有极少的亲信知道，真正的柳庄少主已经安全地被一位隐居高人收为弟子，从此逸晞便是清洛。柒柒明白，逸晞在扮成清洛的那一刻就已决定与柳庄共存亡，她也决定守在逸晞身旁，生死与共。只是，在送走清洛第二日，当她早晨醒来时，已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放着逸晞留给她的信，信中只写了短短几个字“隐瞒一切，替我照顾清洛，一生一世。”当她出门打听时，才知柳庄已在一日前被全部灭门，无人知晓原因。
　　柒柒握着逸晞留个她的信，回到柳庄，在被烧尽残骸中看到了已经很难辨认尸堆中有个玉佩，这个玉佩是他曾在逸晞十八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玉佩。埋藏了逸晞，立了碑，留了名，她知道清洛定会回来，于是她便隐居在坟旁的小山村中。
　　曾经的一切，她不敢想，为逸晞尸体撒上沙土时，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做着一切，静静地等候着清洛。
　　一月后，暗夜组织的全部堂主离奇身亡，从此这个江湖上最凶残的组织从此销声匿迹，柒柒得知此消息后笑了，这已在她的预料之中，逸晞岂是能轻易受伤致死！只怕在他与对手决战那一刻，便已决定与他们同归于尽，便使出师父的杀手锏，仓忻掌，出掌之人会耗尽内功，中掌之人会在一月之内经脉爆裂，死相及其难看！
　　生活在小山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淡的生活，曾经的一切她都不敢回想，在她的记忆中封锁，只是那盒中的珠花每当日暮时发出耀眼的光，提醒着曾经的一切，让她的心数月间老去，痛到极处便是无痛，没有泪，没有痛。只是疲倦，只是想躲一躲，躲在逸晞的坟旁等着清洛，遗忘着不可能忘却的人。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月，当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时，柒柒收起了尘封的心，她烧掉了逸晞留给她的遗言。离开了小山村。
　　从此化身为仙若儿，以一张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身份出现在清洛面前，默默地守着他，完成清洛留个她的遗言。
　　她曾经认为清洛会如同清风冷雨的侠客身份，潇洒不羁，善乐不忧，很快乐的生活着；她也曾经认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洛会忘记一切。只是两年过去了，时间过得越来越久，她却越来越深刻的感到清洛那洒脱无束的外表下努力隐藏着他的仇，他的很，他的心酸，他的不甘，他活的很痛苦，是的，很痛苦。她曾想过，要将一切真相告诉他，只是她不能违背逸晞的遗言，隐瞒一切。
　　于是，她便化身为逸晞，让他报仇，希望她的死能解开他的心结，让他真正的解脱，只是她却忽略了清洛与逸晞的感情是那么深厚，纵使扮的再像，清洛却不费吹灰之力识出了她的伪装。
　　知道已被识破，真相终是隐瞒不了，索性道出一切，若清洛知道真相后，能抛开仇恨，快乐的活着，这也是逸晞所希望的。
　　清洛知道真相后，在逸晞的坟前跪了三天三夜，然后带着柒柒离开了曾经令他开心过，也伤心过的地方，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他知道，这是对逸晞最好的回报。
　　忘记曾经的一切，这是他月柒柒的责任，活下来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