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来》云拿月

14、So late

　　唐沅回了房, 衣服都没换下,就往床上一趴。一会冒出褚怀讨厌的脸，一会想到以前的事, 脑子里闹哄哄, 乱七八糟。

　　情绪有点低落，她拿出手机给江盈发了个不高兴的表情。
　　那边回得很快。

　　【将赢：怎么了？】

　　唐沅觉得自己此刻有点傻，但还是忍不住问。

　　【沅不沅：以前读书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很多人讨厌我？】

　　【将赢：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将赢：都过去这么多年, 要说有什么也是八百年前的事。我记得你以前不都从来不被这些影响, 发生什么了？】

　　【沅不沅：没。】
　　【沅不沅：就是有点心烦。】

　　她的这帮朋友一直是不管别人如何, 永远坚定站在她这边，她也知道江盈不可能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唐沅叹了口气，闷闷呆了一会，打开很久没用的贴吧。

　　那时候流行的社交软件就这么几个, 她高中毕业后再没浏览过。
　　搜索“明致私高”，界面已经变得有些陌生。

　　他们学校是私立，入学的学生里有很多条件优渥的，唐沅身边因家里关系认识的同龄人, 一多半曾经都是明致的校友。
　　除去头部, 剩下的学生则是家境殷实，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一类。

　　只有一小部分特招生, 成绩优异但家里条件不太好，学校会给他们发放补贴和数目不低的奖学金, 以此吸引他们入学。

　　用“唐沅”做关键词，出来的帖子不少, 都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痕迹。唐沅翻了翻, 其中一个楼层最高的，也和江现有关。

　　帖子的发帖时间是他们刚升上高三那会。

　　有一个当时刚入学的新生发帖问谁认识高三的江现，求他的联系方式。
　　回帖的人不少，各个年级的都有。

　　【高三的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新生别搞人心态啊】
　　【就江现那个脑子，谈恋爱我看也不会影响什么，谁不想跟学霸谈？】
　　【又有新生看上他了？楼主你问到号码也没用，他出了名的难追，我感觉他完全没这个心思，天生性|冷淡。】
　　【楼主听过唐沅没，她长那么好看，追了这么久也没追到江现，你还是放弃吧！】
　　【提谁不好提唐沅？她能追到就怪了。】
　　【唐沅别的不说，人还是很漂亮的，被这么好看的女生泡一点反应没有，江现也是有点牛比】
　　【谁都可能，唐沅肯定不可能，我看她就没希望】
　　【快打住吧你们，不怕惹到唐沅？当心点哦。】
　　【楼上，我已经怕了】
　　【不会被盯上吧？】
　　……

　　唐沅呼吸沉了些，指尖继续划。

　　【唐沅还不如程巧兰呢，程都比她更有可能。】
　　【程是哪个？家里卖凉皮的那个吗？】
　　【是不是给江现写过情书的？】
　　【本高三吃瓜群众感觉程巧兰不可能，虽然高二的时候听别人传过，但她现在跟江现完全没有交集，根本不熟好吧。还不如说九班暗戳戳想追江现的那个，至少成绩好，都放话月考要考进前十了！】
　　【那程巧兰成绩也好啊，成绩管什么用，你当考试呢？】
　　【不管是谁，反正唐沅肯定没戏】
　　……

　　后面的回复越聊越发散，说什么的都有。
　　话朝着各个方面延展，早就超出楼主的主题。

　　唐沅从头一路看，停在了某一页的末端，没再往下翻。

　　已经过去很久，那个时候的一切，好像也随着帖子定格。
　　但又真切地存在过。

　　她把手机盖住，将脸埋进枕间，半天没再动作。

　　……

　　一觉睡醒，唐沅起来的时间比以往早点，但比起勤勤恳恳按时上班的人，还是算迟。

　　又在餐桌上看见江现，她比上次还意外：“你怎么又在这？”
　　一天两天的，上班越来越迟，他员工没意见吗？

　　江现说：“等会。”

　　见他从容地喝着咖啡，唐沅也懒得替皇帝急，撇撇嘴，拉开凳子坐下。

　　餐桌上安静。
　　她低咳了几声，江现打量她的神色：“没睡好？”

　　唐沅瞥他一眼：“上火了。”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顿了顿。

　　唐沅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也比平时慢：“昨天和褚妤吃的那一顿口味太重，喉咙有点疼。”

　　听她提起昨天，江现眉间沉了沉：“昨晚的事……”

　　唐沅眼一抬，带点警觉般的神色，不是很想听。

　　江现还是接上：“褚怀给打了我电话，希望挑个时间跟你道歉。褚妤也问我要你的号码，说想跟你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唐沅处理着盘中的东西，只接了后半句，“我昨天跟她吃饭只是意外，没工夫交朋友。”

　　“她觉得很抱歉。”

　　唐沅唇角向下：“又不是她惹了我，替她哥抱歉更没必要，我分得清。”

　　她不是拿乔，是真的没兴趣。稀得褚怀那几句道歉？又不能当饭吃。
　　再者道了歉又怎么样呢，这一次是误会，但也改变不了别的，褚怀心里反正没觉得她是什么好人。

　　江现的意思唐沅明了，然而听着只觉得烦，她不想深聊：“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想见他，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本身就没太多胃口，唐沅很快吃完早餐，也不管江现还在座上，道了句“我饱了”，快步回了自己卧室。

　　到房间窗边的沙发坐下，窗帘拉开一半，晨午的光照进来，她的情绪跟着明朗了些。

　　不多时，外头隐约传来响动，江现大概出门了。

　　唐沅迎着和煦的光刷手机，微信里有不少新消息。

　　早上起来没细看，这会一瞧，不是别人，几乎全是褚妤给她发来的好友添加请求。

　　也不知道褚妤是打哪弄来她的微信，估计是找认识的人推了她的名片，从昨晚上开始就在加她，唐沅那会已经睡着，压根没看见。

　　从昨晚到今天，褚妤的措辞和语气从抱歉到愧疚再到纠结，逐渐有些抓狂。

　　【我代我哥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别生气】
　　【他误会了，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让他跟你道歉】
　　【唐沅？你通过一下，有什么话慢慢说】
　　【在吗？你真的这么生气？我跟你道歉不行吗？】
　　【你加我一下啊！！】
　　【你怎么这样，你要怎么才解气你说嘛，怎么样都行还不成吗？】
　　【唐沅？？？？？？】
　　……

　　唐沅看了小半晌，还是没动作。
　　加什么加，褚怀真想道歉，市中心最大的电子屏投放不行吗，再不然从他家一路磕头磕过来，不用废话她也知道他的诚意。

　　退出界面没处理这堆申请，唐沅把手机放到一旁。

　　略作休息，她找出自己带回来的专业书翻看。闲时她也有考虑接下来的安排，几相比较之下，还是更倾向在国内的大学继续读。

　　唐沅看了一上午书，吃过午饭，收到江现的消息。
　　不是别的事情，是上次他跟她提过的远方堂妹来了。

　　【江现：人下午到，张叔会去接。】
　　【江现：她不小了，不用想着照顾她，你当她不在，自在点就好。】

　　唐沅还记得这茬，看了看他后面发的那句，回了个表情。
　　不多时，又想起自己还没问那堂妹的情况，下午人要是来得早，就她在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得多尴尬？

　　江现那边说完事去忙了，得不到他的回复，唐沅只好找上江盈。

　　【沅不沅：江现的远房堂妹你认识不？】

　　【将赢：怎么了？】
　　【将赢：你问的是哪个？】

　　【沅不沅：好像叫江蔓蔓的，要来借住一段时间。】

　　【将赢：？】
　　【将赢：她啊。】

　　江盈这语气不妙，唐沅正打算问，她已经开始知无不言。

　　【将赢：还行吧，我们家远房亲戚的女儿，好像还在念初三。】

　　江盈和江现是同一个爷爷，亲的堂兄妹，远房虽然也是亲戚，但只是沾亲带故，相比之下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

　　【将赢：小孩子别的还好，就是脾气有点大。她要是来借住，你可得小心点了。】

　　【沅不沅：什么叫我要小心点？脾气大的小孩我见得多了。】
　　【沅不沅：我自己脾气就不小！】

　　【将赢：不是。】
　　【将赢：她小时候见过我哥几次，从小就特别崇拜他，这些年虽然见得少了，但是样样都拿我哥当标杆。】
　　【将赢：我没记错的话，高中的时候，褚妤给她补过一两个假期的课，关系可好了。】
　　【将赢：我估摸着她是不大喜欢你的。】

　　唐沅：“……”
　　那会她和褚妤都正是关系最差的时候，想也知道，褚妤不会说她什么好话。

　　可真是谢谢褚妤了，自己不够，还带人一块讨厌她。

　　恰时间，好巧不巧又来了新的添加请求。

　　想着曹操曹操就到，褚妤歇了好一会不死心，锲而不舍地给她发来申请：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加我！！！】

　　“……”
　　唐沅这下丝毫没留情，直接划掉当没看到。

　　……

　　临近傍晚，四点过半，张叔把人接回了家。
　　唐沅听见声音，礼貌地出去迎接。

　　江蔓蔓个头不高，脸有点肉，皮肤倒是挺白，背着一个双肩包，其它行李都由张叔推着。

　　一照面，唐沅就知道江盈的估计没错。
　　这小姑娘确实不太喜欢她。

　　“你就是唐沅？”江蔓蔓盯着她，眼神带着股敌意。

　　唐沅比她高，视线微低，含笑打量回去，点了下头。

　　“就是你要跟我哥结婚？”

　　唐沅挑眉：“嗯。”

　　江蔓蔓到底还是没把话说得太难听，撇嘴，半天憋出一句：“你长得一点也不像我嫂子。”

　　“那是，你嫂子能有我这么漂亮？”唐沅悠悠地笑，“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和江家是‘远房’亲戚，你只是江现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妹，我当然不是你嫂子，我是你江盈姐姐的嫂子。”
　　她特意咬重了“远房”两个字。

　　江蔓蔓一下气红了脸：“你……！”

　　唐沅没跟她多周旋，敛了笑意：“既然你说完了，那我也说两句。下次和大人讲话，开口先打招呼，我现在是这里半个主人，到别人家做客，没人教你什么叫礼貌吗？”

　　这小姑娘一进门，连句招呼问候也没有。唐沅不会真的计较，但除了自己，她谁也不惯着。

　　没有假模假式端出热情劲，唐沅说完，径自转身回房，把余下事情全扔给张叔，半点要过问的意思都没有。

　　江蔓蔓在原地看着，气得差点跺脚。

　　唐沅回房待了会，再出来，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江蔓蔓正在沙发上看书，她过去坐下，江蔓蔓抬头看了眼，没吭声，过会又朝她看。

　　“喂。”半晌，江蔓蔓先打破沉默，“我们晚上吃什么？”
　　小姑娘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特别能吃，茶几上那一篓吃的，似乎都是她自己带来的，全只剩壳了。

　　唐沅略抬了抬眸，听见她话里那声“喂”，反应淡淡：“你问我？我又不做饭。”

　　江蔓蔓又是一噎。

　　张叔在屋里别处整理东西，江蔓蔓张望了眼，想了想还是没叫，朝唐沅一瞪，拿出手机给江现打电话。

　　七八秒时间，那边接了。

　　江蔓蔓连忙开口：“哥，我到了！你会回来吃晚饭吗？”
　　那边大概是说会，她立刻高兴起来：“好……我想吃清淡的，你带回来吧……想吃日料！”

　　“她？”江蔓蔓朝唐沅瞥了眼，“她在这……知道了，我问问。”

　　不想把手机给唐沅，江蔓蔓点开扩音，往唐沅的方向伸了伸，干巴巴道：“问你呢，想吃什么。”

　　唐沅老神在在地翻着杂志，瞥了眼江蔓蔓，眉头轻挑，故意道：“我想吃辣的，特别特别辣的那种，口味越重越好。”

　　江蔓蔓一听她跟自己过不去，又生起气来：“你这个人……！”

　　唐沅其实没想吃辣，只是逗江蔓蔓玩，见她愤愤把手机拿回去，暗暗弯唇，眼里泄出丁点笑意。

　　电话很快挂断，余下时间，江蔓蔓估计是感觉唐沅不好惹，没再跟她说话。唐沅也没继续惹她，安静地翻自己的杂志。

　　晚饭的点，江现到家。
　　他进门，一身西装黑中透着些许深蓝，低沉的色调却并不暗，鲜亮得很是好看。

　　唐沅坐在沙发上抬起眼，他的视线朝她看，一刹那四目相对。

　　江蔓蔓起身跑到他面前：“哥！”

　　江现收回视线，淡淡应了句：“嗯。”

　　唐沅不做声地敛眸。

　　特助跟在江现身后，两手拎着东西，放到餐厅桌上摆好，没多逗留便离开。

　　几个四四方方的日式大饭盒，每一份都是主菜不同的日料。
　　江蔓蔓见是日料，朝唐沅瞥去，眼神难掩得意。

　　唐沅懒得理她，三个人陆续在桌边坐下。

　　江现和唐沅面对面，他脱了西装外套，没解衬衫的扣，襟领一丝不苟，喉结明显，端正得有几分说不出的禁欲感。

　　唐沅朝他看，他细致地用湿巾擦拭手指，微垂的眉眼恍惚又被室内灯光蒙上了一层淡薄的温和。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江现抬眼迎上。
　　相触的瞬间彼此有刹那停顿，她先回过神，飞快敛下眸光。

　　这还是唐沅搬进来后，第一次和他在家吃晚饭。

　　他们都不是饭桌上话多的人，奈何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叽叽喳喳，话多得停不下来。

　　江蔓蔓一直在和江现说话，江现时不时应两声。
　　吃到一半，江蔓蔓看了眼唐沅，忽地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哥，你那份的鳗鱼可不可以夹一块给我，我想吃。”

　　唐沅感受到她的目光，无语撇嘴。
　　这哪是想吃鳗鱼，分明是想显得和江现亲昵，朝这边来的眼神挡都挡不住。

　　江现闻言，没立刻回答，瞥了下唐沅，缓缓道：“你想吃明天再点一份。”他表情淡淡，眼里没什么波动，口吻平静又略带着点疏离，“我碗里碰过，不卫生。”

　　唐沅朝他碗里一瞥，那鳗鱼动都没动过，一口也没吃，什么碰过不卫生，分明是拒绝的托辞。
　　他一向口味清淡，倒也不知是护食还是别的什么。

　　江蔓蔓脸上微赧，没好再继续，嘀咕：“小气。”

　　后半程桌上静下来。
　　江蔓蔓还有书要看，最先吃完便下了桌。

　　桌边只剩他们两人。
　　气氛像是之前的几个早上，不同的是披上了夜色。

　　江现缓缓开口：“她脾气有点骄纵，别跟她计较。”

　　唐沅似应非应嗯了声。
　　她脾气也不好，谁气谁还不一定呢。

　　没几秒，江现又轻声问：“晚饭是不是不合胃口？”

　　唐沅说：“还好吧，淡了点。”
　　她这份主菜是虾和蟹，并不难吃，但日料感觉比淮菜还淡些，吃来吃去就那样。她一向更喜欢吃味道丰富的东西。

　　唐沅慢吞吞扒拉米粒，对面的江现像是解释般忽地道：“你上火喉咙痛，要吃得清淡些。”

　　她一顿，刚抬眸，下一秒碗里就多了一块鳗鱼。

　　酱汁浓厚，鲜甜细腻，是这满桌日料里，味道最浓重的一样。

　　江现收回筷尖，低沉声线随低敛的眉眼放缓，带着一丝不显的柔和。
　　“下次再吃辣的。”

---

作者有话要说：　　sorry，这章更得太晚了，三百六十五度倒立旋转磕头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