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系统（基建）》奚月宴

22、殷洛

　　长陵与姜子牙同住一帐，既是为了姜子牙的安全，也是为了两人能彻夜详谈，制定破军战策。

　　姜子牙按着地图做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沙盘，其中小山丘陵、河流湖泊都清晰可见，标示得清清楚楚。

　　据张成回报，现在军中约有八千多人，大多老弱伤残，而陈国岳怀手下，有三万精兵，只是因为初来乍到，水土不服，战斗力有所削弱。

　　“看来这一仗在所难免，”姜子牙将陈国军队驻扎的地方圈出来，“公子请看，岳怀已经派人暗中搬运粮草辎重，往刑都方向靠拢，他们的兵，经过几个月的行军，已在渐渐适应北林九城的水土，我们的优势，正随着时间推移，而一点点消失。”

　　“岳怀对我们，也越来越了解了。”长陵补充道。

　　“兵贵神速，公子，此一役，须得速战速决。”姜子牙手中推杆落到了一处峡谷上。

　　长陵又指了另一处山坳：“可行险招，由我亲自领一支奇兵，从敌后切断辎重粮草，引敌入山谷周旋，各个击破。”

　　姜子牙抚髯大笑，看向长陵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赞许。

　　东野原战事胶着的同时，刑都城易主的消息，顺着呼啸的北风传到了天下各处。

　　那些关注着陈国攻北林九城战事的上位者，听说一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小子占了刑都，或是不敢相信，或是不置可否，或是忌惮探查，纷纷行动起来，去求证长陵赵国公子身份的真伪。

　　殷洛的周天子，尚在高床软枕上酣睡，身旁一双藕臂伸出丝被，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铺在紫红牡丹团纹缎面被上，像一朵妖冶至极的罂/粟。

　　门外传来内侍声音：“大王，北林军报。”

　　一个低哑靡丽的声音从被窝中传出来：“大王，该起来了。”

　　身材肥胖的天子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内侍掀开帷帐，侍候他穿衣洗漱。

　　床上的女子躺了一会儿，觉得喉咙作痛，伏在床边干呕了一阵。她生了一张尖腮狐狸面，眼尾上扫，极尽妩媚多情，细细的眉，红润的唇，年轻而饱满。

　　侍女奉上痰盂，女子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那侍女不动，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刑都传来消息，秦同死了。”

　　女子微微一顿，拢了拢耳边长发，听着天子那边的动静。

　　内侍向天子禀报：“大王，北林有报，一月之前，刑都守备秦同被杀，刑都落入赵国公子长陵之手。”

　　“长陵？”女子的瞳孔微缩，深吸一口气，赤脚下床，躲在柱子后面，迫切地想要细听究竟。

　　天子显然有些诧异，问道：“赵王一家不都在殷洛赵王府关着吗？哪来的公子长陵？”

　　内侍回道：“赵王确实有一庶子名叫长陵，天生痴傻，由先鸩将军押送至黄关看守，先鸩将军与袁承武有故交，因为长陵公子容貌出众，将他送到了北林，没想到人到了刑都，脑子突然清楚了，还一举夺下了刑都，与陈国岳怀对垒东野原，战况至今不知。”

　　天子躺在矮榻上，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笑着说：“桃姬，你可听见了，这长陵公子，倒是个奇人——”

　　桃姬从帘后走出来，身上的纱衣若隐若现，不足蔽体，曼妙的曲线勾人魂魄，引得殿中众人频频注目。

　　“大王说得是，桃姬竟想见识见识，这位长陵公子到底生了一副怎样的容貌，能叫袁将军念念不忘，呵呵……”桃姬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传遍大殿各处。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阴狠和凄厉。

　　长陵，长陵，同她阿弟一样的名，却是断她退路的敌人。

　　原来这桃姬，竟也不是旁人，正是宣长陵的亲姊，三年前，陈人杀入北林九城，战火连天，各城池纷纷失守，昌王为了保住百姓，将自己的各个儿子都派上了战场，长陵素有小战神之名，一直在阵前带兵，不知昌王的安排，后来昌国公子一个个死在沙场，昌王也披挂上阵，受伤崩逝。

　　陈人攻破北林城，王后便带着宫内女眷，尤其是她们这些公主，跳了城楼殉国，那时她才十八岁，一时害怕，便躲了起来，后来她被陈人欺侮，又被一个小将私自扣下，成了他的禁/脔，她受尽折磨，存了死志，寻了条白绫上吊，谁知那白绫是陈货，脆弱不堪，她一下子掉了下来，保住了这条贱命。

　　死亡之前窒息绝望的感觉，令桃姬觉悟了。

　　她的父王母后，她的兄弟姐妹，她的朋友百姓，死之前也是这样的感觉，甚至受过更残酷的折磨！

　　她怎么能死？！

　　她怎么能死在陈国灭亡之前，怎能忘记所有的仇恨，做一个只会寻死的胆小鬼！

　　她要爬到最高的位置，把欺负过她、欺负过昌国的人，一个个折磨至死，她要让所有人看着，一个昌国遗孤走上至高无上的地方，把他们狠狠踩在脚下。

　　所以桃姬找到了分散北林各地的旧部，定下复仇计划，一夜之间催发满山桃花，造出祥瑞异象，吸引了天子御使，从温县到了殷洛，成为天子的后妃之一。

　　桃姬年轻貌美，又巧言善辩，很快便受到了天子恩宠，然而，各国纷争不休，割据一方而不受号令，周天子也没有什么治国才能，手下重臣把持朝政，连天子脚下，他都做不了主。仅凭吹耳边风，也不足以挑起天子对陈国的怒火，她需要更多的人。

　　秦同就是被她选中的一个。

　　可惜，秦同死了。

　　桃姬不知此长陵便是彼长陵，只愤恨不甘，培养一个秦同这样的心腹，她花费的时间和气力都是旁人不可想象的，桃姬本就无钱无势，又是个女人，很少有大臣愿意依附于她。

　　“赵长陵，你找死！”天子走后，桃姬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扫落了满台物件。发泄过后，她捂住心口，蜷成一团，像个受了伤的小兽般，独自舔舐着伤口。

　　她是多么想回到从前，回到昌王宫里恣肆飞扬、明媚无忧的少女时候。

　　同时，殷洛城里，一条无人问津的小巷中，来了一支商队，他们盘下三间铺面，辚辚车马将无数包裹严实的货物运进小巷，铺子里人头攒动，打扫装饰，忙得热火朝天。

　　不久后，一家特殊的铺子开门了，附近百姓早晚路过，都只看到铺子前面飘扬的黑旗，上面写着“姜”字。

　　他们心里好奇，徘徊在门口，就是不敢进去，因为那里出入的人，都穿着绫罗绸缎，打扮富贵，要不然也是他们熟悉的殷洛贵族人家的家丁侍女，应该是替主人家来采购东西的。

　　又过了几天，茶楼酒肆甚至是路边小摊，都开始流传一些故事。这些故事大多讲述妖精鬼怪与人的纠葛恩仇，情节波澜曲折，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经由会说故事的人润色转述，听者无不痴心向往，遇着情节低潮，主人公受挫，受到伤害，他们会垂泪哀叹，暗自紧张，遇着情节激荡，主人公扬眉吐气，一雪前耻，惩治奸人，他们又会击节叹赏，高声呼喊。

　　一时间，底层的小百姓们，经过一天的劳作和辛苦，都愿意花上一大枚铁钱，坐到茶楼酒肆中，喝两口粗砺劣酒，听几段哀婉缠绵的故事。

　　在所有故事中，《有狐》这个故事是最受欢迎的，若让舒望来分析，这篇简短的仿聊斋故事其实大有乾坤。

　　第一，人物魅力。阿绥先前天真烂漫，后来知恩图报，再后来忍辱负重，最后绝地反击，把受过的苦都还了回去，而且羽化成仙，有着最好的结局。她的故事隐含了善良之人必有好报的普世追求，而且她不因为逆境而变坏，她的反击仅仅基于天地规则，背后有酒仙这个靠山，不需要她的手沾染一点血腥，就能实现逆袭。鱼优柔寡断，却也善良，最后放手阿绥离去，幽前期作恶，后面揭晓这恶是为了阿绥成仙的铺垫，身为酒仙，手段雷厉风行，惩治了恶人，这样的反转魅力，会更受欢迎。

　　第二，故事情节。这是一个经典的妖精报恩故事，人性本恶，人性本贪，坊主一家因为阿绥用内丹治好了鱼，便得意忘形，看不上失去了神仙变化的阿绥，转而攀附更富贵的幽。在这个情节里，波折和人物弧光都有了，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能引起听者的共鸣，尤其是幽这一人物的反转，也让人大吃一惊，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折磨阿绥的会是酒中仙，事后一想，会发现这是酒仙对阿绥的一种考验，那么他们在生活中受的苦，会不会也是一种考验呢？所有人都愿意这么想，所有人都相信自己能够苦尽甘来。

　　第三，故事内核。《有狐》看似是个爱情故事，其实不然。阿绥和鱼最后的结局，是劳燕分飞，本不符合普通人对于爱情的向往，但有句话，叫做悲剧是最深刻的，很多时候，你可能不会记得大团圆的美好情节，却会把男女主天各一方、生离死别的意难平铭刻于心。舒望在这个故事里，没有着重描写阿绥和鱼的爱情，其实更是因为，她要表达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之说，几千年文化变迁证明，在各种宗教和不可计数的故事中，这样的故事内核是最受欢迎的，人们都愿意相信，善的选择能创造价值，带来正面反馈。

　　人们细细品味了精彩故事之后，苦露、忘忧、玉卮醪这几种奇特的酒，更与传播环境结合起来，引起了听众的注意。

　　在故事里，这三种酒代表了人生的三个境界，初时极苦，后来极甜，最后甘苦参半，苦尽甘来，方是人生滋味。

　　于是，殷洛城中许多酒肆，都出现了伪冒的苦露、忘忧和玉卮醪，百姓们图个乐，也捧场去喝，私底下却觉得，天底下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神仙佳酿。

　　远在刑都的舒望，对殷洛之事一无所知，但频频跳动的积分数字，让她对殷洛的情况，有了大致准确的猜测，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