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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挣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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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晚月的伍长被人一拍,稀里糊涂地转过身来,看到面前站的人是穆悠,不禁一愣。
“你说什么?”
穆悠心情不好,耐性也不好,蹙眉指了下站在一旁的景晚月,说:“让他来我队里,我队里的,随便你挑。”
那伍长也皱了下眉,心说你算老几啊你说换就换,然而顾着军规和场合,不好直接发难,便循例扭头问景晚月:“喂,你愿意去他队里吗?”
景晚月明面上的身份是齐人与乌兹人的混血,又是流民,类似出身的穆悠想要他也算理所当然,景晚月自己想必也会愿意。
而且他白白净净细皮嫩肉,明显一副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模样,那伍长转念一想,换了他倒也不错。
谁料景晚月却无丝毫犹豫,直接摇头道:“我不愿意。”
顿时,穆悠和那伍长都愣了。
“……你说什么?!”二人异口同声地问。
“我不换。”景晚月面无表情,语气坚决,且不看穆悠一眼。
话音落,他的伍长只是疑惑并有一点小小的失落,穆悠则是大大地失望并生气了,臭着脸丢下一句“随你便”,而后气急败坏地转身走了。
他明明都主动过来给台阶了,结果程钺不仅不下,还当众不给他面子,他简直是自取其辱!
……
分队确定以后,士兵们即刻回住所收拾东西,准备搬入新营房,穆悠与景晚月便又不可避免地在草料房里再度相遇。
四目相对,二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过往的细节在对视中流走交换。
他们相识的时日虽不长,却仿佛一同经历过了许多事,有的惊心动魄,有的平和温暖,曾经说过的话亦仍在耳畔。
穆悠就又后悔了,后悔自己方才态度干嘛那么差,干嘛要那样粗声粗气地跟程钺说话。
明明程钺对他最好,他更默默地对自己发过誓,要永远护着程钺的。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该生程钺的气,何况只是这么一点小事。
是他太暴躁了。
穆悠反省完,想要道歉,又碍于面子,便侧过身去,一边慌乱地假装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低声示弱道:“我想把你换到我队里来,是因为……你队里有王冲和李小双。”
景晚月微怔,一脸茫然。
穆悠瞥到他这副明显没懂的神情,登时就又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道:“王冲和李小双!就是以前欺负过你的那两个人!他们考核没过,还是步兵,心中肯定憋着气,再见到你,日夜同处一处,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你呢!”
景晚月恍然大悟,若非穆悠提起,他已把这两个人忘了。
他感动于穆悠的关心,但是……
“多谢。”他平静地说,“不过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想来也没什么了。何况如今大家有缘同队,日久天长,熟悉了解之后,想必定能化干戈为玉帛。”
“你在说些什么?”穆悠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想得太简单了!”
景晚月摇摇头,“却也当真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总之我保证,我自有办法不被任何人欺负。”
“你怎么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穆悠才不管他说什么,想到刘宁,想到自己,想到程钺总不可能幸运到每一次碰到的人都像他们一样老实又有分寸,径自更加生气。
“等你真被欺负了就晚了!”他大吼道。
“不会,不会被欺负的。”景晚月仍然坚持。
“你还嘴硬!”穆悠扭头看着景晚月,理智彻底丧失,“说来说去,你就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到我队里来,是吧?!”
景晚月:……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垂着头听了一会儿穆悠沉重急促的呼吸,他轻轻叹气,走进屋里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他的东西很少,拿个包袱随便裹一下就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件东西他都是不由自主地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好像根本不想收拾完似的。
这样的心情令他觉得恐惧,他连忙告诫自己,必须将此事在这里斩断,更要时刻铭记自己编造身份进入飞骥营的初衷。
如今距他正式上任还有一个月,他是该离开这些曾经的马兵们,去接触新的士兵、解决新的问题了。
下定了决心,他迅速将东西收拢,系好包袱正要出门,身后的穆悠突然说:“行。”
景晚月顿住了脚步。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知道。”穆悠胸口起伏,他意识到自己又激动了,又一次违背了绝不跟程钺生气的准则,但他控制不住。
他侧头看着程钺的背影,满心希望程钺能跟他说些什么,就算不是答应他的示爱也无所谓,只要是几句软话,不,不论是什么都行,只要程钺吭一声,有个回应,那就代表着程钺心里还有他。
……然而没有。
程钺就那样迈步走了,背影无比坚决。
一瞬之间,全身的血液冲向了穆悠脑顶,他攥紧拳头咬紧牙关,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看,也不要追,就像先前自己说的那样,随他的便。
只是……
他想不通。
程钺明明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这个时候却能如此狠心呢?
他、他不过就是亲了他一下,他是发自真心,决定一辈子对他负责的,怎么程钺就能那么抗拒呢?
果然还是因为他……
不配吗?
可若是旁人也就罢了,程钺明明跟他一样,为什么还是不行呢?
究竟……是为什么?!
……
两人不欢而散,接着,升职级后的新生活开始了。
身为步兵,他们每日需训练、守卫、巡逻,穆悠这个伍长还要肩负本队调度,凝聚军心提升本领之责,偶尔接到上官命令,亦要去执行其他任务,自是不如做马兵轻松。
但这毕竟是营中正正经经的士兵,是通过考核晋升上来的,故而再苦再累也是开心的。
穆悠的武艺、文化和带兵的本领一日日飞速进步,一切看来都在向好发展,唯一不好的,便是与景晚月的关系。
除了每日步兵合练时能远远地望上一眼,其他时候根本没有机会相见,他不知道程钺过得怎么样,能否吃饱穿暖,有否被人欺负……
他只要一想起来这些事,简直就快要急死了。
可偏生程钺是那个态度!
日久天长,他实在受不了如此煎熬,翻来覆去地动脑筋,总算给他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于是这一日,景晚月巡逻结束回到营房,意外地在自己的床畔发现了一个油纸包。
莫名其妙地打开,只见其中又有两个小包,分别散发着不同的食物香气。
再依次拆开小包,里头一个是卤鸡腿,一个是糖霜白糕。
他顿时就明白了。
昨日发军饷,还给士兵们分批放了一个时辰的假,不少人就去了城中逛街玩耍买东西。
看来穆悠也去了。
他叹了口气,将油纸包重新包好,放在自己的柜里深处。
本以为只是这样就罢了,结果不料第二日,他又在床上发现了一双崭新的布靴,第三日是一双冬日用的手套,第四日是一盒金疮药,第五日是几个秋日的新果。
景晚月无法再沉默了。
思前想后,他将这些东西全部理在一个大包袱里,背上去找穆悠。
这一回,一定得好好地同他分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