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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倾国倾城 ...

  •   话说这一跌不但让徘徊在赤峰壁后数时的夜日倾佯惊跌跪出来,也让逍遥王全府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夜日倾熟谙心计,早在倾国第一声惊叫时,他就闻风奔到壁后,见是逍遥王却不敢上前搭救。他正思量着关系厉害,苦于无法救女,这黑影的一笑却让他醍醐灌顶,飞快跪出来叫冤。一来,他知晓此事定瞒不过亲妹子卿丫,她性格刚烈,若看到此龌龊情境定怀恨于倾国,那倾国日后在赤日城就失去了唯一的内应。二来,他事先不搭救,多因不想得罪逍遥王,现在火候刚好,他可以闻异动赶来救人为名,顺理成章地抓获罪证。三来,他对倾国也心存愧意,若她知晓自己刻意躲藏壁后却不营救,他们父女之情必生间隙。此时跪出不但天时地利,而且一石三鸟占尽便宜。

      “冤孽啊!冤孽!我将白净的女儿带进王府,想不到你却禽兽不如!”

      “天啊!莫是要亡我夜日一族呀!”

      随着夜日倾刻意张扬的干嚎声,已经待寝多时的卿丫和入睡了的王妃、侍妾、护院们都纷纷赶至。见眼前一伏地恸哭的夜日王和还跌在泉内的赤裸男女,下人们不禁掩面私语。

      “反了反了!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卿丫顿时失了血色,如软泥瘫坐于泉边,捶胸顿足势要轻生。倒是逍遥王妃怀着看好戏的心态,白色睡袄,掌上拨转着佛珠,镇定喝道:“来人啊,先将池中的王爷和贱人救上来。要寻死觅活的待王爷上岸后再议。其余人等立刻搜查各堡垒,定要活捉那黑影贼人!今日之事,若从逍遥王府传出半分,现场之人不得好死!”

      “是,王妃!”

      护院总头一声令下,院卒们便打捞的打捞,搜查的搜查。逍遥王已吓去了半条性命,那黑影方才说是迟那是快,不知以何物一击他身上要穴,他便瘫软如泥。现在人是上岸了,心还沉在水底。色胆自是吓跑了,但身上丑陋的火龙却似缩头乌龟再也出不来风流咯。至于那黑影早已无影无踪,唯有倾国一人还牢牢地记得那声讪笑,似是羞辱又是轻慢,比凌辱她身的逍遥王更叫她耻辱。

      卿丫在一边自是寻死觅活,做尽委屈,可惜同情她的并无一人。院卒们经一晚的打捞搜捕早已累得筋疲力竭。王妃和小妾们只觉逮到她下风,奚落冷眼旁观之后,便怏怏各自回屋睡下。任凭她再声泪俱佳都没有意义。卿丫见众人散了,心怒不过便生了恨劲冲向倾国,想要置她死地。夜日倾自然不肯,猛地一巴掌劈开卿丫,喝道:“都不想活了是不是!死了倾国,你的日子也甭想过!”

      这一喝将卿丫的怒意却都挤到高点,她想起自被逍遥王掠来为妾,日夜凌辱不够,还要遭众妾排挤嫉妒。好不容易熬到正妾,现却被自家人挪了颜面。今日一丑不单宣告着她受宠的日子已尽,更宣告着未来漫漫长夜耻辱的开始。她顿时无了生念,只凋零似地看着倾国冷笑。

      “倾国倾国,你不去倾了他人的国,却将自己人的巢给揭了。罢了,罢了...怕是上天的定数,让我引来你这祸根,自食其果。”

      “但倾国,你的好日子也尽了。逍遥王不会放过你,赤日大帝更不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倾国眼睁睁见着卿丫的恨意随着冷笑响彻云菲,但她除了委屈更多了感同身受的恐惧。卿丫的警告如罄鼓震耳,卿丫已老,可她却年轻,未来卿丫受不完的耻辱得由她受。想到这里,她软进父亲的怀里,凉凉地落下眼泪。

      “都会过去的。明日我就派人将你姐姐倾城召入王府,让她代你去见赤日大帝。你的身子只是遭了凌辱,并未全破,还是干净的。待身上的吻痕褪去了,便又是赤日之子的准王妃候选人了。”

      “一切由爹爹顶着,都会过去的。”

      夜日倾将倾城抱进软厢安抚着她睡去。倾国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恍惚听到了倾城的名字。那是她最要好的姐姐,突然她觉得温暖了,沉沉失了知觉。她与漠北白狼谷篝火边的倾城一样,谁都未曾预料,往后的日子里她们将为一个男人成为彼此生命中最大的敌人。

      当夜日倾城自马蹄声中转醒已是次日拂晓。

      “孩子,你醒了?”

      “爹爹?不,父王...”倾城懵懂地睁开杏瞳,惊讶于自己竟躺在父王的马车中。而夜日倾正坐她不远处,怔怔地望着她与倾国相似的睡容出神。

      “我吓到你了嚒。不,就叫我爹爹,从此都这么叫。”夜日倾瞧着这个与自己格外分生的女儿,不由地由她的眼睛想起了另一个令他深埋心底不愿想起的女人。是的,除去眼神,倾城几乎是完美地与倾国相似,一样玲珑的体态,一样的美目丰唇,唯一不同的是倾国的眼神继承了他的欲望,妖娆而刻意。倾城则继承了那个女人的眼神,纯净、懵懂、清冷地仿佛看透红尘。顷刻间,他恨意又涌上心头。

      “爹爹,您怎么了?”倾城见夜日倾又拂上往昔看她的恨意,不觉地向后缩去。她知道那股恨意来自于夜日倾深爱的女人、她的母亲——夜出尘。打她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与倾国是不同的。倾国的美受尽父王的宠爱,但她的美只能让父王恐惧。她听父王身边的老臣说,她的母亲背着夜日倾与别的男人偷生了一对孩子,女的叫倾城,男的在战乱中被人掠夺了去。而倾国是夜日倾杀死夜出尘后,另觅的女子所生。那个女人和夜出尘十分神似,是夜日部落出名的舞妓,她在倾国出生后,死于难产。所有的人都传言夜日倾最爱的女人是中原第一舞妓水芙蓉,但只有倾城知道,水芙蓉不过是一个影子,不然,他的父王不会如此恨她。

      二十一年,她几乎不曾像倾国那般亲昵地靠近过他,甚至连直呼爹爹都不敢。对这个敢于亲手杀死背叛自己的女人的男人,她是陌生而畏惧的。她不明白他是以怎样的心境对最爱的人下手,又是以怎样的心境宠幸另一张相似的脸,然后伪装好恨意,收养别的男人的孩子。

      倾城知道她的幸存是有原因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杀死她亲娘的男人会何时以何种方式了结她或出卖她。二十一年来,当她再次自靠近的夜日倾眼中看见恨意,她便知道这辈子她和这个男人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父女。他们之间只有利益和利用的关系。他让她存活,也可让她随时死去。

      “对不起,我又吓到你了。我只是…”

      “想起了我娘,对不对?”

      “别提她的名字!”夜日倾失控怒喝,见倾城冷冷地看向窗外,想起了此行带她入城的目的。他舒了口气,刻意使自己看起来脆弱而温存。

      “对不起,倾国在赤日城闯了大祸,我一时心急,才失了分寸。”这个理由很完美,夜日倾知道自己抓住了倾城的软肋,只要是她最爱的妹子出了事,她是不会抽身不顾的。因为只有倾国是夜日部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倾国?倾国怎么了!”倾城一听妹妹的名字果然目露焦急。她忆起数日前还躺在她膝头耍玩她发辫的倾国,心一下软到谷底。这个妹子虽不与她同母,且性格外露,却十分爱戴她。每当别人嘲笑她的出身时,只有倾国一人如死士般捍卫她的尊严。她曾亲手用软鞭勒死企图袭击倾城的白狼。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个骄纵外向的妹妹是她唯一生存的动力。倾国喜欢艳赤色的桃红,她却喜欢清冷的竹灰;她将生活的重心交予倾国,为她梳妆打扮,比贴身婢女伺候还体贴。不同地是,这份体贴入微发自肺腑,是她甘愿为之的。以致于年过双十的倾城依然未曾考虑婚嫁,以老姑娘的身份长伴倾国左右。

      此次倾国入赤日城,她只听夜日倾粗略带过,说是利大于弊。但她清楚事关紧急时,这个男人是连亲生爱女都能牺牲的。所以倾国走了七日,她都不敢深眠,直到昨夜才因疲倦昏昏入睡。

      “她闯了大祸,唯有你能救。”

      “我要你代替倾国,面见赤日大帝。尽一切手段,迷惑住赤日之子轩辕鏊!让他求他父皇允准他和倾国的婚事!”

      用尽一切手段迷惑轩辕鏊?!倾城为夜日倾的浅薄苦笑。她一双十出头的童女,怎样用手段迷惑。不错,她是亲眼见过倾国的母亲水芙蓉的妩媚之术的。那勾魂入骨的蛮腰,风骚至极的索求在失去娘亲的日子,夜夜由她与夜日倾的幕帐中窥见。她用童稚地眼神看着他们纠缠□□,从最初的羞辱到最后的麻木。所以对于迷惑之术,她是深刻而淡漠的。

      “我要先见到倾国。”

      末了,她下定决心,这是她答应入城的唯一条件。

      途中折损了五匹快马,当倾城见到躺在病榻前的倾国时,她已经感到陌生。倾国的脸上还有潮红,身子上的吻痕未退,整个人却似吃一堑长一智,静默成熟了起来。她见倾城风尘仆仆地赶来,连忙扑下了床。倾城挽着她的藕臂将她靠在床枕上,细细问候:

      “你好些了么?”

      见倾国不答,她就从袖中抽出一条新磨好的腰钩。倾国从小与一般女子不同,喜欢狩猎,腰钩是倾城替她想的法子,怕她在野外受猛兽攻击时,可派得上用处。起初倾国只觉得新奇,后见倾城手艺精巧,便起了收藏之心。以后只要倾国长大一岁,倾城便会设计一款新图案的钩子送给倾国。现在这钩子是早送了,倾国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便抱着姐姐,大哭起来。

      “放心,有姐姐在。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倾国听到感动,应不出声来,只能将手臂挽得倾城更疼更紧,似要将昨晚的记忆分与倾城一半,同甘共苦。

      倾城没有将夜日倾的话转给倾国,在她看来,现在的倾国除去休养最好什么也别做。面见赤日大帝的盛宴被排在入夜,倾城特别抽空先见见卿丫。

      这位父王口中的姑姑,她只见过两回。一次是卿丫入赤日城前,一次是卿丫被封为正妾。两次碰面,卿丫留给年幼侄女的印象只有可怜二字。虽时过境迁,现在的卿丫身份大大不同,但她骨子里的可悲却丝毫未曾改变。

      一个被部落抵押给奴隶主的贱婢,即时穿上了华服,拥有了名份,也不过是个命运不由自主的玩偶。倾国的事虽未酿成更大的波澜,但它对卿丫的打击,已让倾城看见了倾国未来可能的命运。除非让轩辕鏊真心爱上倾国,否则倾国将是第二个卿丫。

      但轩辕鏊那样的男子会爱上自己美丽的妹妹吗?他又是否可由美色肆意操控呢?想到此,倾城的心愈发沉重。若是以倾国的童贞美貌尚有一线侥幸,现在妹妹这半处之身怕是坏了皇家大计。想要保住倾国的性命除非让那轩辕鏊甘心要了倾国的□□,再或者则是轩辕鏊死!

      倾城徒步至卿丫现在的住处,不过短短一日,卿丫已由宠妾贬为厨娘。逍遥王因不举而迁怒于她,这个无辜的女人半生为之奋斗的荣华忽然被丢进了水里,成了泡影。月神殿被正妃的子嗣瓜分,卿丫此时落脚的住所不过是青瓦白房。屋檐很低,倾城险些撞上门框,再往里看,窗棱上歪七竖八地结满蛛网。屋内的陈设简单极了,除去生火用的火灶子,只留一床薄褥,和一张木床。卿丫斜跪在地中,向着床头供奉的木龛雕像小心叩拜。倾城向前一探,倒觉那木龛雕塑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不觉好奇再前。她的莲步惊扰了跪拜中的卿丫,只见她迅速将木龛藏于褥下,回身瞠目瞪着踏入青房的倾城。

      日已近黄昏,门外偶有鸦雀哭啼。倾城穿了一身青湖布袄,下面简单系着一条宽裙。柔软的长发略微挑染进落日的余光,泛出柔和的红泽,将她细瓜子形的小脸显得恰到好处。整齐的刘海下,两道修眉和一根略高的鼻子中间,不高不低地嵌着一对杏眸。这双眸子清澈、通透、轻灵之外更蕴藏着脱俗的清绝。她太像她祭拜的人儿了,如时光倒流,回到了二十一年前,叠在另一个美人儿身上。卿丫直勾勾地瞪着倾城,目光由戒备转为惊讶,又由惊讶转为怀念,她似钉在地上,透过倾城的眼儿、眉儿寻觅另一人;又似找到了救命稻草,由悲转喜。

      倾城原以为她会受奚落,毕竟卿丫现在的遭遇皆由倾国所祸。却怎想卿丫愣愣地盯着她不放,表情甚是柔和。她尴尬地叫了声姑姑。只见卿丫一喜,风似地拉她坐床上,又觉不妥,重拉她站起身,待她将被褥摸干净了,又推她上坐。

      “诶!诶!”

      “我是你姑姑,是倾城吧。瞧你这娃娃,与你亲娘的眸子似同一双!”倾城没有想到她会提起自己的亲娘,那个早被人禁止提起的名字,突然让她与眼前的卿丫亲切了几分。

      “你认识我亲娘?”

      “那是当然。你娘的死…”卿丫刚要出口的话似被咬断了舌头,又吞了回去。

      “不。我是你姑姑,见过你娘是自然的事。你与她太像了。以前他们都说水芙蓉像。我却不屑,那歌姬怎企及你亲娘那一身傲骨。别说风流姿态,连半点尊贵都够不上。唯有你——唯有你才是她的翻版,她的再生!”卿丫一言激动,胸前的抹胸便上下呼吐。倾城怕她气喘,就扶她坐于床前,想递杯水给她,却忘记了这屋子简陋并无水具。

      “别管我,这是心病。这些年忍辱挣扎时留下的祸根。你怎么来了赤日城?你爹愿意亲近你了?”

      卿丫见倾城面露难色,猜想倾城入城怕与倾国联姻的事脱不了干系。她的哥哥对奴隶的日子早已厌倦,好不容易翻了身,现在因为逍遥王而满盘皆输,怎肯罢休。莫非他竟将主意谋划到倾城身上?

      “是的,爹爹命我代替倾国面见赤日大帝。”

      “他要你与轩辕鏊联姻?”

      “不。我非爹爹亲生女儿是没有资格献给赤日大帝为媳的。爹爹是怕倾国遭辱的事情败露,想在倾国复原前,由我以假乱真。”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日夜倾自个儿的种是个骚货,倒连累你的清白身子作为殉葬?你是不晕头不是?若那轩辕鏊真要了你,他日你想恢复自由之身便不可能,更别论改嫁他人为妻了。”

      以倾城的姿色,要引起轩辕鏊的注意并不难,她不似她的妹妹一股野外风流,相反她似夜出尘般天生拥有让男人呵护怜惜的轻尘绝俗。姐妹俩人一样的模子却是天地两重的气质。

      倾城见卿丫又盯着自己端详,便问卿丫可有法子可助她与倾国逃过此劫。

      “我并不想引起那轩辕鏊的注意。我只想请姑姑想一万全之策,让倾国和我得以保全。您久在逍遥王身边事奉,怕是大风大浪都见过,对赤日大帝也有所知。请您看在与我母亲相识的份上,帮帮我与倾国。”

      “帮你可以,倾国则不论。我未毁了她已算她幸运。”卿丫恨恨道,虽然她知倾国并非故意勾引逍遥王,而是逍遥王好色在先,但倾国毕竟让她受了侮辱。普天之下还有比被自己的亲人夺去宠爱更让人难堪的吗?更何况那丫头似她娘亲,眉骨风流,她若抵死不从也就罢了,居然还娇喘还迎,恬不知耻!

      倾城见卿丫对倾国芥蒂已深,就知道多说无益。她见日落西山怕是快到晚宴,便找了托辞预备赴宴。临行前她特意塞了包细软交给卿丫,供她日后防老。卿丫见倾城的侧面与二十年前的夜出尘如出一辙,不由地心窍一动,心生歹念。她将倾城拉到门口,递给她一个黄绸布包,吩咐她待见到轩辕鏊后再拆开。

      “里面的东西非但能救你妹妹一命,还能保她永享宠爱。”倾城见卿丫态度骤变,还来不及生疑就被夜日倾派来的随扈催去赴宴。

      门前的卿丫见他们远去,一对狡黠的媚眼,在浓而长的睫毛下溜转,满含媚、怨、狠三样不同寻人的魔力。她回身至床边将软褥下的木龛雕像取出,眉尖稍稍挑起,冷笑道:“出尘姐姐,我替你守了这秘密二十一年,又将您的一对儿女照应长大。现在该是我打破诺言,让他们为我卖命的时候了!”

      接着,她又恨恨地转向门口青崖上的乌月堡大喊:“夜日倾国,我要你似我一般,被最亲最爱的人夺去一切!”

      “我要你比我还凄惨!比我还荒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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