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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到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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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姚婵带着姚小宜去楼下超市买了一筐的猫耳朵,结账的时候佟歌顶着一对儿没睁开的熊猫眼,懵了:“囤这么多?”
“嗯,姥姥也要吃。”
这话佟歌本来是问姚婵的,但今儿姚小宜居然抢着答了。
佟歌边拿着扫码枪扫码边意外地看了一眼姚小宜。
以往姚小宜嫌说话麻烦,总是摆出爱答不理地高冷姿态,遇到认识的人也就是能打个招呼问好,心情好的时候能配合着问什么答什么,那也是能用一个字回绝不多半个音儿来。
佟歌逗小宜的时候都跟她用尊称:“常青园一姐,您来了?欢迎光临。”
此时姚小宜站在收银台墙根下,小小的她昂着头都看不到佟歌的脸,但她也不勉强,看不到就看不到,转头从旁边最底层的小货架上抽了两根棒棒糖递到了姚婵手上。
“给姥爷和二姚买。”
姚婵低头一看,是橙子和葡萄味的。
三岁的小孩儿,就已经能记住在乎的人的喜好了。
一般三岁小孩子说话都会有漏风般的不清晰感,但姚小宜吐字却很清晰。虽然语速不快,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甚至都不太奶气。
刘叔叔总夸小宜:“聪明、伶俐,像个小大人儿似的。”
姚婵叹了口气,姚小宜真的,早慧、早熟,桩桩件件都随了路斯和。
去东区的路上有点堵,姚婵心算了一下距离跟姚婳约定的汇合时间,还有八个小时,将就将八儿够用。
姚婵把车开到紫荆城门口时正好看到了刚买完菜回来的姚婵妈妈,老太太刚刷了门禁进小区门就看到一个小老头从小区里面连跑带颠儿的过来接了老太太手里的袋子。
姚婵车上装了紫荆城小区的门禁,栏杆抬起姚婵就进了小区主干道,等车身擦到老太太边上时姚婵按了两声喇叭,姚小宜心有灵犀地同步配了个音:“滴滴。”
早上小区的车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冷不丁后边来辆车,离得近还按喇叭,姚婵妈妈吓得一个小弹跳,转身正准备开骂,眼角扫到是台白车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姚婵妈妈认车有个特点,不看车标、不看车系更不记车牌,只认颜色和车型,大街上看一个白色SUV都觉得是自己家的车,最尴尬的就是去商场停车场,姚婵要是提前上车,姚婵妈妈再晚两分钟过来,你就看吧,回儿回儿拉错车门。
停车场人少,错了就错了,不那么丢人,在外面姚婵妈妈就谨慎一点,起码会瞄一眼驾驶位上的人是男是女。
“是大姚不?”
姚婵妈妈够儿够儿地往前挡风玻璃看。
刘叔叔落了两步看了眼车牌子,尾号是别致的110。
“是。”
这车牌号有点正气凛然的意思,因着它的特殊性,车子最初开上路,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要问一句这靓号是不是买的。
可就这么独具一格的车牌号,姚婵妈妈却咋整都记不住。
姚婵嘲笑妈妈时,小老太太小脖一扬,又做作又倔强:“我记那玩意儿呢,有啥用?”
感谢路上随机抢小孩儿的人贩子不拐老太太吧。
姚婵落了右侧的前后车窗,和姚小宜一起冲车外的老两口:“嘿嘿。”
姚小宜和姥姥在一起总是要活泼一些的,但姚婵妈妈此时很敏锐地感受到了不同,可如果要说哪里不同,她又描述不来,宽泛来说,就是比以往更活泼了一些吧。
“啧,我大外孙女,可真招人稀罕。”
——就是太像她亲爸。
姚婵妈妈在心里默默吐槽完,绕到车的左侧,一抬手就霸气地把姚婵已经开了条巴掌宽的车门给怼了回去:“你就甭下车了,直接调头走吧,回头要是堵车,到了时间二姚见不着你干着急。”
说着,姚婵妈妈就开了驾驶室后面的车门,响亮地亲了一口姚小宜的脸蛋后,直接把姚小宜抱下了车。
这边,刘叔叔也开了后备箱把小宜的小书包拎了出来,等刘叔叔合上后备箱,姚婵妈妈就像拍人屁股那样拍了一下后保险杠:“开车别溜号儿,赶紧走吧。”
姚婵快上高速了才后知后觉嘀咕:“小老太太最近对我好像越来越随便了。”
——也是,头婚不听亲妈劝阻也就算了,二婚还不打算听亲妈的安排,这事儿搁哪个妈心上都得像有十个哪吒那么闹腾。
姚婵这么一想,瞬间就觉得自个儿目前这境遇还挺好,顶多是被嫌弃,小老太太也算心大,不然天天时不时地就祭出塔来镇她,那这日子就算彻底完了,没法过了。
姚婵妈妈的镇妖塔就是哭,还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作天作地的那么像演戏一样的哭嚎,是啜泣,让人看着抓心挠肝地跟着难过,那情形大概就是贾宝玉瞧着黛玉妹妹落泪,简直要心疼死了。
姚婵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但遗憾的是,这个“解”仅仅是理解的解,不是开解的解。
天生吃软不吃硬的人,哪怕是人猿泰山对着自己抹眼泪都会心软到词不达意、手足无措,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妈妈呢?
所以事情的最后都是姚婵妥协。
经过漫长的单独驾驶时间,姚婵终于在二道白河镇与姚婳汇合了。
果然不出姚婵所料,姚婳只背了一个只够装钱包和手机的随身小包,嗯,连衣着都是简便的短袖短裙。
其实北方夏天的太阳烤起人皮来丝毫不比南方手软,在姚婳看来是体感温度五、六摄氏度的差别,还有就是炙烤时间长短的区别,服装上面差异不大。但她只比较了最北边的哈市、家里山市以及生活地海市,却忘记了这里是有“千年积雪万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美誉,即使是盛夏温度都很少超过20摄氏度的长白山。
“大姚。”
姚婳上车先打了个激灵,冰凉的双手拢起,凑到嘴边哈了口气才继续说话:“你给我带衣服没?”
姚婵无奈,指指姚婳身后座位的旅行包,骂道:“就知道你长脑袋是为了显身高,赶紧去后面换上。”
“木嘛!”
姚婳隔空送了一枚香吻,直接从副驾驶跨到了后排座位,先穿了外套,然后边套裤子边念:“从下飞机到坐客车,我这一路进来,从周围人不断打量我的目光中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一下车,我就知道那目光是啥意思了。”
“看傻子?”
“嗯呢。”
姚婳一向喜欢自嘲。
其实如果姚婵早点和姚婳碰面,姚婳也可以不用挨冻。
姚婳从海市直接坐飞机过来,是离长白山西区近一些的。但姚婳来长白山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观景,是为凑热闹的,听姚婵说北坡人多就毅然决然地选择奔北坡了。
姚婵来路离北坡近,去机场先接姚婳反而绕路浪费时间,索性就直接定在北坡汇合了。
住宿的环境中规中矩,没有旅游城市的民宿那么精致,比家边儿农家乐住宿的平房大通铺要好一些,从外面看是独立的五层楼,内里就是普普通通的旅店模样。
姚婵进门先四处望了一圈,办入住的时候,前台的老板娘小声跟她嘀咕一句说本来姚婵订的这间房也都被包了的,要不是小毛,这间房就算空着也不能租给她。
姚婵挑挑眉,这话儿她倒是信。
小毛就是姚婵前两天打电话托的人,是个导游,办事牢靠,人挺仗义,以前总带长白山的这条线。
长白山的整体人均消费不算高,附近四省不少的中小企业办团建都喜欢来这儿,景区的旅店大多不大,很多都会被来搞团建旅游的企业直接包两天。
况且这是长白山最热闹的八月。
她就是觉得这老板娘挺有意思——合着这是当顾客的面儿说自个儿一间房收两份钱?得了便宜还卖乖,好意思?
但姚婵也没接腔,怕一张嘴怼得人下不来台,回头对小毛不好,而且当冤大头的又不是自己,咋呼这一下怪没劲的,于是收好身份证,拿了房卡扭头直接上了楼。
房间在走廊左手边的尽头,姚婳往左走两步觉得有点黑就跺了跺脚,但声控灯没亮,又往里走了两步,实在不耐烦才把手机摸出来大肆开电筒灯照路,正巧这时走廊右边传出敲门声,姚婵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楼的朝向是坐北朝南,楼内是东西方向的狭长走廊,格局很像初中时代的宿舍,此时下午的太阳光从不足一平米的西窗微弱地探进来,只堪堪能照到楼梯口的位置。
姚婵眯眼看过去,那人背着光,额头似乎是贴着门,只能确定敲门的人是很高的一位男性,教人觉得奇怪的是,明明是来旅游竟还穿着西装。
姚婵之前做摄影师会习惯性琢磨别人的特征,但姚婳做平面模特做得随便,不管那些。她倒是也常年在外全国各地的跑,比起关注别人,更在乎自己的安全,所以她开了房门就检查一通门锁,随后又在卧室的角角落落翻了翻,最后仔细检查了一番卫生间。
“还行,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姚婵把自带的床单、被罩、枕套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姚婳一看顿时就觉得浑身无力。
“姐,你咋不带个睡袋?”
姚婵愣了一愣,她以前出门是带睡袋的,但是那些东西她和路斯和分开的时候没带,大概是太久没用,当时又那样的情景,这种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根本想不到。
现在这些还是昨天急忙忙收拾的时候特意找的旧的。
姚婵没说自己是忘了要出门这事儿忘记买睡袋了,只说:“现在又不经常出来,没买。”随后就指使姚婳:“把被罩套了。”
姚婳顶不耐烦做家务,但这会儿也没有比她更弱小的可供她指使,只能唉声叹气地把活儿干了。
“咱妈那时候再生一个就好了。”
姚婳瘫在床上念叨着。
“怎么?”
“我就能再指使一个比我还弱小的替我干活啊。”
北方有句俗语:大懒儿支小懒儿,小懒儿干瞪眼,生动形象地描述了姚婳这种懒人面对劳动时下意识心理活动以及肢体反应。
姚婵无语片刻:“那超生的罚款你给报销?”
姚婳嘿嘿笑两声,成心恶心姚婵:“我们家大姚给报,肉偿。”
刚进春天的时候,姚婵见过的一个相亲对象,他妈妈就是计生单位的,他本人也有个很体面的工作,但这人不知道脑子里装的都是啥,第一次见面后第二天晚上就发短信约姚婵去快捷酒店,姚婵没搭理他,他还不要脸皮打电话约,姚婵也不是软包子,假意跟他约了长青街的一家快捷酒店,让他订好房,等那人短信她房间号,她立马反手一个报警举报有人嫖、娼。
那天晚上有关单位的人虽然没抓到那人现行,但姚婵拍到了他在红蓝警灯闪耀下出酒店门的照片,并把照片分别寄到了那人单位、相亲介绍人的单位。
姚婳知道这事儿还是从舒宁那,当时也被气得不行,但同时也为她姐的智慧竖了个大拇指。
这事儿现在想起来她还觉得她姐干得漂亮。
“哎,大姚,你当时咋就想到把猪脑肥肠的约到长青街的?”
“嗯?”
“就,红灯胜地啊。”
长青街最开始算是山市最早最热闹的地儿,九十年代中期娱乐场所就是肩并着肩的,最嚣张的时候,□□外面的楼体会直接放各种各样美女的照片,上书:新进小姐。后来随着社会进步城市不断地管理、发展,那里明面上的不正规大型场所就没落了。
但长青街的地理环境有点复杂,那里临近山市老火车站,人员流动性大,鱼龙混杂,而附近的小区都是四通八达被弃管了的老小区,就连附近老公园的树都又高又密,特别适合干点什么,所以在山市长达三十多年的发展史中,以红灯为代表的长青街一直屹立不倒。
然而长青街红灯的名号再响亮也依然有至少百分之三十的山市人不知道,姚婵十八岁之前就是那百分之三十里面的一员,后来之所以成为那百分之七十,还是因为路斯和。
——路斯和……
姚婵突然觉得无趣,抿了下唇就翻身坐起来,报仇似的曲起食指弹了姚婳脑门一下:“这叫将计就计”随后就问:“美女,一起冲个热水澡吗?”
姚婳想着现在冲完临睡还要冲,就摆了摆手。
姚婵一边挽头发一边说;“你不冲个热水澡我可冲了,我等下睡一会儿,你趁着天还亮,出门买点水和吃的回来。”
姚婳一听,十分不情愿地坐起来,叹气道:“得嘞,姚姑娘,奴婢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