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微甜》野小马

6、第 6 章

　　半小时后，宋雪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托盘上的茶盏空了，剪下的烟头躺在一旁。宋雪面白如纸，一旁凑上来的佣人要扶她，宋雪低呵了一声“滚”，那人接了托盘立刻跑开。

　　她靠在墙边平定着微微发颤的身体。余光扫向了窗外的院落——偌大的绿地尽头，铁门缓缓打开，黑色的劳斯莱斯开了进来。

　　几乎在那一瞬间，宋雪眼睛一亮，整理着衣着，朝着楼下飞奔而去……

　　车内，霍容的助理在电话里简明扼要的把跨海大桥项目承接方的优劣势提了提，电话会议里一时间没有任何反馈。
　　霍容敲了敲桌面，镜头里的陈渡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渡。”

　　陈渡抬起了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晚上出来聚聚？”

　　从徐慧去世以后，秦珂、霍容与陈渡在忌日前小聚已经成了成了三人之间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回陈家。”

　　是陈家，不是家。

　　霍容有些意外，看了看他：“是老爷子让你回去的？”

　　陈渡阴沉沉的看了外面一眼，“嗯”了一声。

　　车子已经开进了陈家院落，厌倦压抑的感觉从四处蔓延了过来。陈渡没有立刻下车。

　　视频电话那头，霍容点了一根烟，隔着轻薄的烟雾看着陈渡。

　　“查一下岑意是什么时候回的国。”

　　一些烟灰落了下来，霍容眯长了眼睛：“岑意？……”
　　明显，霍容也并不知道岑意回国的事情。

　　这个女人失联了三年，不管陈渡派出去多少人，关于她的消息都如石沉大海。没有料到，岑意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桐城。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有消息告诉你。”霍容没有追问，干脆利落的答应了下来，他把烟掐灭，嘴角扯了一个笑，“这小丫头，有点能耐。”

　　与霍容的视频刚刚切断，一个女人就扑上了陈渡车窗，脸贴在玻璃上往里看着。

　　陈渡冷下了眉眼，单手推开了车门，宋雪没提防，往后连连退了退，又立刻站稳。

　　“陈渡哥哥，你回来了……”

　　娇娇弱弱的声音漾在空气里，配合女人那张漂亮无暇的脸蛋，总是最能惹人怜爱的。宋雪这样想着，伸手挽住了陈渡。

　　陈渡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静静扫了一眼宋雪。男人的眼睛自带着迫视的压力，宋雪松开了手，有些尴尬的挽了挽头发。

　　“姑父说，这几天，你都住在家里。”

　　“是。”陈渡就提步往里走去。

　　宋雪跟了上去，捏着掌心，甜着嗓子追问：“过两天我二十岁生日，就在陈家庄园举行，那时候，你也会来么。”

　　彩绘玻璃的大门被两排的佣人打开，室内的暖气混合着昂贵水晶灯的耀眼光满涌出，打在陈渡的身上，却被他身上的冷意稀释几近于无。

　　“生日？”

　　宋雪攥着衣角，垂着头：“嗯。”

　　陈渡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她手上的那枚钻戒上，目光微沉，溢出了淡淡的讽刺：“当然。”

　　他转过身去，大步朝着屋内走去。

　　陈渡身后，宋雪亮晶晶的眼睛灼灼的凝着男人的背影，她死死咬着嘴唇，压抑着几乎要冲出喉咙的激动。

　　--

　　陈家的晚餐一如既往的压抑，席间四人谁也不说话

　　陈渡垂着眼睛，慢条斯理的切着牛排，旁若无人的喝着酒。

　　坐在他正面的陈义明几次想要和儿子碰碰杯，却被后者彻底无视。

　　宋文娴补过了妆，去遮掩哭肿了的眼睛，却掩饰不住满眼的血丝与恨不得吃了陈渡，恶狠狠的模样。

　　宋雪反复戳着一片菜叶，目光一直往陈渡身上飘。

　　“陈渡，吃晚饭陪爸爸去马场散散步。”
　　陈义明忍不住开了口。

　　“公司有事情要处理。”

　　“明天就周末了，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陈渡慢慢的擦了擦嘴，表情有些似笑非笑，黑沉沉的目光却像是千古寒潭。

　　在这样的迫视下，陈义明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他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公司是你给我的，位置也是你给我的。至于，什么事情这么紧急……”陈渡丢了餐帕，往后靠去，锐利的眸子扫过宋文娴与陈义明的脸，“那我倒要问问你，过去的十六年，你又在忙什么。”

　　死寂蔓延了开来。
　　宋雪盯着餐盘，一动不动。
　　宋文娴气的全身发抖，揪着自己真丝裙子的边缘暗自咬牙切齿。

　　陈义明一愣，脸上苍老的疲态更深一分。

　　陈渡要的从来不是答案。
　　他冷嗤了一声，推开了椅子，转身就离开了餐厅。

　　陈家的地下车库比起多伦多的那一间车库，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论是品牌型号还是颜色，所有陈义明正在喜欢的，还是喜欢过的，徐慧都不经任何过滤的转嫁到儿子身上。

　　从陈渡有记忆时起，他的吃穿用度，大到开的车子的型号，小到领带结的颜色，除了陈渡自己选择的拳击，其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徐慧复刻着万里之外那个男人的一言一行。

　　一个影子一样的父亲，一个控制狂过度酗酒的母亲，陈渡的人生，一半浸泡在纸醉金迷里，一半浸润在修罗地狱中，无法解脱。

　　他在钥匙柜里随意找了一把钥匙，跳进了一辆车内。
　　十五秒后，车库门缓缓开启，陈渡像是脱缰的野马，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冲进浓重的夜色中……

　　--

　　灵鹊街 220 弄，暖意甜品铺。

　　早晨烤坏的那几盘泡芙与烫伤的手指打乱了岑意一天的工作节奏，此刻她累坏了。

　　临近打烊时间，客人少了许多。小念捏着画笔一个人在白纸上涂涂写写打发时间。
　　岑意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盘算着明天的材料如何安排，就在此刻，腰间的酸楚一阵阵袭来。算了算日子，估摸着“好朋友”要光临了。

　　岑意把店铺外的门帘半合上，亲了亲儿子的脑袋：“妈咪马上回来，一会儿我们就去休息哦。”
　　小念点点头，目送着岑意走进了后头的盥洗室。

　　街上传来了跑车的隐约的轰鸣声，小念好奇的扭头，隔着玻璃，看到了一辆黄色的流线型跑车停在了店铺门外。
　　车内暗沉沉的，他看不清里头坐着的人。小念收回了视线，继续画画。

　　就在此刻，两个邋里邋遢的年轻人钻进了店铺里。两人均叼着香烟，一黄一绿的头发染的乱七八糟，破洞牛仔裤脏兮兮的蹭着油泥。

　　小念以为来了客人，立刻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走到了两个四处打量的年轻人面前。他抬起小脸，礼貌的用小奶音招呼道：“叔叔，我们关门啦，明天再来买点心吧。”

　　黄毛斜嘴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瓷白的娃娃，烟灰掉落在他胸口衣服上：“哥，这店怎么让个孩子来看呢？”
　　绿毛嗤笑，对着他使了一个眼色：“废话那么多，搞快点！”

　　小念不清楚什么东西要“搞快点”，他盯着黄毛嘴里的香烟，不依不饶：“叔叔，我们这里不可以抽烟的哦。”
　　还伸出了小肉手做了个“NO”的动作。

　　“啧，碍事儿！”黄毛吐掉了香烟，直接拨开了小念，径直走向收银台。这一下子没轻没重，小念头朝地被他推搡在了地上。

　　屁股被冷硬的地板撞的生疼，小念想要哭，却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他眼睁睁的看着黄毛粗手粗脚的拉拽着妈咪的收银柜，终于明白眼前的两个人是坏人。

　　糟糕。
　　小念第一反应是看向自己画画的小桌子——几分钟前，他刚刚把儿童表脱下来充电。眼看着给岑意报警是不可能了，绿毛还顺着小念的目光捕捉到了表的存在。
　　他咧着一口黄牙，抢先一步把表捏在了手心。
　　“哟！小朋友！这表看山去值几个钱，给叔叔买包香烟吧！”

　　小念忘了害怕，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胆量，撅着小屁股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绿毛扑去就要抢回自己的手表。

　　“这是妈咪给念念的礼物！还给我！！”

　　绿毛冷笑了一声，手表直接丢给了两米开外的黄毛，顺势把孩子扛起来夹在胳膊下。生怕小念嚷嚷的大声吸引别人，绿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手绢不管不顾的就塞进了小念嘴里：“嚷嚷什么！”

　　小念踢着小腿，想要挣扎出绿毛的束缚，可是力量悬殊，根本没办法撼动眼前的坏人。
　　他的小脸憋得通红。

　　黄毛把表揣进了兜里，继续用手上的刀子强行撬收银柜。

　　就在此刻，后门与前门几乎是同时被推开。

　　岑意举着一个拖把直接冲着绿毛冲去：“你是谁！出去！”

　　绿毛怀里的小念看到自家妈咪，“呜呜呜”的踢着腿，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滴落。岑意心如刀绞。
　　而黄毛站在岑意的视野盲区，她一时间没有注意店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黄毛本来就因为撬不开收银柜而光火，此刻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只身冲了出来，立刻就扑了上来。

　　只是黄毛的手还没有碰到岑意，一个高大的身影晃过眼前，紧接着下颚就吃了狠狠一击重拳。
　　黄毛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攻击自己的人是谁，眼睛一黑，直接仰面就摔在了地上。

　　绿毛看到同伴被袭击，丢下了小念，挥着拳头就反击，只是男人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手肘一击太阳穴，绿毛跪在了地上。

　　岑意一把抱住了小念，再抬头，认出了站在眼前的男人。

　　是陈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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