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君》藏垢纳污

1、神隐

　　第一章

　　在陈家村有一户樵夫生了六个女儿，在夫妻俩不眠不休的努力下终于诞下一男婴，取名陈明京。

　　陈六妹烧好热水端了一盆到主卧，等父母醒后梳洗，又倒满另一个铜盆端到侧卧，挨个叫醒了还是睡梦中的妹妹们。陈六妹虽然名字有个六字，但她确是家中的长姐，之所以给她取六妹是希望叫赖名骗神仙家中已有六个女儿，二子能是个儿子。

　　不料一语成谶，真的连着生了五个女儿才有一个宝贝疙瘩。

　　提起这事陈父常常捶胸顿足，说不要叫我遇见那个瞎眼的算命的，不然一拳把他的牙都打歪。说着看着忙进忙出的陈六妹还说摇头叹息，恨她给家里招了五个吃白饭的。

　　“姐，我饿了……”女儿在樵夫家本来就不受待见，加上樵夫每天起早贪黑砍柴一天也就三十个铜板，要煮白米饭给还在哺乳期的妻子，小儿子也要吃些好的，防止早早夭折，不说六个女儿便是樵夫自己——家里的顶梁柱也常常吃不饱要勒紧腰带过活。

　　陈六妹去厨房盛了六碗白粥，清清淡淡的米粥里米粒沉在碗底筷子一戳就扬起来游。虽然是她煮饭，但陈六妹不敢动小弟的米饭。有一次五妹实在饿得慌，陈六妹心里发酸，悄默声去拿了些小弟咬不动的锅巴给五妹吃，被陈父发现以后好一通打。

　　要扒了陈六妹的衣服丢在院子让她好好反省为自己小偷的行径羞耻，腊八的天天空飘着鹅毛大雪，还是陈母抱着小弟哀求，说怕陈六妹嫁不出去，小弟被外面的冷风一激小脸皱在一起嗷嗷大哭，一眼望到嗓子眼。

　　樵夫才放过了陈六妹。

　　五妹说完就被二妹捣手臂让她不要说了，陈六妹摸着她枯黄的头发，把自己那碗倒给了五妹。五妹年龄最小，忍耐力也最差，看着小自己十三岁的五妹常常让她有一种养自己女儿的错觉。不知营养不良还是有什么病，五岁的五妹脸廋的跟小猴子一样，黄雀雀的。肋骨根根分明和小鸡仔一样，但肚子却和青蛙一样大，看起来滑稽怪异。

　　看着就活不长的样子。

　　“是姐没用。”

　　五妹细细的手指牵着陈六妹的手掌，“没有，大姐最好了。”大脑袋还重重点头附和自己的话。

　　“二妹，你是家里第二大的，你带着妹妹们机灵些，没事别往主卧哪里凑。”陈六妹深吸一口气取下挂在墙壁上的蓑衣披在身上，一边系好绳子一边叮嘱。

　　“要是父亲问我去哪了你就说我去乔大妈那里编麻绳去了。”陈六妹提着砍柴刀——这是陈父不用已经生锈的刀，陈六妹磨了许久才恢复锋利。

　　陈六妹平时会跑去乔大妈编麻绳，一天下来可以赚五个铜板，陈六妹便会悄咪咪藏下两个买面粉给妹妹加餐。但最近乔大妈生病了，陈六妹也就没活干了，但和普通家的孩子不同，没了这两铜板的补贴她只有饿肚子的份。

　　家里五个妹妹都是长身子的时候，要是没陈六妹的加餐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当然樵夫或许是乐见其成的。

　　其实樵夫的五个女儿中，一个比一个长得水灵，和陈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双秋眸水灵灵的勾人的很，陈母就不大愿意让她们干粗活，就想着仔细点养说不定能卖到大户人家里当个小妾之类的。

　　但说也奇怪，唯独陈六妹长得普普通通，这更加深了陈父觉得她是灾星的念头，不然为啥其他的女儿一个个美若天仙，就她长得丑。

　　于是家里更是可劲使唤陈六妹了。

　　大雪封山，往往这个时候最需要柴火，柴火也能卖出比平时贵两三倍的价格。

　　为了避开陈父，陈六妹往人迹罕至的深山里猫。

　　虽说陈六妹没去卖过柴火但没吃过吃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她按着平日里陈父砍来柴的样式找，她力气不大砍不了参天大树，但是两掌合围的幼枝倒是可以。陈六妹砍倒一根分成四节用麻绳扎成一个小‘+’字型的背包。

　　陈六妹砍好一根就排列到背包里，越走越深。

　　明月高悬，弯刀一般尖利的月牙像一个阴恻恻的笑脸高悬在陈六妹的头顶。陈六妹的背后已经累起满满的木材，她双手垂在身侧，酸胀无力连弯曲手指都吃力。

　　陈六妹累的昏头只想快点回家睡觉，挑了个下山的路走。昏沉的夜色只有淡淡的星光照亮，横七竖八的枝丫宛如一双双枯槁的手指尖不断扫过她的手臂。划出血痕几丝皮肉挂在枝头。

　　陈六妹耳畔听到人声，四下一望只有空洞洞的森林和静谧无声。陈六妹这时终于从疲惫中反刍出害怕。但陈六妹一踏出步伐，那细碎的人声便再次响起，陈六妹越走越快最后拔足狂奔。

　　那声音逐渐变大，震耳欲聋。然后忽然又恢复了平静。

　　陈六妹困惑不解停下了脚步，是我出现了幻觉么。

　　然后她一抬眼惊到跌坐在地，半天爬不起来。是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绾着双鬓头的女孩，她走在陈六妹的前面，离陈六妹不过是两步开外，就这样凭空出现。

　　不知在陈六妹的面前走了多久。

　　忽然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小姑娘，没事吧？”陈六妹抬头居然是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翁。陈六妹扶着他的手站起身，忽然肩膀被撞了一下。正要道歉声音却被噎在咽喉发不出来。

　　原来她不知何时已经身处在人流之中，源源不断衣着华丽精致的人们从黑洞洞的森林向她涌来，推搡着不停挣扎的陈六妹前进。

　　陈六妹远远看见了一个牌坊，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她有心要逃但空气中飘来一阵阵淡紫色的烟雾，轻嗅清香中带着一丝丝靡靡清甜。陈六妹的身子发软，脑子里昏昏沉沉跟着人流一齐踏过了牌坊。

　　如果陈六妹识字的话就会知道牌坊上写着——百妖宴。

　　随着人流都进入牌坊中，忽然牌坊像一张纸一般无风自动泛着一圈圈波纹。其两头如画卷一样慢慢闭上，然后渐渐隐入虚无。此时再看哪有人流更不要说牌坊，只是一大片的枯叶和宛如哭泣般呜呜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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