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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冷。
      冷得骨头缝都在打颤。
      肖辞睁开眼睛,四下一片黑暗,静极了。
      这是哪里?

      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间的光线透了进来,肖辞于黑暗中看到一道高挑的身影。那人腰围一条米黄色浴巾,露出优美的肩颈线条和精致的喉结,小腿又直又长,浑圆的脚踝向下滴答着水。
      啪嗒,啪嗒。
      看到他走向自己,肖辞下意识闭上眼睛。

      透过紧眯的眼睛,睫毛的间隙,肖辞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而那男生坐在床沿,微微侧头,看向自己。
      然后伸出手来。

      肖辞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男生细腻发冷的指尖,在自己小腹上摩挲游荡,然后缓缓向上,撩起自己湿透的T恤。
      千分之一秒内,肖辞攥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

      借势咬牙坐起,死死地盯着他,“你要干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男生脸上仿佛一丝惊讶也无,只是平静地看他,“醒了?”
      肖辞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可男生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冲他微一颔首,以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衣服,脱掉。”

      这句话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震惊之余,肖辞手上猛一用力,便将人拽过来,紧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瞳仁,咬牙道:“你、说、什、么?”
      那瞳仁海一般的深邃,微光之下倒映着肖辞自己的倒影,他听到男生不紧不慢道:“我说,衣服脱掉。”

      “艹…”肖辞暗骂一声,电光火石之间就已探得少年虚实,对方虽然看起来显瘦,但脱了衣服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从手臂,到胸、腹,每一处肌肉都是恰到好处的结实美观,甚至连线条的衔接与起承转合都堪称完美,几乎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就像他的脸一样。
      说实话,这种程度的长相一万人里面也未必能有一个,但仍旧把肖辞恶心得不轻。

      不过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身体骨架比自己大了整整一号,明显也要比自己结实得多,肖辞感觉跟他硬碰硬的话自己未必能占得上风。
      就那么僵持着,在男生自上而下压迫性的目光下,肖辞咬着牙,鬓角淌下一滴冷汗。

      夜一样的寂静中,江朝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长这么白?”
      “肖辞…关你毛事?”
      “哦?”江朝勾了勾唇,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你就是你们班那个四川的?”看着男孩写满怒意的小脸,不禁脱口而出,“肖辞这名太难听了,叫你小川仔可好?”

      “你他妈…”肖辞还从来没被人气成这样过,他抬起脚来狠狠蹬向对方胸口。一声闷响,一脚将人踢翻在床。肖辞爬起身来,抓住自己的湿淋淋的外套就想跑,却被不知何时站起来的对方一把攥住两只手,毫不留情地拽了回去。别到背后,死死制住。
      妈的,肖辞感觉自己多少年都没这么火大过了。他空有一身力气却半点儿使不上,两只手竟是连对方一只手都挣脱不开。肖辞拼命忍着疼,一声不吭,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对方一点点压紧,男性燥热的呼吸就喷在他后颈上,强大的压迫感如潮水般袭来:
      “敢踢老子…你小子怎么这么冲?发着高烧还这么大的脾气,吃火|药长大的?”

      肖辞连同他纠缠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别过脸去,下定决心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一声不吭。
      “哑巴啦?”江朝大手扳他的小脸,强迫他直视自己。肖辞用力扭过头去,又被江朝猛地掰过来,以此循环数次,肖辞不再扭头,却紧闭着眼睛,任由他怎么拍打都不看他哪怕一眼。

      “玩够了吗?”肖辞闭着眼睛,胸膛因出离愤怒而不断轻颤,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我明天还要上学,不比大少爷您手可遮天,玩够了的话,就放我回家吧。”
      江朝静静思索着,不知是觉得没意思了,还是因少年开口示弱的缘故,总之,他手上慢慢放松了力道。就在肖辞长舒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混蛋的时候,就听丫得来了句:
      “不,今天太晚了,你就在这儿睡下,明天我直接送你和我妹去学校。”

      你妹啊!老子跟你熟吗?!
      他真想敲开这孩子脑壳,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屎吗?

      “你现在,把衣服脱了,去浴室洗澡。”江朝说。
      肖辞一愣,“所以你刚刚动我衣服,是…”
      “?”江朝道:“你以为呢?我总不能带着衣服把你扔进浴缸里吧。”

      “……不用了,”肖辞抓着自己的外套,冷冷地说,“我这就走了。”
      起身走到门边,略一回头,侧颊沐浴在光影之间,“还有,我跟你不熟,今天多谢了。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说罢拉门而出,水晶吊灯的明亮灯光一瞬间晃得他睁不开眼睛,这间大厅大得吓人,装饰富丽堂皇。肖辞还没看清楚该往哪里走,就被身后追来的人一把扯住手臂,掐着脖子按在墙上,“你说什么?”
      江朝话语里藏不住的怒意,“这世上还没人敢跟我说这种话,小子,你是第一个。”

      肖辞感觉眼前这家伙简直像疯狗一样不可理喻,他扒住对方的肩,曲起膝盖来,朝着对方命门狠狠顶了一下。
      江朝吃痛松手,肖辞趁机逃脱,却被愤怒至极的江朝双臂箍住腰狠狠一甩——哐啷!

      空气一瞬间静了下来,只见一个将近一人高的古董玉瓶应声摔成碎片。肖辞吓了一跳,紧跟着就是头皮发麻,这是刚刚疯狗甩飞自己时,自己双腿扫倒的。他不知道这大家伙值多少钱,但很明显就是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所以…这到底算谁的?
      要是疯狗赖在自己头上,该怎么办?
      不说他压根没有钱,如果真被人讹住的话,以后还怎么找哥哥?

      出乎意料的是,疯狗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却不是对着那堆古董碎片皱的,而是对着他皱的。
      肖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俯下身去的江朝一把挽起裤腿,垂着眼帘细细检查。
      确认没有受伤后,江朝直起身来,倒吸一口气,“你他妈还真是个疯子。”

      肖辞:“……”这话形容你自己才最合适吧?

      敲门声响起,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眼看就要进来,千钧一发之际,江朝一把将肖辞按进隔壁浴室,猛地摔上门。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朝的后妈,韩霁月的母亲,韩淑梅。
      她身材极好,长相极美。正如外人对她的评价,她是一个“带得出去”的女人。举止端庄优雅,说话进退有度。不管面对谁,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从走路的姿势到每一个细微的神态,都像是精心计算好了的。毫无疑问,她很明白如何在最大程度上展现自己的美丽与修养。

      “阿朝,淋了雨,来暖暖身子吧。”她双手捧着一小盅暖汤,正要放在茶几上,眼角余光看到少年背后的那一地碎片,手指顿了一下,旋即大惊失色。
      “这、这是……”她的眉头轻轻蹙着,走近些许以让自己看得更真切,错不了了,居然……

      “阿朝,这可是你父亲花了整整两个亿,才从古董商手中淘来的田黄百鸟朝凤瓶……老天,这是你不小心打碎的么?”韩淑梅一脸关切的神情看着少年,脖颈间的一串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而那光泽落在江朝眼里,却只让他觉得刺眼。
      “你很关心么?”江朝半边侧颊笼罩在黑暗中。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韩淑梅道,“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不关心你呢?”
      一家人…江朝轻嗤一声,“那还真是不用了,你不去老头面前告我的状我就谢天谢地了。”
      “再者说,”江朝后退一步,同女人拉开距离,“这瓶子是我父亲买的,放在我屋里的。从头到尾,好像都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我不小心打碎的也好,有意打碎的也罢,又轮得到你来操什么心呢?”

      “你……”韩淑梅被问到哑口无言,沉默数息之后,再抬起头来时眼圈红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呢?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我和你父亲结了婚,我们就是一家人……”
      江朝深吸一口气,他是真服了这女人的心理素质了。很多时候,明明彼此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人家却依旧能硬着头皮把戏原原本本地演下去,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
      韩淑梅拉住他的胳膊,一双眼睛里的泪水行将满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就应该互相关心,不是吗——阿朝,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做…”
      江朝被她碰得都快产生生理性厌恶了,当年他母亲去世不到三个月,这女人是怎样一步步撂倒他爹的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尽管他当时才只有7岁。
      他爹当局者迷看不清这女人,不代表他就看不清。

      “阿朝,”韩淑梅的声音愈发语重心长,情真意切,“我们从今往后,敞开心扉,像真正的一家人那样好好相处好不好?”
      江朝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借着他犯错的时机,不磨到他松口答应怕是不会走了。就在韩淑梅就差没说到声泪俱下的时候,江朝当机立断,一把撩起了自己的白色帽衫,乳白色的腹肌轮廓若隐若现。
      韩淑梅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睡觉,”江朝脱掉上衣,露出少年人尚显青涩的脊背,转身回屋,“怎么,你要爬到我床上来继续给我讲睡前大道理吗?”

      “你……”韩淑梅咬着牙,转眼间就恢复了一贯的微笑,“妈妈没关系的,留给我们的时间还很多,我们可以慢慢相处,不是么?”
      “……”

      江朝还并不打算睡觉,韩淑梅走后,望着满地狼藉,江朝烦躁地坐在沙发上,大手搓了把脸。
      一个瓶子倒是无所谓,碍手碍脚的东西,砸了也就砸了。只是…
      不知道那女人又要怎样“不经意”间跟老头提起这件事。
      再怎么样,他在这世上也就剩老头这一个亲人了,对彼此的感情,谁都不会表现出来,但不可能不在乎。
      日复一日的枕头风吹下来,老头会怎么看他,他心里还真…有点儿虚。

      这时,客厅的门又开了。江朝烦不胜烦地道:“谁?”
      “哥,是我,”韩霁月穿着月白色拖地睡裙,玉肩半露,小心翼翼道,“肖辞呢?我不是让你帮忙把他留住吗,外面那么大的雨……”
      “没走,”江朝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他现在去洗澡了,你还要等他出来?”
      “……洗澡了就好,洗澡了就说明他肯留下。”韩霁月抿了抿唇,“哥,谢谢你帮我照顾同学了啊。明天你能不能……”
      “能不能送你和同学一起去上学。”江朝道,“你说了八百遍了。”
      韩霁月这才开开心心地笑了起来,鼓起勇气拿拳头在她哥肩头撒娇似得锤了一下,“哥哥讨厌,尽开人家的玩笑。”
      江朝:“……”

      韩霁月走了。
      终于,没人来烦他了。
      江朝十指交叉,撑着下颌,纤长的睫毛一点点抬起,目光最后落在那道浴室门上。
      不禁想起应妹妹之邀,进屋照顾那小子的时候。

      那小子死了一样地躺在床上,身上烫得吓人。烧成那样了还是一声不吭,只是眉头紧紧皱着,小嘴嘟嘟囔囔地喊着什么。
      江朝凑近耳朵,听到他在喊“哥”。
      不禁莞尔,这么炸毛的一个小混球,没想到叫起“哥哥”来,还挺好听的。
      听得他心里有点儿发痒。

      本想帮那小子脱掉衣服,然后扔进浴缸里,结果那小子跟腰上长眼似得,一碰就醒了,一醒就炸了,一炸就莫名其妙地弄成了现在这样。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浴室哗哗的水声在耳畔响着,江朝站起身来,打算去厨房帮小混球热一点姜汤,再弄些退烧药,让小混球喝下,晚上早点儿休息。
      他热好姜汤后,在客厅沙发上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等到他差点儿睡着,姜汤都要凉了,小混球的澡还是没有洗完。

      江朝眉头微皱,过去敲了敲浴室门。
      “…小川仔?”
      水声哗哗依旧,却没有半点儿回应。
      江朝意识到不对了,又喊了两遍,没人答,推门进去。

      一股寒风扑面而来,热水早没了,喷头里出来的全是冷水。江朝吓了一跳,小混球该不会发烧烧死了吧?
      连忙撩开帘子,去看里面的浴缸。
      浴缸空空如也,浴室顶上的小窗开着,寒风夹着雨呼呼地往里灌,吹得浴帘烈烈抖动。
      而在那小窗的窗沿上,留着一个脚印。
      湿哒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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