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夜泠莎

5、第 5 章

　　5、
　　第二天一到学校，王蒙就趴在李青海的桌子上跟他吹嘘街北那家跳舞机新换的曲子有多带劲，说得李青海心痒痒，但放学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回家，惹得王蒙在后面一个劲地喊，说他是不是撞了脑袋。
　　回家做好饭，李青海一直等到晚上七点，都没等到庄奕，看来是因为昨天的事，庄奕不来了。
　　“这小子，这么点破事也至于！”李青海心里挺不爽，看个片子而已，哪个男的不得经历啊；而且他还破天荒第一次帮人打了手枪，那小子倒好，就这么点事就恼了！
　　“爱吃不吃！不吃老子自己吃！”李青海气哼哼地坐下就吃，但他做的是两个人的份，吃到撑死也还剩了挺多。
　　李青海对吃的讲究，从不吃剩饭，看着剩下的那些就有个冲动直接倒垃圾桶去。
　　他坐在客厅开始打游戏，打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
　　他环视了一圈收拾得整齐干净的客厅，老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第一次感觉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挺空荡的。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过才几天功夫，他好像就习惯了小孩在旁边看书或者写作业，喝水的时候会顺便帮他倒一杯。
　　李青海常年一个人在家，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今天突然就觉得有点落寞。
　　他坐了一会，烦躁地伸手刨乱了头发，起身拿起钥匙，趿拉着拖鞋出了门。
　　庄奕就住他家楼下，李青海到了楼下，一眼看见防盗门的锁孔是关着的。
　　庄奕还没回来？
　　李青海眉心微皱，抱着一丝希望又敲了敲门。
　　没人应。
　　李青海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了。
　　庄奕是个挺乖的男孩，这几天回来都挺早的，是什么事让他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他又回到家里，掏出手机一看，八点多了。
　　李青海心说又不是他儿子，回不回家干他屁事。
　　但当时钟跳过八点半而楼上还是没有动静的时候，李青海还是套上外套出去了。
　　庄奕的校服是二中的，二中离他们的小区不太远，李青海边往二中走边向路边张望，一路上都没发现庄奕的身影。
　　二中早没人了，校园里一片漆黑，李青海在门口绕了半圈，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校门上挂着大锁，不过这根本难不倒李青海，他找了个没人的墙角，轻轻松松地就翻了过去。
　　偌大的校园里面空无一人，隔着老远才亮着一盏昏暗的路灯，李青海听着自己单调的脚步声，说心里一点不发怵那是假的。
　　他心里又有点好笑，谁知道庄奕是不是跟同学出去玩了呢，或者有其他事，自己居然就这么傻不拉几地跑过来了，真是吃饱了撑的。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沿着校园一路往里面走。
　　教学楼一片黑灯瞎火，如果庄奕真的在学校，那八成是让人给留下了，这种事一般不在教学楼干，而都找些个人少的角落，李青海于是穿过教学楼，往后面的操场走。
　　操场上也没人，李青海站在中央，扯开喉咙大喊了一声：“庄奕！”
　　风把他的声音带出去老远，响起阵阵回声，没人回答。
　　“庄奕！你他妈的在不在！”李青海边走边喊，边觉得自己真是傻逼透了，大晚上跑人初中操场上来嚎。
　　直到他一脚踢到什么东西，差点把他绊个跟头，他掏出手机来一照，是个书包，庄奕的书包。
　　“靠，还真在。”李青海捡起书包，往前走去。
　　前面是一排小平房，充做仓库用的，放体育用具、打扫工具，多余的桌椅粉笔等等也都放那儿，李青海走到仓库前面，见大门上缠着个链锁，他对着门缝喊了一声：“庄奕？你在里面吗？”
　　“……青海哥？”里面响起庄奕迟疑的声音，哑得厉害。
　　“嗯，哥救你出来。”李青海揪着的心放了下来，走上前去推了推门，门被铁链子栓着，推不开。
　　他四处看了看，没找着什么趁手的工具，从墙角拎了块板砖过来，狠狠拍在链锁上，把他的手都震麻了，也没能把锁砸开。
　　“青海哥……”庄奕在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是小声地叫他的名字，好像叫着他就能安心一样。
　　李青海听见庄奕的声音里面带着哽咽，估计他没来的时候小孩一个人被关在里面不知道怎么哭呢，他一想到这心里就没由来地烦躁，对庄奕说道：“你离门远点。”
　　李青海后退几步，一个助跑，抬腿狠狠踹在大门上。
　　链锁绷直了，铁质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响声。
　　李青海继续踹，踹了十几下之后，链锁终于被他踹断了，大门哐啷啷地一并被他给踹开了。
　　仓库里面黑漆漆一片，李青海的手机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他举着手机走进去，扬声道：“庄奕？”
　　“青海哥！”庄奕的声音从角落里面传来。
　　“你小子还不赶紧过来，在里面待上瘾了啊？”李青海边说边循着声音往里面走，手机上的白光一闪，终于让他看见了庄奕。
　　庄奕被扒光了捆在一根柱子上，小脸在手机光的照射下分外苍白，眼眶通红。
　　李青海心底瞬间腾起一股火气，烧得他五脏六腑都不舒服了。
　　“谁干的？”李青海阴沉着脸，“张猛他弟？”
　　“嗯。”庄奕低声应，带出一声破音。
　　“找死。”李青海走上前去把他解开，一摸小孩身上冰凉冰凉的，现在天气刚刚开始转暖，仓库里又阴又冷，小孩一个人在这里冻了这么长时间，别冻病了。
　　他心里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找他呢，庄奕这么乖的小孩不回家肯定是出事了，自己为什么就没想到呢！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又问庄奕：“他们为什么整你？”
　　庄奕明显愣了一下。
　　李青海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握了一把，沉声道：“说。”
　　庄奕就不敢扯谎了，小声说道：“张强他哥让我放学喊你过来……”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李青海额头青筋直跳，小孩觉得他会怕张猛？
　　“你手上打架的伤还没好呢……”庄奕声音更小了。
　　“我……”李青海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梗着脖子硬声道：“那是我做饭切着手了！”
　　他也不想想，谁做饭能在手背上切那么长一道。
　　李青海觉得这小孩真够呆的，他脱下外衣来粗暴地罩在小孩身上，搂着他的肩膀就往外走。
　　出了阴冷的仓库，月光下李青海一眼瞟见庄奕光裸的两条腿，微微打着哆嗦。
　　“你衣服呢？”李青海问。
　　“让张强他们拿走了……”
　　“……”李青海对天翻了个白眼，干脆站住脚，扳着小孩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看着他，尽量放平胸口翻滚的火气，让自己看起来别太凶，但目光里面还是露了凶意，“听好了，张猛在我眼里屁都不算，你以后再有这种事你敢不告诉我，老子先扒光了揍你一顿，听见没有？”
　　庄奕怯怯地点点头，忍了几次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李青海更对他发不出火了，搂着他继续大步往外走，一边又忍不住嘀咕，“你哥我挺厉害的，你怎么就觉得我打不过张猛那个怂包呢！”
　　到了校门口，李青海看庄奕那个挫相肯定翻不了墙，干脆就径直走到传达室，敲了敲玻璃，“大爷，给开个门。”
　　传达室晚上会留一个看门的老头，老头躺在里间的单人床上早睡着了，李青海敲了一会他才醒，睡眼朦胧地走出来，看见庄奕的样子立刻警惕地瞪着李青海：“你是干什么的！”
　　“我还想问你呢，我弟弟被关在学校都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李青海更凶地回瞪着他。
　　老头没话说了，取了钥匙去开门，一边嘟嘟哝哝，“这帮猴崽子，天天没事瞎闹，哪天闹出事来！”
　　开了门李青海扯住庄奕就走，路上还有不少人，都往这边看，庄奕就直往李青海身上躲，想尽量遮住自己。
　　李青海不耐烦了，对着指指点点的路人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嗓子：“都他妈的看什么看！没见过是不是！”
　　出了巷子李青海直接挥手打了个车，他跟庄奕一起坐到后座上。
　　庄奕冷得直哆嗦，不自觉地就往李青海怀里缩，李青海皱了皱眉头，看小孩挺可怜的，也没往开推。
　　李青海直接就把庄奕拎到了自己家里，打开灯一看，小孩身上好多地方都青了，带着泥脚印子，脸又肿了，眼睛哭得也肿了。
　　李青海就骂了一声操，让庄奕去洗澡，他回屋找药箱去。
　　庄奕洗完澡裹着浴巾走出来，李青海照例给他把身上的淤青都揉开，越揉他越坚定了一个想法：张猛狂过头了，该收拾了。
　　弄完之后庄奕随便穿了件李青海的衣服，到餐厅一看，挺惊喜地说：“青海哥，你还给我留饭了啊！”
　　李青海面对小孩开心的笑容，愣是没说出来这些菜他本来准备倒掉的，就是打游戏忘了。
　　李青海给他把饭菜热了，庄奕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李青海没去客厅打游戏，就坐在他对面玩手机，小孩就时不时地看他一眼，好像怕他走了似的。
　　吃完之后庄奕照例都给收拾干净了，李青海看小孩好像还有点没精神，想了想把小孩拉到客厅，打开游戏机递给他一个游戏手柄。
　　庄奕一脸茫然，“我不会玩。”
　　“我教你，打游戏又不是什么难事。”李青海选了双人模式，开始手把手地教庄奕玩游戏。
　　大概是以前从来没玩过，庄奕学得比较慢，李青海耐着性子陪他在第一关死了无数次之后，两人的配合终于开始默契起来。
　　李青海打游戏风格比较猛，一路横冲直闯；庄奕就跟在后面帮他解决掉暗中埋伏的敌人，顺便捡他落下的宝箱，两人越打越来劲，最后居然把李青海卡了好久的陆上关底都给破了，开启了海上模式。
　　李青海畅快地长舒了一口气，丢掉游戏手柄起身找喝的，一看表都十一点多了。
　　庄奕跟着他进了厨房，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青海哥，我今天睡你家行吗？”
　　“你回家不就走两层楼吗？”李青海顺口说完，又想了想，估计小孩今天是害怕了。
　　“行，你今天跟我睡吧。”他就答应了，取出一盒牛奶递给庄奕。
　　他又给庄奕找了新的牙刷牙杯，又开衣柜找了枕头被子，他那帮哥们经常来玩，这些东西常年备着，不过除了王蒙其他人晚上根本也懒得刷牙。
　　李青海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庄奕已经躺下了，小孩一双溜圆的眼睛晶亮地盯着他。
　　李青海就忍不住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自己也钻进被窝。
　　关了灯，李青海说：“睡吧。”
　　过了一会。
　　“青海哥？”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的？”
　　李青海在黑暗中忍不住笑了，声音有几分得意，“因为我是你哥。”
　　庄奕也跟着乐了，笑了一会又说：“我以为今天要在学校待一晚上了。”
　　“傻逼。”李青海凭着感觉伸手过去，想摸他的头，结果直接摸到了脸，他干脆在庄奕肉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明天放学我去接你，我看谁还敢拦你。”
　　庄奕沉默了一会，“……明天周六。”
　　李青海：“……”
　　两人又聊了一会，一直聊到李青海困不行了才睡。
　　半夜李青海越睡越热，而且那被子就跟活了似的死死缠在他身上，扯都扯不开。
　　李青海挣了一会终于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哪是什么被子，是庄奕搂着他的腰，就跟树袋熊一样整个盘在他身上。
　　“这小子，多大了都。”李青海挺无奈，把庄奕扒拉开，塞回他自己的被子里去。
　　谁知道过了不一会，庄奕又契而不舍地缠了上来，李青海在弄了几次之后终于烦了，也懒得再弄他，就任由他死死抱着，不一会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庄奕一早就回家去了，他妈今天回家，李青海一个人在屋里转了一圈，摸出手机来给王蒙打了个电话，“你知道在哪能堵到张猛吗？”
　　“大礼拜天的，等上学不行吗？”王蒙的声音带着朦胧的睡意。
　　“就今天，最晚明天。”李青海淡淡道，他不想等到周一了。
　　“行吧，我给你打听打听，明天叫几个人堵他去。”王蒙嘟哝了一句，“妥了啊，我继续睡了，拜拜。”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青海心里憋着一股火，周日拦着张猛下手没留情，那之后听说张猛有半个月都没去上学，估计是在家养伤来着。
　　从那以后挺长一段时间张强都没敢再找庄奕的麻烦，庄奕爸妈出差的时候，庄奕就去李青海家里吃饭，吃完饭写完作业两人就一起打游戏，待到晚上九十点再回家，有时候太晚就直接在李青海家睡。
　　李青海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李青翔，见过几次面，但他并不喜欢那个弟弟，庄奕可以说是他第一个想亲近想照顾的小孩。
　　后来李青海时常想，如果他们能一直那样下去，或许也不错，庄奕就像他弟弟一样，乖巧听话，学习认真；而他也会像哥哥一样照顾他，帮他摆平那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