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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爱恨情怨一线天(十四) ...

  •   一桶桶的清水从深井里提出来,一遍遍的冲刷着光洁的地面,待到黑色的石板路已纤尘不染。醒之靠着一旁的石柱粗喘了口气,望了眼不见边际的长廊又抬眸看了看阴沉无比的天空,揣测着慈悲的老天是不是会下一场及时雨来帮自己一起刷地板。

      天未亮,醒之被人从床上拖下了地,头未梳脸未洗,便被扔到此地来了,此时已将近午时,醒之从起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喝,早饿的饥肠辘辘,她拉起稍短的衣袖,摸了一把汗,却被粗糙的布料磨的脸疼,醒之有点好笑的看了看身上的衣袍,虽说下等仆役都是这样的衣袍,可好歹应该给自己一件女式的,这明明就是小厮和苦力穿的男衫。

      醒之舒了一口,这次确实是把音儿小姐得罪很了,她越是这样对待自己,只能说明她越是在乎莫苛,看来昨日的分析一点错都没有,若此事让莫苛知道了,定然不知道怎么高兴了,看看这身上的衣袍,看看这刷洗不完的地板,就知道昨天咱音儿小姐心底有多酸了。

      天可怜见!这牺牲却也一点也不值得,他们俩个斗气大部分和那个煜王爷有关系,都怪自己来的太不时候,当了这个憋屈已久大炮仗的火捻子,无端端的牵连在这无妄之灾里。

      醒之心不在焉的舀了一勺水,有点泄气的浇在地上,虽说这一点活算不上什么虐待,可也耽误了自己去小望山探望无恨,本想着以后天天都去看他,看这样子,以后想出去怕是不会那么简单了。

      其实也没多大的关系,即便现在自己天天去小望山,诸葛先生也不会让自己与无恨相见的,也说不定自己真的会影响无恨的情绪,他那么喜欢那个枝枝,看见自己一定会更想枝枝才是……也不知道枝枝去哪去了,她会不会泄露无恨的行踪呢?不过已经走到了此地,即便泄露了也没关系,就算让那些人知道无恨在哪,也绝对想不到无恨会再小望山上。

      当时虽然极看不上小望山下摆的阵法,可现在看来倒是摆对了,就算那些武林人知道了,也不是那么简单能进去的,无恨至少还是安全的。待到他养好伤出来,那些江湖人还能耐他何?当初那么多人,摆下那死阵都困不住他,若等到他伤好,身上又多了三十多年的功力,那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听那枝枝的口音几乎和莫苛是一样,想来也该是金陵人士,若无恨真的忘不了那个枝枝,不如自己趁着这个时候打听打听,等到无恨伤好了,可以直接将她掠去西域,到时候岂不更加的圆满。

      醒之越想越开心,水也泼的欢快了不少,甚至想到无恨与枝枝将来会生几个小萝卜头,玲珑月带小萝卜头玩耍的模样了,所谓乐极生悲,便是醒之此时最佳的写照,这一瓢水下去,将一双绣鞋打湿个透彻。

      醒之咧着嘴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三人,两个身着淡紫色的罗裙的婢女,其中一个湿了裙角和绣鞋,两人均是满脸的怒色,不由分辨那湿了绣鞋的婢女一脚踢在醒之的肩窝,醒之猝不及防坐在了地上。

      醒之斜着眼看向两个婢女,慢慢的脸上挂了笑容,坏意的甩着地上满是泥水的抹布便要帮她擦鞋,吓的那婢女连连的退了两步,露出后面的人。

      红色的软底的绣鞋,鞋上一朵金线镶边的白莲,火红的裙摆上有着精致的莲花水印,点点银线点缀其中与腰间的银色腰带相互辉映着,胸口前的那块凤形冰玉在阳光下晕染出淡淡的华光,一对红珊瑚雕刻成的牡丹耳坠与樱桃般的红唇互相映照,让这个绝美的人更加的耀眼。

      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眉若柳叶、眸若秋水、唇若涂丹。拥有如此的花容月貌女子,无论哪朝哪代大江南北,都是不可多得美人儿。

      莫苛栽在她的手里,不亏。

      醒之打量完后,将三人当做隐形一般,换了个方向继续擦着长长的走廊。

      音儿并不恼怒,她也将醒之从上朝下打量个来回,浅灰色的男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散乱的长发用一个簪子粗粗的挽着,肤色说不出的灰暗粗糙,五官本还算清秀,可一道可怖的疤痕将容貌毁了个干干净净,干扁的身材好似还没有开始发育一般,这粗布男衫穿在她的身上愣是让人分辨不出男女。只是脖颈上的那金锁片却是扎眼的很。

      音儿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微笑,昂着下巴越过醒之身边,坐在了一旁的花亭里,似是不经意的把玩着腕上的玲珑镯,偶尔瞟一眼奋力擦地的醒之。

      醒之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心中满是无力感,这种事虽没有经历过,可小时候这种书却也没少看,不过是几个女人争夺男人的戏码,但人家玩宫斗是为了皇帝、为了权力、为了皇位!可这算什么事啊?天可怜见啊!自己何其无辜呀!死莫苛!你个招蜂引蝶的扫把星,看看姑奶奶被你连累成什么样了!若非了为了无恨,鬼才要住在这破山庄。

      片刻后,一盘盘精致的菜肴,送到了花亭内,只见一双青葱般的玉指手执银箸挑拣着桌上的菜肴:“这醉虾比往日鲜了不少,晚饭也做上一份吧,少庄主定然会喜欢的。”

      音儿话毕,不经意的瞅了醒之一眼,那湿了鞋的婢女极有眼色,恶狠狠的喝道:“看什么看,继续擦!”

      醒之狠狠的瞪了那个婢女一眼,垂下头念念有词了半晌,将地面当成了莫苛的脸恶狠狠的刷着,醒之觉的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以往在漠北也是见过这种事的,可那也是正室使出各种的方法虐待那些受宠的和不受宠的小妾才会使的招式。

      可自己这算什么?莫苛的红颜知己?醒之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就这模样实在称不上红颜二字。莫苛未来的小妾?自己就算做牛做马做猪做狗,再下作也不会给人当小妾!莫苛的普通朋友?这才是铁一般的事实!可说出去谁会相信,一个普通朋友会让人这般的尽心尽力?都怪死莫苛做事太过暧昧!害的自己遭受这般的尴尬境界!

      说也奇怪,大奉朝自开朝以来,女子的地位就尤其的高,这里说的女子并非是所有的女子,而是嫁给人家做正室的女子,在大奉朝不管是官家老爷还是商家老爷,只要你是他的正室,你便有权利处理他所有有名有分的妾室,若老爷想纳妾那是必须通过正室的同意的,否则官府那关也过不去。

      正室一般也不会为难自家老爷纳妾,若不让纳妾,自家老爷跑出去将人养在外面,到时这人正室就管不着了,这也是所有的正室们不愿见得,不管自家老爷真喜欢还是一时新鲜自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一些,到时候自己想如何便如何,即是活活的将人折磨死也是无罪的,想来这也是音儿当初不敢放走自己最大的原因。

      传说大奉朝的太祖皇帝与自己的皇后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立那个青梅竹马为后,谁知那位青梅竹马却是命薄之人,当皇后没多久却因难产而亡。太祖伤心欲绝,力排众议立亡后皇子为太子,偏偏在此时还有个不长眼的妃子加害小太子,太祖大怒,将那名妃子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太祖怕尚在襁褓的小太子没了母后的看护会受人加害和欺辱,秘密将小太子送出宫外教养,即便如此太祖仍然不放心,又将亡后的地位提的空前的高,并为此改了律法——帝与后同享天下。

      此律法一出,大奉朝刮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谏臣死了一批又一批,直至所有的反对声浪都彻底的消声灭迹,此事才了。自此以后大奉朝所有的正室们,也跟着享福了,可也苦了大奉朝后来的皇帝们,自太祖皇帝以后便没有皇帝再纳后,想来是怕那后宫三千佳丽生生的折在皇后的手里,所以时至今日大奉朝唯一一个皇后便是太祖皇帝的青梅竹马。

      醒之摇摇头,喟叹一声,这也是当初自己为何即便是死,也不愿意给付清弦做妾的原因。可恨的是来到江南却莫名其妙的要经历这种龌龊事,在漠北时还能一走了之,可现在却是万万不可,谁让无恨还在小望山呢。

      知道无恨有救,醒之的心情本是说不出的晴朗,可看着眼前的人却让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醒之不怕做苦力,也不怕挨饿受冷,可就是不愿意和人玩心眼斗心思,但摆明了,这音儿小姐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醒之想告诉音儿,自己和莫苛确实确实确实真的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可这话听在人家耳朵里绝对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要说一点关系也没有,别说音儿不相信,就算自己也不相信,但是自己和莫苛真之间真的真的比水还清比豆腐还白,还能怎么解释呢?

      音儿吃饱了后,看向从始至终擦着一块地不曾挪地方的醒之,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浅笑。她亲手端着一盘糕点,慢慢的走到还在发呆的醒之面前,屈尊蹲下身来:“饿了吧?”

      尚未回神的醒之木木的点了点头。音儿笑的更甜,将那一盘糕点放在醒之面前:“吃吧。”话毕后站起身来,从上朝下俯视着醒之。

      醒之歪着头,仰着头看了音儿好一会,方才伸出手去拿盘里的糕点,不想便在此时音儿一脚踢在醒之的手,将那一块糕点打落。

      醒之握住被音儿踢疼的手,气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音儿。

      音儿甜甜一笑,一点点的弯下腰来,看着醒之的双眸轻声说道:“怎么?生气了?”

      醒之不语,捡起抹布便要起身,不想却被音儿单手按住了肩膀死死的按在原地。音儿在醒之脸上来回巡视着,轻笑道:“就你这丑模样还想和本小姐抢?”

      醒之挣扎了一下,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音儿小姐在怕什么?”

      音儿一点点的冷了脸,慢慢的站直了身子,抬脚踩在那一盘糕点上,直至将所有的糕点踩了个粉碎,方才收回了脚:“我的东西,即便是毁了,也不会白白的便宜任何人!”

      醒之狠狠的掐了一个音儿的手,猛然站起身来,一脚将那踩得稀碎的点心连带盘子踢向音儿:“什么是你的东西?什么是东西?你又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什么莫苛什么莫家!你以为我站在这里真的是怕你了吗?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你的任何东西!也许你视若珍宝的东西或许在我眼里还不如一双破鞋!”

      “音儿小姐,我不知道你此时是否姓莫,但是你要知道,我是受我姨娘所托来找她的师兄凤澈的!即便是他不在你们也不该如此待客,即便你们不看凤澈的面子不愿照顾无恨,非要让我当人奴仆,我也依你了,但是音儿小姐我劝你一句,做人不能太绝了,给自己也留一条后路,凤澈和莫苛此时疼你宠你纵容你,万一以后呢?以后他们不再疼你、宠你、纵容你、你该怎么活?”

      “人说你们江南女子个个知书达理,娴熟可人,可我从你身上丝毫看不到任何优点,其一:你不尊重长辈,我本是凤澈的客人,即便他不在庄内但他仍然是莫苛的师父,你莫家庄唯一的长辈,我名正言顺该是你莫家庄的客人,可你却要将我们赶出门去。其二:你用莫苛给你的纵容逼迫他威胁他,你这样做的时候也许自己感觉很优越和荣耀,可在别人的眼里你真的蠢到家了,此时你们俩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他对你纵容会说你还小只是任性!等过些年你容颜不在年华已去,他就会说你如泼妇一般无理取闹!”

      “你!你你!……”音儿裙摆上黏满了碎点心,那盘子砸在脚背上,滚落在地上尚好的瓷器,摔了个粉碎,她樱桃般的唇,止不住的颤抖着,喘着粗气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醒之得意的一笑:“我什么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忘记告诉音儿小姐了,本小姐虽没有音儿小姐的花容月貌金珠翠玉,可是本小姐在漠北早已经有了倾心相爱之人了,你那如珠如宝阿苛哥哥即便白送给我,我也不会要的,不过一条臭咸鱼而已,放在哪里都碍事的很!”

      音儿站在原地,绝美的一张脸宛如打翻了调色盘一般,五颜六色好不精彩,最后恨恨的看了醒之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醒之站在原地,有点怔愣的凝视着音儿挺直的脊梁,逐渐的逐渐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她双手环住嘴坏意的喊道:“劝你一句,你若真心喜欢他,就不要把他当成东西,要知道报应这东西说来就会来的!”

      音儿远去的身形顿了顿,随即消失在转角处。

      醒之喊完以后满脸得色的站在原地,本以为音儿有多厉害,不过是说上几句话就逃跑了,连半分的还手之力都没有,看样子平日让人宠惯了,应该是从未一个人独自应对过任何的逆境或者自己说中她的心事,所以才会让她落荒而逃。

      良久良久,醒之长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蹲下身去,脸上闪过音儿那张跋扈的脸,一瞬间醒之觉得莫苛很可怜,从方才音儿的言语神态之间,醒之只看到了音儿的占有欲,却感觉不出来任何男女之情。每次和莫苛说话的时候总是从那话语间感到他对音儿浓浓的眷恋、喜爱、怜惜,有种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是他的炫耀,也有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幸福感。

      每每此时醒之也会羡慕音儿,她和自己对比来说,无疑是幸运的,有一个宛若慈父一般的师父,还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倾心的疼她护她的青梅竹马,可她的人生从来没有尝试过失去,她真的会珍惜吗?她何时才会明白,如今自己所拥有的已经是人生最珍贵的,世间难寻的了,已不需抢不需夺了。

      醒之缓缓的收回了目光,却被眼前的俊颜吓了一跳:“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奉昭转过脸去,并不看醒之:“来一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爱恨情怨一线天(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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