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吸血鬼》惊鸽

3、达芙妮

　　我并不是生来就是绿茶。我深知如果一个女孩天生相貌、才情通通低人一等，勤奋补拙是没有用的，怨天尤人也是没有用的。弱小和平凡也能成为武器，如果使用得当，能成为秒杀一切的终极武器。当你是弱者时，你也站在了道德的高处。
　　自我发现这个秘密后，我不再是人群中最不起眼、最平庸的女孩了。我总是有意无意地丰富自己的人设，我在每一个男孩面前都是不同的样子，我会对一个男孩说我手上这个镯子是我最心爱的，因为我偏爱上面的银莲花图案。那个男孩给我买了成千上万束银莲花也不知道，那个镯子上刻的不是银莲花，镯子是我随便在淘宝买的，颜色选择里说那是银莲花图案。
　　我用我的终极武器得到了无数我想要的东西......但这远远不够，现在我要用它得到永生。但是我发现，我的对手似乎有些难缠：他不仅是个吸血鬼，而且还“和我一样”。
　　“什么地方一样？”我们坐在街角的咖啡店，阳光在他面庞的细小绒毛上打了一层镀金，咖啡店的花卉散发着清香，气氛还在。
　　“你和我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那种方式。”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不堪一击的，而面前的男人同时拥有这两者。
　　他继续说：“我活了很多年了......人间所有的快乐，我都已经尝过了，现在我感到无聊，我在考虑一个永恒的终极的问题。”
　　他的思路和我惊人的吻合，从永生、生命的意义到人间快乐。我们真的很像，如果我也是和他一样美丽、一样强大的吸血鬼的话，我们就是势均力敌的对手或灵魂契合的爱侣。
　　他说：“爱情是否真的存在？”
　　我的眼睛由于惊讶而快速睁大了一秒钟，随后又被我压制住，但我的惊讶可能已经被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他毫不在意地继续说：“所有关于生命意义的讨论...爱情都不可避免...我想要知道，吸血鬼是否能够拥有爱情。”他的话即像在问我，又像在喃喃自语，那种最私密的低吟。
　　“既然如此”我正色道，“那你为何不去找一个真正爱上吸血鬼的人类，而要来找我呢？”
　　“因为人类的爱是靠不住的，但是人类的贪婪靠得住。如果你能够让维克多爱上你，而你自己又不爱上维克多，我就给你变成吸血鬼的权利。”他随意地把咖啡放在自己唇上染一染，又迅速放下，咖啡杯里树叶形状的拉花被他的唇破坏了，变成了细细长长的柳叶，我又想起第一天在种满柳树的酒精河流沿岸追逐维克多的感觉：气喘吁吁、绝望、锐利的疼痛、死亡的恐惧。我正视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到目前为止留给我的印象是：草莓蛋糕、定情项链、逃课和拉花咖啡，我没有多加考虑，我点了点头：“你怎么保证？”
　　他突然凑近我，凌乱的金发落在了我脸上，一丝心跳加速的感觉涌上胸口，我极力克制着自己对美好少年本身的面红心跳，他拾起落在我锁骨上的那个刻着他名字的吊坠：“摇光，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这句话让我再也克制不住地信赖了他，我知道我很蠢，可是我们是那么像。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理智地问他：“维克多是比你资历老的吸血鬼，他知道你拿他做实验，不会杀了你吗？”
　　阿波罗笑了，他的笑足以让真正的天神阿波罗嫉妒：“反正我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阿波罗，他像我又不像我，他和我的计划是，我们会假装是情侣，好让我有机会活着接近维克多，他说维克多是最典型的活得只剩下吸血欲望了的老吸血鬼，我得先做他不能吃的食物，再考虑成为他得不到的女人。他说这话时笑嘻嘻的，好像一个活着的男孩里我会最喜欢的那种。
　　关于阿波罗为什么能在阳光下行走，他没有跟我解释一个字，只是笑笑。这让我猜测他是个半吸血鬼，他也许和维克多是从属关系，但这又和我猜测的他用和我一样的方法成为吸血鬼的想法背道而驰。他给我起了一个新名字，叫做达芙妮，以后我和他还有其他吸血鬼相处时，我就叫这个名字。
　　“其实摇光也很好。”他牵着我的手走在百货商场，我们快乐地享受路人羡慕的眼光，他看到什么就给我买什么，我的手里和他的手里很快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这比我们学校所有男生在毕业前能给我买的东西都要多。
　　“就像阿波罗也是你成为吸血鬼以后的名字？”我问道，他又是笑笑摇摇头，不置可否，我想我的问题大概触及了他不愿意提起的往事，也许一百年后我也会不愿意再听到摇光这个名字，于是便换了一个话题：“还有别的吸血鬼吗？”
　　他随手指了指一个珠宝柜台的头冠让店员包起来，那种冠冕是我这种没有机会参加晚宴的女孩一辈子也用不到的，他说：“我们明天就可以带你去我们的聚会，你可以看到很多吸血鬼。”
　　“很多？”
　　“也是为了保障我们自己的安全，毕竟不是每个吸血鬼都能在阳光下行走的。”
　　“就好像那种吸血鬼家族？有一个领头的在组织这一切？”
　　“没有什么家族，我们都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国家，我们只是为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歇脚点、一个绝对安全的、没有紫外线的庇护所而已。”
　　我们聊了很久的天，我发现他也爱看电影和小说，他把所有的吸血鬼电影和小说都看了个遍，我问他是不是觉得人类对你们吸血鬼的想象很可笑，他摇摇头：“那都是可以理解的，我不是生来就是吸血鬼，你也不是生来就是绿茶女。”
　　这样一来，我便更加爱他了，我们都是迫不得已而踏着别人的鲜血变得强大的，如今我们联起手来要弄明白生命的意义，我感到自己拥有了一个牢不可破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