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深夜》行临

3、野犬以及真诚

　　转眼已经到了秋天——我最讨厌的季节。
　　秋风凉飒飒地吹着，将河水掀起了细微的波澜，落到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时，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没有水分、干燥地失去了生命力。
　　当我拎着绳子走在河边的时候，可以感觉到阳光落在我身上，暖洋洋的——像是冬天的时候，我在屋内的壁炉旁，闲适得有些发困。
　　我打了个哈欠，顺势对着旁边美丽的小姐打了个招呼，看到她红着脸走远，我的步子于是更轻快了一些。
　　胃部有一些抽疼，可能是因为昨天我没有吃饭的缘故。我敷衍地按了按它，粗暴的摁压带来了一种钝钝的痛苦，但至少抑制住了那种空虚。
　　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有了相当多的毛病。
　　自残留下的伤痕，出任务时得到的旧伤，以及因为过于放纵而变得时不时抽痛的胃部。
　　我扯了扯嘴角，四处张望起来。
　　哪里是我自杀的好地方呢——
　　并没有好的选择，只是看到了很多恶意。
　　路上的行人多少有些好奇地看着我，躲着我。
　　他们的眼光忌惮，也许已经知道我是个黑手党，随时可能夺走他们的性命。
　　哈哈，他们只是看着我的模样，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了吗？
　　——也可能只是人的天性使然，遇到不明的事物就畏惧、厌恶，不是人人喊打，就是退避三尺。
　　愚蠢的脑子如同牛羊，只需要一点点的计谋就可以让他们同室倒戈，成为有心人的利器。
　　我垂下眼睛，感觉我心里的恶意就要止不住地流下来了。
　　我的身体仿佛变成了皮囊，在绷带的缠绕下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却是已经腐烂恶心的灵魂，污泥被勉强阻拦着——或许下一刻我又随意地将它放出，看着它吞噬了别人，而我咯咯地看着他们笑。
　　我没有想过更多。我随意地流浪着，因为没有归途没有在乎的人，我没有想过更远，我可能可以活到二十多岁？然后因为疾病死去？
　　啊，那样的死法不能让我喜欢，不如让我自己提前了结。
　　终于又走了一段路，我总算到了目的地。那是河边的几棵树，我对它们都已经很熟悉，于是一番思量后，我挑选了中间那棵树。
　　因为这棵树正在一朵云的下面，恰好地被这片白色笼住了——看起来挺好看，不是吗？
　　“先生？”
　　“嗯哼？”我转过头，看到一个女人站在我的面前。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头发也很长，看起来是可以称得上“美丽”的存在。
　　但我并不喜欢她。她眼里那种亮晶晶的光芒让我厌恶，甚至升起想要玩弄的心思——年轻的、舒缓的，有生命力的光芒，让我止不住想要逃避。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小姐，怎么？”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她说了很多？大概吧，我并没有认真听。不过八成是那种“生的希望”“人世美好”的长篇大论。我最后嗯啊地敷衍过去，将她送走了。
　　她可能以为自己成功救了一个路人，很开心地跑走了。
　　我盯着她因为跳跃而扬起的白色裙角，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觉得可笑的意思。
　　我只是——有点羡慕？
　　因为这确实是一个鲜活的灵魂。也许她可以活得很久，到了七八十岁的时候头发花白牙齿掉光，但仍然可以穿着白色的裙子，笑得恬适安然。
　　我收回我的眼神，慢里斯条地在树上打了一个结。
　　过程很轻松，我看着面前的圆环点了一下头。我知道，接下来就是把脖子伸进去，然后就可以去到我向往的黄泉比良坂。
　　我带着一种向往的神色，将我的脖子向前伸。头顶上的树叶哗啦哗啦，仿佛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声动摇曳。
　　是吧，我会得到幸福的吧。我想，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以知道——什么是情感？
　　那个飘渺的东西让我拒斥，却忍不住想去追求。好似灯蛾扑火，前方的只是虚伪的影像，可在灯蛾看来却是爱而不得的光。
　　可是眼前突然出现的并不是想象的地狱。
　　是……少女的笑容？我难得地迟疑了。
　　阳光莽撞地落到了我的掌心，我回头看一看，只看到了满目的荒凉。一个模糊不清的笑对着我，像是暖阳，居然让我感到了温暖。
　　啊……不妙，不妙。
　　我叹息着解开了绳索，知道我的自杀已经失败。
　　我被阳光污染了，已经失去了纯粹的向往死亡的心思。
　　我又走回了路上，手里的绳索被我仔细地缠绕着卷起。我扯着它，哼着曲子，想着——
　　下次去哪里自杀好呢？
　　河边？楼顶？唔……感觉药物也不错……
　　我并没有继续想女孩的笑容。
　　野犬当然会因为一时的仁慈而动容，甚至为此做出更多。可是，仁慈不过是虚伪的假仁慈，野犬也不会真正地付出忠诚——
　　野犬只需要流浪就可以了。
　　流浪到远方，流浪到更远，流浪到……死亡。

作者有话说

　　我说更新了就真的更新了哟！
我是不是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