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月》裴怀瑾

4、谈话

　　燕夏月朦胧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的脸颊下面是滚烫的温度。

　　自从她醒来太医嘱咐过之后，萍萍就很少再给她用冰了，她宁愿用手给她扇风。

　　即便只有扇过来的风，她的玉枕也不会热成这个样子。

　　燕归春抬手打了个哈欠，脑子里突然对上了同样温度的一样东西。

　　顾檐的身体常年都是烫的。

　　冬天的时候她最爱缠着他。

　　哪怕她想要和离，到了冬日，自己一个人在床上，总是忍不住没出息的想念他。

　　她僵着，呼吸也下意识停住，耳边果然传来顾檐的声音，他的呼吸也是热的，打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的脸腾的热了起来。

　　“殿下醒了？”

　　燕夏月捂着脸坐直：“还没到么？”

　　顾檐好像笑了一下：“快了，已经进了宫门，快到正德门了。”

　　到了正德门，他们才可以下车传辇。

　　燕夏月做多了从小背地里惹事，表面上还是装成最可靠的大公主的事，脸上热度很快消了下去。

　　“殿下，到了，该下车了。”

　　燕夏月从容的接着萍萍的手，下了马车。

　　原本公主也是有仪仗的，只是燕夏月觉得太过张扬，并不是很喜欢用，萍萍也就习惯了随手带伞。

　　她看着立在一旁的顾檐，把伞送到顾檐手边：“驸马，劳烦您了。”

　　燕夏月有些尴尬，顾檐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将军，这样说，与羞辱他又有什么区别……

　　往常萍萍不会做这样的事啊，燕夏月还没来得及给萍萍使眼色，眼前便暗了一下。

　　“殿下，走吧。”

　　步辇是停在正德门里的，他们还要走小半里路才能到门前。

　　燕夏月步子比以往快了许多，不是因为天气炎热，而是因为想要快点结束这段让她尴尬无比的路程。

　　她从小就是规矩教养的典范，步子走的也小，即便走快了，顾檐也可以轻松与她一个步调。

　　“殿下不用急，这个时候想必才下朝没多久。”

　　所以陛下和皇后可能还在用早膳。

　　燕夏月听着他的话，顿住看了他一眼，顾檐感觉到她在看他，低下了头：“殿下怎么了？”

　　燕夏月突然就想起来昨天做梦梦到的，他揽着她给她擦身，她睡的沉，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他也是用这种语调，轻柔又克制的哄着她：“殿下，放开我好不好？手肘还没有擦。”

　　顾檐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喉头滑动了一下，垂下眼帘：“殿下？”

　　为什么要用这样惹人遐想的眼光看着他。

　　他的自制力其实也没有多好。

　　燕夏月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明明……明明他们都已经……已经……，她现在为什么还是会这么容易……

　　这个问题直到见到皇后，也没有得到答案。

　　燕夏月福身：“康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顾檐是不好入后宫的，他看着燕夏月消失在眼前，就转身去了显阳殿。

　　唐星转含笑：“快起来吧，横秋，赐座。”

　　燕夏月坐下：“多日不见皇嫂，皇嫂风采更加夺目了。”

　　唐星转失笑：“你们一个两个就会哄我，昨儿雪青过来，也是这么说的，你们是不是用了同一份文卷？”

　　燕夏月正经道：“那是因为的确如此，我和雪青才会共出此言，不信您问皇兄，皇兄一定也这么说。”

　　唐星转听她提起燕云平，笑意更浓：“你们当然是一起的，我一个人，被你们一家子哄。”

　　燕夏月看她笑的这样情真，按下了她的问题，奇道：“皇兄往常用完早膳不都会在您这里逗留许久的么？怎么今日？”

　　怎么今日不在？

　　唐星转忍笑：“没什么，陛下他忙，所以今日不曾在我这里用膳。”

　　燕夏月摸不着头脑：“啊？皇兄他不曾来过？”

　　唐星转看着她：“怎么？月儿有事？”

　　燕夏月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前些时日刚刚醒来，皇兄让我待彻底养好了再来进宫谢恩，我想着皇兄定是与您在一处的，便直接到您这里来了。”

　　唐星转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月儿是想偷懒少走一段路结果失败了啊。”

　　燕夏月轻咳，试图转移话题：“皇嫂，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唐星转假装听不出来她是想转移话题，配合道：“什么问题？”

　　燕夏月斟酌着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您和皇兄有矛盾了，您会怎么解决？”

　　唐星转对于她这两年坚决要和离还是略有耳闻的，她不动声色道：“若是有矛盾，是谁的过错更大一些呢？”

　　燕夏月想起过往，有些黯然：“也许……您的错更大一些呢？”

　　唐星转也不拆穿她，顺着她的话道：“倘若是我的错更大一些，我就会诚心和他道歉，低头认错，然后……剩下的话……”

　　唐星转促狭的看着燕夏月：“剩下的，月儿应当懂得的吧？”

　　皇后和她皇兄是少年夫妻，还是她皇兄死缠烂打追求来的，两人风风雨雨也过了很多年，在她皇嫂说的“应当懂得”的某些事情上，她可能……并不太懂。

　　燕夏月忍着羞涩，接着问道：“嫂嫂能否……具体一些？”

　　唐星转其实也不太好意思和小姑子说这些，只是燕夏月之前闹的重，现下有心挽回弥补，她也就管不了那些了。

　　“月儿知道陛下为什么没来与我一同用膳么？”

　　对不住了夫君，为了你妹妹的幸福，只能把你不为人知的一面抖出来了。

　　燕夏月老实摇头：“不知道。”

　　唐星转微笑：“前几日呢，我不小心误会了他，陛下他是什么性子月儿你也知道，他当时就生气了。”

　　燕云平到底是皇帝，即便这些年枕边只有皇后一个人，可免不了总有些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糊涂人。

　　燕夏月大概明白她皇嫂误会了什么，也知道她皇兄为什么生气，接着仔细聆听。

　　“我也知道我错了，就放下面子诚心的去磨他与他道歉，你皇兄他拿了几天的乔，昨天便勉为其难的被我请来这坤宁宫了。”

　　“昨日他用完膳便想走，然后……我留住了他，今天他醒来十分懊悔，所以连带着早膳也没用。”

　　燕夏月消化着“留住”这两个字，唐星转见她还是有些不太懂的样子，开始怀疑顾将军到底行不行，按理说成亲这么多年，闺中情趣什么的，不应该像燕夏月这么懵懂的啊。

　　她心一横，对横秋使了个眼色，横秋便往内室去。

　　唐星转看着图册，对横秋点了点头。

　　“月儿，这本图册呢，你拿回去，背着驸马的时候再看，夫妻之间，有时候害羞矜持是很坏事的，你懂么？”

　　燕夏月看着那正经无比的封面，反应过来她皇嫂给她送的是什么书。

　　唐星转看着连礼都没行就落荒而逃的燕夏月，摇了摇头：“不会吧，月儿不说风华冠京城，怎么也算得上是花容月貌婀娜动人啊，顾将军该不会真的不行吧？”

　　燕云平刚到显阳殿，就听小太监报：“陛下，顾将军在里面呢。”

　　他有些奇怪，按理说顾檐这个时候该在京吾卫啊，怎么会进宫来？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云平坐下，抬手：“檐之平身，进喜，赐座。”

　　他有些好奇：“檐之怎么这个时候进宫了？”

　　顾檐语气不变：“来陪殿下进宫谢恩。”

　　燕云平有些疑惑：“朕并没有见到月儿。”

　　顾檐顿住：“殿下去的是坤宁宫。”

　　燕云平一僵，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的妹妹都习惯了去坤宁宫寻他了么？

　　顾檐没有问燕云平为什么不在坤宁宫，这让燕云平微微稳了些：“既然这样，月儿待会儿还会过来，檐之你不如陪朕手谈一局。”

　　顾檐拱手：“陛下知道的，微臣不擅下棋。”

　　燕云平当然知道他不擅长下棋，只是自己这会儿心情也不好，就想赢两局。

　　“陛下，康阳殿下在外面呢。”

　　燕云平挑眉笑道：“刚想欺负你两局，月儿就来了，这是护夫来了？”

　　燕夏月一进来就听见“护夫”这两个字，她揣着皇嫂给的图册，不免就有些不好意思：“皇兄你说什么呢！”

　　燕云平少见燕夏月这样小女儿情态，又对顾檐笑道：“你们夫妻倒是与刚成亲时候没什么两样。”

　　又转头对燕夏月道：“你病才刚好，不必来这么一趟。”

　　顾檐睫毛微颤，看向燕夏月。

　　她听到燕云平的上一句话，没有不满抑或是什么别的反应。

　　她看起来，像是他第一次吻她的时候。

　　青涩又羞怯。

　　顾檐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回想他那时战栗发麻毕生难忘的快感。

　　燕夏月自然是不知道顾檐在想什么的，她只回答了后面的问题：“不碍事的，皇兄送的珍贵药材现在还在我的府中堆着呢，怎么也要来与皇兄道这一声谢。”

　　燕云平轻叹了一声：“你我毕竟是兄妹，哪个哥哥见到妹妹病重会无动于衷呢？朕也只是做了能做的事罢了。”

　　燕夏月听到妹妹，又想起来燕归春：“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皇兄可曾收到春儿的信？”

　　燕云平收了笑：“不出意外的话春儿还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燕夏月坐到顾檐旁边：“云归地好是不错，只是我已经许久不见她，总是有些想念。”

　　顾檐把茶推到她那边，燕夏月正与燕云平说着话，没有注意到，端起茶杯就呷了一口。

　　她的指尖也是粉白的，扣在青瓷上，像是碧波潭里的粉菡萏，柔软又娇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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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到月儿和顾檐在闹崩了之后的第一次接吻了！虽然很纯洁！还是月儿主动！啊顾檐你是真的不行竟然让月儿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