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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还没恭喜师弟破界,”金灿脸上还是灿烂到夸张的笑容,语气里这会也没了邀功之情,好像只是寻常师兄弟之间的祝贺。

      此情此景让祁喑心里多了三分愧疚。

      金灿确实只是个外门弟子,因为在修炼一途上走的不太顺当,因而早早下山经商,帮门派打理资产。

      虽然也常联系,但是一来他地位卑微,二来年岁也大了,和门派里师兄弟的感情总归是淡了那么点。

      金灿十年前只是个小掌柜,衍山被屠的时候因为账目上出了点差错,对方又难缠,不得已叫店里的伙计顶了班,大概是因祸得福,他因此逃过一劫。

      而祁喑也得以在拼死逃下山后得到接应。

      刚刚事发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金灿,但是一无所获,再加上十年来的慢慢接触,他渐渐也放下了戒心。

      但当时年纪轻轻的他总觉得衍山弟子一身血气,应当舍命为兄弟,而不是窝囊地东躲西藏。

      偏偏他就这么做了,他明明是衍山的天之骄子,却被一鞭子抽成了废物,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好像利用他人的小人一样。

      当这样卑鄙的他被一个地位卑微的往日同门看在眼里的时候,难堪的情绪就越发的来势汹汹。

      他恨这样的自己,连带着也讨厌起看着他的金灿。他想过了结自己的生命,但他的命是师兄们用命换来的,他得拿来报仇,他死不得。

      后来年岁渐长,他也想通了,但是在两方闭口不谈之间,关系的裂缝还是难以消除。

      祁喑也笑,比之之前多了些真情实感,他回了一礼,“还要多谢师兄。”

      金灿点头,没再多话。

      祁喑也安静地走在一旁,两人难得没有拌嘴的场景另落后半步的慕颜堂心里更是不安,他按住跳个不停地右眼皮,今日不是出师试炼么,为何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三人出了多宝阁,站在高耸入云的金阁门口,祁喑抬手一招,从赤红的漆门里钻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狮子,不过巴掌大小,一出来就摇头摆尾地围着他转,时不时用盘的圆滑的头蹭蹭祁喑的手掌,活泼可爱。

      “多宝,来。”

      小狮子嘶吼一声,娇小的身形忽然涨大数倍,浓密的鬃毛被梳成卷盘在头上,突出的獠牙狰狞地伸出嘴外,漆黑的眼眸里是野兽的凶狠和残忍。

      透明的灵体钻入祁喑的提把里。无机制的黑色好像活了过来,灵动地晃了几下。

      金灿也收了多宝阁,小小的宝塔只有寸长,十分精致。

      一切准备妥当,门口的鸠车早就等急了。

      鸠鸟身形庞大,此刻正难耐地发出小声地催促。

      它头顶华丽的羽冠,细小的羽毛交叠在一起像细密的雪花,顶端松针一样绽开一扇扇雪白的弧度,亮青色的羽毛里点缀着黑色的条纹,从喙延伸到眼尾的浓重黑色像上好的缎带一样水光油亮,衬得鲜红的虹膜十分妖异。

      如此巨大的鸠鸟少见,鸠车因此也价格不菲,定这么大一辆鸠车大约抵得上车上贫穷三人组一年的伙食费了。

      虽然吃草多吃肉少,但是吃一年也是笔大费用啊。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师父也太浪费了,慕颜堂不无心痛地想。

      贫穷三人组坐上富丽堂皇的车厢,鸠车无需人驾驶,有法令的指示自己就能到达目的地,鸠鸟展开宽大的羽翼,苍白的灰色铺天盖地,在地上投下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鸠鸟仰颈长鸣,霎时狂风大作,双翅一展凭风而起,拖着沉重的厢体直上青天。

      到现在为止都一头雾水的慕颜堂此刻才发问,“师父,我们这是去哪?”

      还有,我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看出小徒弟没有问出口的后半句,祁喑将“我们”两个字在嘴里嚼了嚼,又懒散地随着一口烟吐掉,“去出师试炼,反正只有一次,稍微隆重点也无妨。”

      慕颜堂心里的疑惑非但没有被解答反而越来越重,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鸠车里应有尽有,美味佳肴,好酒佳酿,用之不尽,取之不竭。一路没有阻碍,鸠车一日千里,一刻也不停歇,却也飞了小半个月还没到。

      和慕颜堂日益增长的焦躁不同,金灿和祁喑两个人倒是一日比一日沉静。

      慕颜堂自小有一种异于常人的直觉,依靠这种直觉他死里逃生多次,因此对此再信任不过。

      他虽然从未经历过出师历练,但是此时脑海里警钟长鸣,意识里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不对,这不对,他确实是去出师试炼的,但是师父他们不是!

      这感觉就好像,好像慕家没了的时候,一样…

      他低下头,忽然觉得眼眶干涸得怕人,连眨眼都疼,温热的眼皮覆盖下来,一点湿意像碰到火焰一样被蒸得精光,他疼得一个哆嗦,猛地睁开眼。

      少年的力气很大,手掌也很大,带着粗茧紧紧地扣住自家师父的手臂,他厉声问道:“你们到底要去干什么!”低沉的声音有几分质问的味道,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

      坐在一旁的金灿一愣,他转头望向祁喑。

      祁喑摇了摇头,他将手上的烟杆收进袖子里,将空出的手覆盖上少年用力到颤抖的手背,安抚地拍了拍,“小堂不要怕,师父和师叔不会有事的,等你出师试炼回去师父就告诉你好不好?”

      美人笑得浅淡,眼角眉梢却都是温柔,慕颜堂看得有些恍惚,他喃喃地松开手,小小声地答应道,“好。”

      他忽然想起来,他刚刚来多宝阁的时候才八岁,那时候慕家上下一百零八口都被抹了脖子,他父母更是被残忍地割下了头颅活祭。

      连续十多个夜晚他都做梦梦到爹娘惨死的场景,他害怕极了,但是谁也没敢说。然后,然后他师父就来了,他没有问他有没有做噩梦,也没有问他想不想父母,他只是轻轻地搂着他问他要不要一起睡,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笑得很温柔很温柔,像在呵护心上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他再也忍不住,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愤怒终于随着决堤的泪水喷涌而出,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打嗝打得停不下来,他的师父就安静地抱着他,安抚地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很好听,也很温暖。

      那是他来多宝阁以后睡的第一个好觉,半梦半醒之间只记得师父满袖的香气和一直在安抚他的轻拍。

      说好了的。慕颜堂在心里说到。

      -

      又飞了三日。

      三人到了钱清城,那是极其热闹的人间盛景。

      宽阔的道路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街边的小吃和玩意儿琳琅满目,石板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喧闹而有烟火气,令出世已久的三人都有些恍惚。

      还是祁喑先回过神来,他抚掌大笑,“不去云华楼一趟,未免太辜负此等良辰美景,几位意下如何?”

      街边的人听了不免觉得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和同伴一起出游,不过这三人年岁未免差的有些大吧,交头接耳地评论了一番,还是觉得奇也怪哉。

      三人乘鸠车而来,那举止浮夸的公子爷又张口闭口云华楼,此刻又正是大事将近,一番下来吸引了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

      祁喑带着两人大摇大摆地来到云华楼,甩出一张腰牌,张口就来,“云华厅,再来一套招牌,酒要天琼酒。”

      那迎上前的店小二刚要推拒,“客官,云华厅有…”话还未说完,目光落在那张腰牌上,瞬间就像猫见了老鼠,一张脸煞白,磕磕巴巴地改口,“小,小的这就给您收拾!”

      跟着祁喑的尾巴们也像是得到了什么要紧的消息一哄而散。

      祁喑让慕颜堂跟着店小二,说自己和金灿要出去逛逛,很快就回来。

      两人慢悠悠地在小摊子上乱晃,沉默了一会,金灿忽然问,“你后悔么?”

      祁喑知道他在问什么,却没有立刻回答,眼眸一转看到街边的糖葫芦,顺手买了两串以后才道,“不后悔,至少现在不后悔。”

      说着他把手里的糖葫芦递了一串给金灿。

      “尝尝吧,小堂很喜欢吃的。”

      金灿有些失笑,这是在哄我么?但还是乖乖接了过来咬了一口,过了凉水的澄□□糖又脆又甜,包裹着里面绵软的山楂。

      碎裂的糖块在口腔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牙齿切进有些韧的粗糙果皮,又咬进沙沙的果肉里,甜和酸混合着滚落下食道,有些冷。

      是很好吃。

      金灿这样想着吃完了一整根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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