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彻寰宇》何葭烟

2、那年初见（上）

　　慕桓宇第一次见到慕白楚是在医院后面的垃圾池边。
　　那天下午，他结束了自己在医院的工作，手里提着好几袋医院小护士送给他的各种零食和信件，寻思着怎么扔掉才能不惹人瞩目。最后，他决定亲自去一趟垃圾池，权当是散步。
　　若是换做平时，他肯定是带回去让手下人处理了，可是最近他跟他老子闹了点矛盾。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医院招蜂引蝶，肯定会让他停了医生的工作，回去安安分分做少主，他可一点也不乐意。
　　走着走着，他觉得垃圾池那边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动来动去。他起初以为是一只猫，还兴奋了一会，脑子里已经想到以后和他的小猫亲亲密密地在一起玩闹的场景。
　　他继续往前走，看见了几个格外白的不规则方块，像是裤子破了露出来的。因为过去的经历，他很快断定那是一个人。他脚步一停，想要判断那个人是否有恶意，可是那个人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仍在垃圾堆里翻来找去。
　　慕桓宇拍了拍脑子，这不就是城市里最常见的流浪汉嘛！他想着自己手机正好有一堆吃的，就朝着那人走过去，将手里的零食递给他，说：“哎，这些东西给你了，别翻垃圾了。”
　　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不算脏兮兮的脸，比常人要白的皮肤显得更加吸引人注意了。慕桓宇看到了他的眼睛，晶亮晶亮的，根本不是个老把式，倒像个偶然落难的王子。于是，已经递出去的零食又收了回来，他问那人：“你叫什么？”
　　那人似乎有些懊恼和后悔，眼睛盯着慕桓宇已经收回去的零食，不住地吞咽着口水，他的肚子也响了几声。他似乎根本没听到慕桓宇的问话，一步步朝那袋零食走近，然后蹲下身来，甚至已经伸出手碰了一下。可他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突然缩回了手，抬头看向慕桓宇，可怜巴巴地问他：“可以给我吃一点吗？”
　　慕桓宇听到了他的问话，顿时心软，把零食往他的方向送了送。他根据刚才听到的口音，只能判断出这个人肯定受过较好的教育，因为他的普通话没有什么方言的影子，并且咬字清晰，只是因为饿久了显得有气无力。
　　他又看向蹲着的那人，只见他已经狼吞虎咽般吃了好些，他亲眼看见他把一块巧克力用五秒的时间吞了进去。这人，得是饿了多久了？
　　等到那人吃得缓过劲来后，他也蹲下身来，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那人已经双腿摊开坐在了地面上，他的眼神有点茫然，又带了点吃饱后的满足感，微微喘着气，看清了慕桓宇的脸后，突然害羞起来，低下了头，说：“谢谢你。”
　　慕桓宇觉得这人大概是耳聋了，不然何以对他的问话两次不作回应。他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输入“你叫什么”，然后递过去给那人看。
　　那人看见突然出现的手机，微微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慕桓宇已经走了。他想着现在还不算安全，如果告诉慕桓宇自己的名字，肯定会给他带来麻烦，便说：“你还是不知道我是谁的好，不然你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慕桓宇收回手机，觉得这可真是好笑，他还有什么闯不起的祸吗？于是，他又在备忘录里输入“我是慕桓宇”。
　　那人看了一眼，觉得慕桓宇可能误会了什么，就说：“我不是聋子。”
　　慕桓宇想要骂人，但是对着这人还真不知道该从何处骂起，只好说：“我已经告诉你我是谁了，你这下不用担心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人从未听闻过慕桓宇的名号，便反问道：“你，很出名吗？”
　　慕桓宇不禁气结，他以为自己的姓氏一出现，别人就该退避三舍。可是，眼前这家伙，摆明了就是不认识他。他只好拿手机给自己的手下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把车开到垃圾池这边来接人。
　　那人听到慕桓宇让人来接他，就知道他要走了，便说：“不认识你，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不管怎么说，今天很感谢你。”
　　慕桓宇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说：“你等会跟我走吧，别人招惹不起的人，我招惹得起。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沦落到如此境地，我都会拉你一把。”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便是一个人的名片，眼前这人很明显拥有一张闪亮的名片，所以慕桓宇不希望他坠入深渊。
　　没等几分钟，一辆看起来很低调的车子驶了过来，上面下来一个人，走到慕桓宇身边，问道：“少主，这边发生了什么？”
　　慕桓宇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的人，说：“慕风，把他扶上车。”
　　慕风是慕桓宇的心腹，向来对他唯命是从，即使那个坐在地上的人浑身肮脏，他也要像对待普通人一样扶住他。慕风闻到了那人身上传来的阵阵臭味，皱了皱眉头，他搞不懂少主这么做是想要干什么。
　　慕桓宇让慕风把人放在后座，和他坐在一起。慕风心里想着，要是少主不下令，他真想把人塞进后备箱，眼不见为净。他上了车，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慕桓宇看着身边神色驯服的人，哑然失笑，问道：“明明是一根根的倔骨头，这么小心做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卖了。”
　　那人似乎是终于断定慕桓宇对他并没有恶意了，便说：“我叫白楚。”
　　慕桓宇随意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可是他在心里把这个名字揣摩了好久，果然是白嫩嫩的，又楚楚可怜，真是人如其名。不过，之后慕桓宇才知道，“白楚”的意思并非他脑子里猜测的那般。
　　车子停在了一处别墅前，慕风率先下了车，然后绕道给慕桓宇打开了车门。慕桓宇见白楚睡着了，就在下车时吩咐道：“你去把他抱进去。”慕风觉得，少主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有轻微洁癖，还非要逼着自己与一个垃圾般的人近距离接触。要是换做以往，他肯定先把人扒光了，再用水从头到脚冲一遍，最后再随便找块干净的布裹起来。可是现下，他不敢。
　　慕风抱着人进门的时候，慕桓宇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只好把人抱去一楼的浴室，放进了浴缸里。他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污迹，没奈何地脱下了黑色夹克外套，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左手臂弯里。他脑子里想着要打开冷水把白楚冲醒过来，可是他不敢。
　　慕风转身走出来，看见了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的少主站在旋转楼梯上，就问道：“少主打算怎么处置他？”只有知道了少主心里的打算，他在处置白楚的时候才会好下手。其实，就是能不能冲个冷水报复一下。
　　慕桓宇左右看了看，没见到白楚，就说：“他人呢？你把他抱去哪里了？”
　　慕风指了指身后的浴室，说：“我把他放进浴缸了，正想着要不要给他先洗洗澡，不然太脏了。”
　　慕桓宇哈哈大笑，他就知道慕风会说这句话。他下了楼梯，走到浴室门口，看见了睡得有点憋屈的白楚，对慕风说：“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出去给他买些内衣回来。”
　　慕风觉得这个任务简直不能更棒了，他立即往后院走去。作为慕桓宇的心腹，他平时也住在别墅里，不过是在后面的那排房子里。
　　等到慕风走后，慕桓宇走进了浴室。他叹了口气，笑着卷起袖子，开始解白楚的衬衫扣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偏要亲力亲为，这种事交给别墅里的管家或是慕风就可以了。可是，这么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咪，他真是想亲眼见证他的蜕变。他相信，他捡回来的一定是只名贵的猫。
　　白楚始终睡不舒服，微微睁开了眼，结果就感觉胸前一凉，上衣扣子已经被解开了。他艰难地起身坐在浴缸里，看向慕桓宇，说：“我自己来。”
　　慕桓宇收回手，却没有出去。白楚觉得有点尴尬，按理来说他应该开口让人出去的，可他现在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他可不信对方没有这种基础常识。
　　慕桓宇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弯下腰去，笑说：“怎么不脱了？你的皮肤很白，洗干净以后一定很好看。”
　　白楚抬头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有看人洗澡这种嗜好。”
　　慕桓宇把人逗到生气，心里就开心了，他说：“你再不动手，我可要帮你了，我可是很期待一点点把你洗干净的过程的，那绝对赏心悦目。”
　　白楚咬咬唇，心里暗骂这个人真是个流氓，亏他之前还觉得自己脏兮兮的，在他面前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算是明白了，他这是离了虎穴又进狼窝，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了种方式受罪罢了。
　　白楚认命地脱了上衣，露出了白皙的上半身，慕桓宇想看就看吧，反正他早就什么也没有了。他脱了鞋子扔到地上，慢慢在浴缸里站起来，想要解开裤子，慕桓宇却抓住了他的手，声音低沉地说：“我来吧。”白楚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结果因为浴缸太滑，他往后摔了下去。还好慕桓宇又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不然这一摔肯定要留下不少青紫印子，说不定还会头破血流。
　　慕桓宇闷笑出声，被他的惊慌失措取悦了，他其实只是想欣赏一下美好的事物出现的过程，要是对方不乐意他也不会强求。于是，他转身走出了浴室，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白楚被慕桓宇的一系列行为弄得莫名其妙，可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饮食的身体却不容他继续思考下去。他爬出浴缸，把浴室的门从里面反锁了。只有这样，他才敢继续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