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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十月初秋,一场台风在广州登陆。
      天气昏暗,风雨欲来,乌云压得极低,将珠江新城的摩天大楼拦腰截断。
      往常热闹的大街小巷显得格外冷清,剩下的行人也个个形色匆匆。

      天色如墨一般,黑得可怕,沿街的店铺门早早关了门。城中村深处的这家小店也不例外。
      飞蛾扑打吊灯,发出轻响,一个女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打烊,她随手将微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为明天的生意感到无比犯愁。

      “当当当”,卷帘门轻轻响了三下,女子从账本中抬起头来,面带疑惑看着发黄的卷帘门,一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她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么晚了,会是谁?
      阿泽吗?不…女子痛苦地摇摇头,她几乎已经不敢再对那个男人抱任何希望了。

      拉开卷帘门,闷湿的水汽一瞬间灌了进来,隔着屋檐的滴落的雨幕,女子看到了门外暴雨中的少年。
      白色T恤被雨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轮廓和些许腰肢的痕迹。长长的眼睫像一把小刷,缀着细细密密的水粒,轻轻颤动。少年生得极白,牛乳般细腻的肌肤带着些许稚气,嫩得能掐出水儿来。本是最令人心生怜爱的长相,可偏偏清朗眉宇之下,是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冷淡,疏离,叫人看上它的第一眼,就平白生出几分心窒。
      可望而不可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女子面色惊愕,怔愣了好一会儿,捂上嘴巴喃喃出声:“小辞…老天,你是小辞?!”
      少年的样子已经变得让她认不出来了,高了,也瘦了,曾经脸上的那点儿婴儿肥消失得了无踪迹。

      上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那个光着脚在山间奔走的幼童。那个时候,他看到她回来,大老远笑着朝她招手,喊她姐姐。他扔下羊鞭向她跑来,踮起脚尖,小手在她浓黑的长发间别上一朵雨蔷薇。
      “送给你,姐姐。”银铃一般的笑声。
      如今一眨眼,他竟都长这么大了…

      “快进来快进来”,肖燕连忙伸手去拉那个将近半人高的木质行李箱。少年却已经自己将那个大箱子提了进来,“沉,谢谢堂姐了。”
      少年浑身湿透,微垂的发向下嘀嗒着水花,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肖燕连忙弯腰给少年放上拖鞋,“你先穿你姐夫这双,快进来,我去给你烧热水让你洗澡,你来…坐在沙发上……”

      肖辞拿毛巾把身上擦干后才进的屋。
      肖燕这房子和前面的店铺是连在一起的,狭窄逼仄,几乎连个窗子都没有,不开灯的话就完全是个黑盒子。好在屋子被收拾得整洁干净,茶几上摆着一小盆百合,微黄的灯光下散着淡淡清香,给这个家平添了几分温馨。
      不一会儿,洗澡水烧好了,肖燕取了两件男人的衣服来,“先穿你姐夫的吧,他不在家,不用不好意思。”
      “带衣服了,”肖辞说,“谢谢姐。”

      等肖辞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茶几上摆着一个小锅和一只碗,腾腾冒着热气,肖燕拍拍沙发,笑着向他摆手:“快过来,趁热吃。”
      肖辞点了点头,把毛巾挂上晾绳,坐在了沙发上。

      肖燕给他挑了一大碗方便面,窝着两个荷包蛋,外加一根火腿,鲜香扑鼻。
      肖辞把面碗捧在水中,冻得发白的小嘴轻轻吹着,蒸气飘散,喝上一口热乎乎的汤,半僵的身子才稍稍缓过来些许。

      他吃面的时候,肖燕一直看着他,数次欲言又止,最后才开口:“小辞,对不起啊…之前叔叔阿姨的事,我都没能回去送送他们……”
      “没事,”肖辞的睫毛微微敛着,发暗的灯光映亮他半边侧脸,些许沉静,“都过去了。”
      “那你哥哥……”
      “得找”,肖辞说,“我办好这边高中的入学手续了,到时边上学边打听,把广州的初高中,职校先找个遍,没有的话,再找周边地区。”

      肖燕点了点头,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这样也好,别走了,住在姐姐这儿,姐姐还能给你做个伴。”
      说话间,肖辞已经把面吃完了,“我找到租的地方就搬走,不给姐姐添麻烦。”
      说罢开始收拾碗筷。
      “你歇着,你歇着”肖燕连忙拦住他,抢着自己收拾。
      唉,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懂事得让人心疼……

      肖燕在水槽刷着碗,吸了口气,让自己笑起来,“嗨,你才多大点儿啊,还是个孩子呢,能添什么麻烦。先别想了,路上肯定累坏了,早点儿睡觉吧。”

      肖燕把货房的床板收拾了出来,又给肖辞添了一床被子,端了杯温水放在货架上,走的时候,特意留了灯。
      因为从小经历的缘故,这孩子怕黑怕得厉害,这些,她还是多少知道一点儿的。
      “晚安,”肖燕说着,门缝轻轻关上。
      “晚安,”肖辞说。

      四周一点一点地静了下来,隐约能听到一点儿吱吱的声音,像是老鼠磨牙。墙顶上有一面小窗,很脏了,模模糊糊地能看到雨水流下时扭曲变幻的痕迹。风声、雨声,寒意,隔着厚厚的墙壁,一点一点地渗透进来。
      肖辞浑身僵直地躺在床上,从一数到一百,再到二百、三百…明明火车上几十个小时的颠簸无眠已经让他累到无以复加,他却仍旧迟迟无法入睡。
      许是离父亲近了,肖辞一闭上眼睛,眼前的大雨就会汇聚成河,而父亲的身体在无边的河水中浮浮沉沉,河水冰冷刺骨……

      啊…肖辞半坐起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已经半夜三点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个厕所,他隐约听到了一点儿说话的声音,隔着房门闷闷地传来。

      男人的声音大声道:“那屋怎、怎么回事?肖燕,你说!”
      女人道:“阿泽,你喝醉了,来醒醒酒,先醒醒酒……”

      忽地一声脆响,像杯子摔碎在地的声音,男人不顾一切大吼道:“妈的,肖燕,你少搪塞老子!还敢让男人睡到家里来!你该不会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忘了吧?啊,臭|婊|子!”
      “阿泽!”女人拼命压低声音,“你胡说什么呢?他是我弟弟呀,阿泽,你小声点儿,小声……”
      “是弟弟就更得让他滚了,怎么着,你难道还想让他住进咱家来蹭吃蹭喝?!肖燕,你他妈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救出来的,啊,你这死|妓|女!”
      男人肆无忌惮的谩骂和发泄,与外面的狂风暴雨连成一片,狠狠砸在女人脆弱的肩头,让她分外无助,只剩无比压抑的颤抖与哽咽……

      肖燕和肖辞一样,都是川北山区的苦出身,她家又严重地重男轻女,初中没毕业就被送到东莞打工来了。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被人连哄带骗送去当了小|姐。想跑,跑不了,被上面的治过几次就老实了。也不哭了,也不闹了,挣了钱就乖乖往家里寄,寄到大山深处的剑阁。

      那个时候,阿泽也是南下打工队伍的一员,在东莞的一个装配车间干活。两个地方离得挺近,休息的时候,肖燕透过三楼的窗子,能够看到阿泽他们工厂的员工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打饭。那时候的阿泽一头黄毛,又帅又痞,在人群中分外扎眼。
      有次肖燕偷看阿泽的时候,阿泽抬头,刚好也看到她。肖燕吓了一跳,正要逃走,就见阿泽坏笑着朝她吹口哨,肖燕当场脸就红了,双腿软|得连步子都迈不动。

      肖燕被管得很严,连楼都不能下,阿泽就绕到她们的楼背面,冲着她的宿舍给她扔纸飞机。当她接到阿泽的纸飞机时,心脏怦怦跳得厉害,她趁着舍友不在的时候打开纸飞机。那里面居然用带香味的星星笔写着小字,说他喜欢她,他要带着她私奔,他要娶她回去做老婆。
      如果她愿意的话,就在半夜十二点,去三楼的女厕所插上门等他。
      肖燕整个人都傻了,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本身从事的这份工作让她几乎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未来,她只是想多挣一点儿钱,让家里人过得好一些,关于感情的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她就是做梦都想不到,这辈子居然会有男生主动向她表白,不嫌弃她,甚至还说要娶她。

      咬牙下定决心,肖燕在三楼的女厕所等到了十二点,月上中天的时候,四下寂静无声,她本来以为男生是在逗她,整个人失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谁知,这个时候,突然一声响,一块石头从窗户进来,砸到厕所的地面上。肖燕吓了一跳,细细看去,发现那石头上竟然拴着一根粗绳子。从窗户向下看,发现男生就站在楼下,笑着朝她打手势,示意她将那根绳子拴在一个结实的地方上。
      她找啊找,最后将绳子拴在了一根凸出来的铁棍上,那根绳子从三楼的厕所窗口一直垂到地上,阿泽让她顺着绳子滑下来。但是三楼太高了,她不敢。阿泽挠了挠头。月色下,她看着阿泽抓着绳子咬牙向上爬,从一楼爬到三楼,一直爬到女厕所里,然后抱着她,带她滑到了地面上。
      阿泽的怀抱带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暖,她的一颗心为他狂跳不已,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事实上也不用说,因为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低下头,在月色下紧紧地堵住了她的唇,不顾一切地用力吻她。
      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她觉得自己都要上天了。

      肖燕跟着阿泽来到广州,用她干了整整一年,还没来得及寄回家的钱,租下了这家城中村的店铺,卖些零食、饮料之类的小东西,自己摸索着做点儿小本生意。
      她一个人进货,一个人经营,一个人做饭、打扫家务。阿泽跟她在一起后就什么活都没干过。大部分时间她前脚挣了钱,后脚就会被阿泽拿去网吧打游戏。但她从没说过阿泽一句,那是她的男人,她满心欢喜都还来不及,哪里还舍得埋怨?
      她只怪自己没有本事,挣得钱不够多,她开始更加拼命,起早贪黑地进货,拼命干了大半年。终于,在阿泽生日那天,她咬着牙给阿泽买了一个高配置的游戏本电脑,阿泽看到那个笔记本电脑时眼睛都亮了,看着阿泽高兴,她心里就跟吃了蜜似得。
      那一晚,他们缠绵依恋,阿泽说他当初真是没有看错人,他说她真贤惠,他要娶她做老婆。
      娶她的话,阿泽自从救她出来后就再没提过,再一次亲口听到他的承诺,她幸福到泪流满面。

      他们结了婚。
      去民政局领证那天,她欢欢喜喜,穿上了平时从来也舍不得穿的长裙,对着镜子左摇右晃。床头坐着的阿泽却是一脸泄气。她有点儿担心,问阿泽怎么了?阿泽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甚至磨磨蹭蹭,数次找借口推脱。
      但他们最后还是领了结婚证,在她的再三央求下。
      她带着一身操劳,一无所求地嫁给了一无所有的他。
      她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本以为婚姻是幸福的开始,谁成想,恰恰相反。
      一场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深渊一般的噩梦缓缓拉开了序幕。
      结婚后,阿泽非但没有收心,反而愈发变本加厉,他从她那里拿走越来越多的钱,整宿整宿地夜不归宿。那台几乎崭新的游戏本电脑就放在家里,阿泽却连看都不肯再看一眼。
      她开始担心,开始胡思乱想;她开始着急,开始慌张地哭泣,如果用他所喜欢的东西都不能留住他,她还能怎么办?她开始给他打电话,发短信,问他在哪里。
      迎接她的却是他的质疑,他质疑她不信任他,数次气急败坏地挂掉了电话。
      她下定决心想要好好跟他谈一谈,却被他当面打断,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直到那天夜里,阿泽醉眼朦胧回到家里,浑身酒气味儿,衬衫袖口扯开,颈间印着几团粉,扑到床上,抱着她叫其他女人的名字。
      平地一道惊|雷炸|响,她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她拽着阿泽崩溃恸哭,质问他是怎么回事儿。
      迎接她的,却是一顿拳打脚踢。
      “妈的,老子出去找女人怎么了?!你也不想想你有过多少个男人?老子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便宜货?真他妈窝火!”

      那一晚,她离家出走,在寒冷的珠江边抱着膝盖哭了整整一夜。
      天亮的时候,阿泽找了过来,这个男人前所未有的狼狈,一双眼睛红红的,他从背后抱住她,吸着气跟她道歉,说他错了,说他以后再也不出去鬼混了,他求她原谅他。
      男人委屈的声音一出来,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想起了那夜他救她离开地狱时的模样,就像白马王子那样从天而降,救她脱离苦海,温柔,帅气,勇敢机敏到不像话……她也紧紧地抱住他,缩在他怀里像个小孩那样失声痛哭。他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后背,男人温热的怀抱让她无比眷恋,她多想永远永远地停留,可却又前所未有地不安惶恐。

      之后消停了几天,就又不行了。
      他开始阴阳怪气地埋怨她,说她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她问他是什么,他却又含糊其次,不肯明说。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击她,讥讽她。他总是嫌她这不够好,那不够好,一点儿小事都会成为他大发脾气的理由。
      日复一日的精神施压与折磨中,肖燕逐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甚至开始在网上,搜索处|女|膜|修复手术的费用。
      阿泽又开始夜不归宿了,大把大把地从她那拿钱,一句话说不对就对她拳打脚踢。她无力再劝阻,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是她的报应。她没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他,又凭什么对他百般苛求呢?
      她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对着他们旅行时拍下的合影流泪到天亮;她开始干着干着活就停下来,内心一片空虚的死寂,压抑到难以喘息;她开始长白头发,一根又一根,她才20出头,就几乎已经对那漫长的剩余人生没有任何期待了……
      ……

      眼前的男人瞪着血红的双眼,怒不可遏:“你去,你现在就去,把他给我叫起来,让他滚,现在就去!”
      肖燕拉着他的衣角哀求,“阿泽,算我求你,算我求你好不好?这孩子十五岁就没了父母,外面这么大的雨,我赶他出去了他还能去哪儿,阿泽,我求求你……”
      “他就是死全家又跟老子有什么关系!”男人大吼,“肖燕,我他妈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让不让他滚?!”
      “明、明天…”肖燕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等明天雨停了,我就出去给那孩子找住的地方行不……”

      她说到一半的话被男人粗暴地打断,男人大手扯住她的头发,狠狠用力,将她从床上硬生生拽到地上,暴跳如雷,眼瞅着雨点般的拳头就要落下:“你他妈还想给他租房子?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这贱|女人,看来不打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了!”
      黑洞洞的拳头在视线中落下,肖燕吓得捂住眼睛,失声尖叫。

      令她意外的是,预料之中的疼痛折磨却迟迟没有到来,她迟疑地移开双手,看到了男人一张涨紫了的脸。
      肖辞不知是什么时候推门进来的,他攥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一点一点将男人的胳膊扭到身后,狠狠别住。男人瞪大双眼,又羞又怒,吃痛想要挣扎,却硬生生被眼前这个看起来甚至奶气都尚未褪尽的男孩挟制到半点儿动弹不得。
      而男孩只是用了一只手,脸上甚至平静到没有波澜。
      缓缓抬眸,纤长睫毛之下,一双眼睛刀子般冷到渗人,直剜人心。

      “小辞…”倒在地上的肖燕长发凌乱,瞳仁轻颤。
      肖辞松开男人,力气之大,硬生生让男人倒退几步,险些绊倒在床上,颇为狼狈。

      肖辞冷冷盯着男人,不动声色地将女子护在自己身后。男人虽说带着醉意,却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男孩的这点儿小动作,揉着被捏痛的胳膊嘲讽道:
      “呦,肖燕,不愧是你向着的小狼崽子,还真知道护你。”他冲着男孩一扬下巴,咧着嘴角坏笑道,“小子,你可知道你眼中这个美丽温柔的好姐姐,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肖燕瞳孔紧缩,几乎是从喉咙中发出恐惧的尖叫,“不要!!!”
      而这份恐惧却让男人兴奋到浑身战栗,他说,“小子,你可听好了,你姐姐她就是个——”
      一个“妓”字还没出口,男孩紧攥的拳头就已经迎面砸来,带着出离的愤怒,那拳头竟比钢铁还要坚硬。肖辞一拳将男人打翻在地,而后攥着衣领将他猛怼到墙上,在女人惊诧的目光与男人头皮发麻的恐惧中,低声开口:
      “再说一遍。”

      “什、什么?”
      “我他妈叫你再说一遍!”

      脸被一拳揍肿,男人心虚到双腿打颤,却依旧不肯服软,被一个矮自己半头的男孩这么吊着打,对哪个男人来说,都不啻于是奇耻大辱!
      “你、你要干什么?”他硬着头皮道,“我、我打我老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个、你个…狗杂种!”
      几乎是话刚出口的一瞬间,他就彻彻底底地后悔了,因为在他看来这个白白净净本该没什么战斗力的男孩,竟然只用一只手,就掐着他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而男孩的手还在用力,一点一点儿地陷进去,手指鹰爪一样痉挛,几乎要将那段脖颈生生扼到支离破碎!
      男人双脚悬空,喘不上气来,一张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他拼命想要呼吸,喉咙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渗人声响,大手拼命掰着、掐着、抓挠着男孩的手,却仍旧半点儿挣脱不开。
      恐怖的寂静,每一秒都是窒息般的煎熬。

      而男孩平淡开口,“继续。”
      男人的嗓子中冒出咔咔的声响,这也是在男孩稍稍松手的前提下:“什、什么?”
      “把刚刚骂我姐的话,原原本本地重复一遍。”
      阿泽哪里敢?!就是借他一百条胆子他都不敢在这活阎罗头上动土了,他痛苦道:“是、是我,是我不对,我不该骂你,也不该骂你姐,更不该打她。我要、我要洗心革面,好好待她……”
      “那你是什么东西?”少年歪头看着他。
      “我、我…我压根不是个东西!!!”

      肖辞看向一旁的肖燕,肖燕于惊恐万分中回过神来,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肖辞这才松手,男人哐当一声骨架一样掉到地上,当场来了个双膝下跪,捂着喉咙没命地咳嗽了起来。
      而少年冷漠的声音于上方响起,令他一瞬间头皮发麻:“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还敢有下次,可就不是挨一顿揍那么简单了。”

      不止挨打,还、还能……他连想都不敢再想了。

      肖辞回到货房收拾自己的行李,肖燕跌跌撞撞地扑来,倚着门框,喘着气看他。
      肖辞一抬头,就看到了肖燕一双红透了的双眼,正犹豫着刚刚是不是吓到她了,要不要安慰一下,就见肖燕过来,抓住了他那只手。
      那只白皙发嫩的手,早已被挣扎中的男人抓挠到满是红痕,甚至有的地方皮都被抓破了,往外一点一点地洇着血。
      “疼吗?”肖燕泪眼朦胧。
      “……”肖辞疲惫不堪的神经这才缓缓传递来些许痛意。

      “走了,”肖辞话一向很少,他人突如其来的关心更是让他不知所措,他合上大木箱,轻声说道。
      “这就走了?”肖燕下意识抓住弟弟的蛇皮袋,可当弟弟转过身来时,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姐,”小少年又叫了她一声姐姐,目光温柔:“我会在广州努力打工赚钱,等我有了住的地方,只要你愿意,我就把你接过来,再不用受别人的闲气。”
      他本想问姐姐愿不愿意离婚,可当他看到姐姐闪烁瞳仁中的不甘与不舍时,一切便已经有了答案。

      “在此之前,还请你……”少年喉结上下滚动,声线微颤,“还请你好好照顾自己,那人渣要是再敢打你骂你,你就告诉我。”
      “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肖燕鼻子一酸,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这种话,连她爸爸妈妈都没有对她说过。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已经学着…保护别人了……

      “这回真得走了,”肖辞说着,别过脸去。肖燕再一次追来,拉开他的蛇皮袋拉链,往里面装了一把伞。
      “带上这个,”肖燕说。
      肖辞点了点头,肖燕送到门口,看着少年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雨夜中,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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