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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火大 ...

  •   男人送了自己一根漂亮簪子,又是几天见不到人。
      周家人早就习以为常,周父还劝女儿:“女婿是做大事的人,你当体恤,让他记着你的好,这日子才能长久。”

      周窈又何尝看不出来,周谡那样子,不说相貌了,便是通身的气质,亦不是穷人家能养出来的。

      想开了后,周窈别无所求,只要男人不作奸犯科,连累到周家就成。

      倒是吴婶过来取络子,四下望了望,没瞧见英俊的后生,略微失望,转头对周窈道:“你莫以为你长得美,就可以心大,这男人啊,爱贪鲜,偶尔在外面采采野花野草,还当是情趣。你男人那模样,自己不去招惹,多的是女人扑上来,你看看隔壁,好不要脸,都被马家的揪到县衙了,居然还能翻身。”

      周窈原本没甚兴趣,更不想与外人谈论夫妻之事,只待拿了工钱赶紧把人送走。然而听到王寡妇的事儿,周窈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禁问道:“她是如何翻身的?”

      那日她瞧着马婶子好大的阵仗,还以为王寡妇不死也要脱层皮呢。

      吴婶撇撇嘴,颇为轻蔑道:“这妇人忒不自爱,坏得很,竟勾搭上了县衙里的陈师爷,陈师爷愣指着是马家的人诬告,把马婶子杖打了一顿,直打得人伤了元气,好几日没能下床。”

      听到这,周窈一阵恍然。怪不得呢,隔壁最近大门紧闭,再不见王寡妇往她家门口晃来晃去,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你自己也要当心,那女人背后没少说你坏话,还跟我儿媳妇抱怨过,说你家不厚道,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却被你周家祸害成了赘婿,丢尽了男儿尊严,你们呀迟早要遭报应的。”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王寡妇当真是个中极品。若人在跟前,周窈都想回一句,男人正眼都不愿瞧你一下,你又晓得人愿不愿意了。

      “那个陈师爷,极受县老爷看重,旁的人都要往后排,那女人真要使坏,你要十二分的小心了。”

      吴婶看周窈人美,性子好,难得的是手巧,叫她做什么都能做出来,于是发好心,提醒她几句。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斗了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周窈感激地笑笑:“劳婶子记挂了。”

      送走了吴婶,周窈正要关门,就听到小弟咋咋呼呼的叫喊声。

      “大姐,等等我。”周卓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不等周窈把门开大,他就自己侧身从狭窄的门缝里钻了进来。

      “大姐,大姐,生了!”
      刚说完,就被周窈一记大栗子敲脑门上。

      周窈快速把门栓拉上,又检查了下,这才揪着小弟往屋里走,边走边斥他太多舌。

      “浑说什么,空口无凭的,你生一个我看看。”

      “诶诶,轻些,大姐你嫁人后愈发凶悍了,”真是白长一副柔美可亲的好模样,只是后头的话还没说完,就在周父的瞪视下消了音。

      一旁乖乖立着,刚被父亲训完的周窕,瞧见弟弟这副怂样,捂嘴直乐。

      “你看看你,何时才能长大,虚岁也有十四了,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成天大呼小叫,街坊四邻看在眼里,哪个愿意把自家好姑娘嫁给你。”

      周父苦口婆心,然而周卓情智未开,满不在意:“不嫁就不嫁,当我稀罕,娶不上媳妇,官衙又不会多收我身丁税,”

      说到这里,周卓想起要讲的事儿,立马扭过了头,乐滋滋对周窕道:“二妞,你有福了,朝廷大赦,免征半年身丁钱,尤其你们女子,将年岁延后到了二十,且从五算降到了两算,家中父亲也无需再到衙门里服役了。”

      闻言,周窈反应比周窕更大:“当真?”

      周卓忙点头,无意识地学起了周谡:“真过真金白银,县衙门口都贴告示了,我在学堂听先生讲的。”

      周窈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无遗憾地暗忖,怎就不能提前一个月颁布,这样她也无需急着嫁人了。

      大雍朝税法延续前朝,女子年十七至三十未嫁,五算。其意为,女子年满十七尚未婚配,就要交五倍的身丁钱,一年六百钱,约六石粮,相当于一人一年的口粮,一直交到三十岁,或者嫁人为止。

      到了这一代,皇帝三年前初登大宝,又多加了一条,不仅身丁钱照交,其父也要担责,需到所在辖区官府里服劳役,为期一年。

      不提那一大笔身丁钱,光是让身体有疾的父亲做苦力,周窈就过不去,这也是她最终同意嫁给周谡的重要原因。

      可谁又能料到,成亲仅仅一个月,这税法就改了。难不成昏君重病难愈,大限将至,山陵崩之前,终于良心发现了。

      周窈是不大信的,真有这心,早干嘛去了。
      好在周卓藏不住话,不待她细想,自己就兴奋道:“皇后娘娘上月初诞下了小太子,这才大赦天下,就是为了给小太子积福。”

      按理说,即便正宫所出的皇子,也不可能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
      但今上情况实在特殊,好敛财,好骏马,好古玩,好花鸟,就是不好女色,御极三载,后宫妃嫔寥寥无几,子嗣更是没影。加之去年皇帝御驾南巡,恰逢五十年难遇的特大山洪,不幸落水之后,龙体一直抱恙,即便上朝,也不过走走过场,重要的朝务全都交由以信阳侯为首的宠臣们处理。

      正因如此,整个大雍,上至权阀贵胄,下至贩夫走卒,无一不担忧。唯恐皇帝说崩就崩,后继无人,到时又要引起一番血雨腥风,搅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前朝,不就是这么崩掉的。

      周父颇有些见识,听到是小太子诞生,露出一抹笑:“确实是喜事,咱今晚也吃顿好的,与天家同庆。”

      一听吃好的,周窕来了劲:“前街李叔家捕的鱼可肥了,我去买一条。”

      说着,周窕双手一翻,管周窈要菜钱。

      周窈要笑不笑:“你姐夫给你的零花,这么快就没了?”

      周谡为了笼络周窕,没少给她钱,七七八八加起来,都够家里一个月的口粮了。

      果然,听到这话,周父看向二女儿,周窕立马挺直了腰杆:“我买就我买。”
      缺钱了,再找姐夫要。

      一听到好吃的,周卓也强不到哪去,双眼放光,紧跟着双胞姐姐出门,边嚷嚷:“还有虾,要个大的。”

      周父看着一双贪吃又贪玩的小儿女跑远,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家门不幸,不幸啊!

      许是有心灵感应般,离家好几日的周谡趁夜赶了回来,可以说是满载而归,带回一车的货物。

      一身靛蓝长袍,风尘仆仆,却仍是难掩天生的俊气。

      周窕瞧见男人,比周窈还要欢喜:“姐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不用那么早嫁人了。”

      周谡在路上已有听闻,扯唇笑了下:“确实是好消息。”

      周窈将盛满的饭碗递给男人,顺道看他一眼,总觉得这笑,有点言不由衷。

      往日里要吃两碗饭的人,这一顿大鱼大肉的,却难得的没有再加。
      一碗见底后,周谡就撂了筷,笑说赶集累了,先回屋歇着。

      周父看在眼里,以为真是赶集累着了,于是和颜道:“你先歇着,明日我再给你按按穴位,舒缓筋骨。”

      “多谢爹了。”

      周谡回屋没多久,周窈也跟了进来,把门掩上,又到柜里翻出一套给男人新做的里衣。
      “你站起来,我比比看,若不合身,我再改。”

      原以为男人又要闹她一闹,趁机揩油,却不想,周谡一动不动,任由她拿衣物在他身上比划,声色淡淡。

      “皇帝有儿子了,你们就这般高兴?”
      男人突然这么一问,周窈怔了下,抬眼看他,想了想,回道:“更高兴的是少了一笔开支,家里又会宽裕许多。”

      闻言,周谡沉默片刻,看着周窈收了衣物放回柜子里,不经意地再问:“我在外头奔走,无意间听到一老翁说了句,昏君可算做了件正经事。你们私底下,对天子,就是如此看法?”

      周窈正整理着衣物,一心二用,也没细想就回道:“听闻皇帝极爱骏马,信阳侯原本只是个卑微马奴,家里又犯过事,只因为昏君寻到了千金难求的汗血宝马,就一朝翻身,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侯。”

      说到这,周窈不无感慨,压低了声,“如此儿戏,可不就是昏了头。”

      偏偏男人耳尖,那么小声的一句也听到了,捧起茶碗的手收紧,面上却不经意道:“兴许还有别的功劳,不论身世,能者居之,难道不是明君风范?”

      然而,听到这话,周窈嗤地一笑:“哪有皇帝不干正事,只晓得吃喝玩乐,劳民伤财,怪不得老天爷也看不下去。”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太过,周窈赶紧打住,侧头看了看背对自己坐在桌边,一语不发的男人。

      天高皇帝远,对于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她哪有资格妄议,无非是道听途说,听风就是雨。可因着对女子征收过于苛刻的身丁钱,她内心对天子始终颇有微词,只是平时压抑着,没有发作而已。

      却不知为何,今日,特别敢说。

      周窈迟疑片刻,小步走到男人身边,提着茶壶给他空掉的碗里倒上,温声道:“这茶水里加了野白菊,解热败火,就是不知这味道,你爱不爱喝。”

      谁料,男人不看她一眼,只低头盯着茶碗道:“火更大倒是真。”

      “你说甚?”周窈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甚。”周谡喝两口就放下了茶碗,咚的一声,有些重。

      周窈略惊了一下,抿了抿嘴,也有些不快。

      男人今日当真是怪得很,往常只要在家,入了夜,上了床,必要做那事的。可今儿个,这人洗漱过后就自儿个先躺上去了,也不等等她。

      头一回遭到这般冷遇,周窈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抬胳膊在自己身上闻了闻,仍是香的,软的,滑的,美得很。

      周窈慢吞吞从周谡身上翻过去,一不小心,胸口碰到了男人胳膊,她停了下来,等着男人反应。

      没等到她预料的反应,周窈也觉无趣,暗道自己傻透了,迅速爬到了里侧,背对男人躺下。

      谁料,她不理男人了,周谡又来招她:“娘子是不是想了?”

      想你个大头鬼,周窈不吱声,当自己睡了。

      那厮又道:“为夫今日没劲了。”

      没劲?周窈忽地一下想到白日里吴婶说的那些话,不由无声冷笑。

      怕是身上的劲都用来去采外头野花野草了。

      周谡直直望着头顶灰白的墙面,似是喃喃,却又让周窈听了个真切。
      “心伤透了,哪来的劲。”

  • 作者有话要说:  昏君桑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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