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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源起一 ...

  •   源起(一)
      十九世纪末。英国,伦敦,贝克街。

      “噢,谢天谢地,Doctor你终于来了。福尔摩斯先生又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一整天了,连水也不喝,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而且最近老是有鸽子飞进飞出,他不会又在做什么奇怪的实验吧,我这老房子可经不住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折腾啦。”
      华生刚刚踏进贝克街那座他和夏洛克合租的公寓,房东太太就又照例围上来对他喋喋不休。虽然华生知道这位头发花白的太太的行为其实是出于对福尔摩斯的担心和没有人说话的寂寞(他可不指望夏洛克会和她“愉快的聊聊天”)。但是才离异不久的华生也没有什么对待女士的耐心,所以他不自在的敷衍了两句,“知道了,太太,我会去瞧瞧的”就赶忙上楼了。

      二楼的寓所倒是不再窗帘紧闭,而且重新粉刷并铺上新墙纸的墙壁,也没再出现夏洛克因为无聊而射上的弹痕。
      华生略微诧异的挑挑眉毛,“夏洛克,你又怎么了?”自从福尔摩斯在空屋事件回来后,华生一直觉得这位友人有了些说不上来的变化。
      不过沉浸于思考而常常忽略他的话——这个习惯倒是一直没有变化。
      华生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将陷在椅子里的福尔摩斯脸上的那张报纸拿了下来。
      “我该为你高兴吗?夏洛克。”看清报纸内容后,华生揶揄道,“你终于想要了解‘无用的’金融知识了吗?”
      好半响,就在华生以为福尔摩斯又一次的将无视自己的时候,他终于听见了自己以外的声音。
      “水,华生,水,我,好渴。”
      = =|||
      看着福尔摩斯毫无风度的大口灌下一大杯水后,华生无奈的开口,“夏洛克,其实你这把椅子离水壶只有二十步路的距离。”
      “噢,这我知道。”福尔摩斯完全没有在意华生在讲什么,又拿起另一张报纸研究起来。
      “不,你不知道。”华生毫不气馁,继续循循善诱,“其实你可以自己去给自己倒杯水的,不是吗?”
      “但是离开椅子我的思考就会被打乱。”
      “那么你或者可以请房东太太代劳。”华生不得已提出了最让步的方法,其实为了一杯水就劳动房东太太这样的事,放在自己身上是完全不能想象的,但是如果是福尔摩斯的话……
      “那太不值得了”反驳的声音立马就出现了。
      罕有的,福尔摩斯的价值观竟然和正常人一致,华生刚刚冒出的新希望却又被夏洛克的下一句话浇灭了。
      “只是为了一杯水就要听上二十分钟的唠叨。”
      不然呢,他要是去远一点的地方出诊难道夏洛克就等着被渴死吗?华生有些愤愤地想。
      不过福尔摩斯却终于是拿正眼瞧了一下华生,“从巴黎来的马戏表演怎么样?”
      “你为什么知道我去看了表演?”华生记得自己并没有对福尔摩斯透露过一言半语。
      “哈?我为什么会知道?”福尔摩斯突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像猎犬一样围在华生身边转了一圈,还很夸张的表现嗅了嗅的样子,“哈,我为什么会知道?显而易见,你的衣服……”
      “噢,停,夏洛克,不用再说了。”华生当然也记得福尔摩斯那超乎常人的,且时常会不自觉的给人难堪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他需要转移话题,“说起来,苏格兰场那里没有什么振奋精神的事情吗?”
      “振奋精神?噢,华生,你到现在还对他们抱有期待吗?”福尔摩斯望了华生一眼,想起苏格兰场就又变得满脸的不屑和失望——为了那么简单的几个小案子就来寻求自己这个资讯侦探的帮助,“不,我觉得他们那里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说的很斩钉截铁。
      华生最受不了的就是福尔摩斯这种略带优越性的同情的眼神,虽然知道那其中并没有恶意,于是呐呐地附和道,“那真是太遗憾了。”其实没有“有趣”的案子不正是社会安定的最好体现吗?这本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华生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着表示遗憾的情绪。

      “那么你呢?华生,你有带了什么有趣的事吗?”福尔摩斯饶有兴味的盯着华生,“迈克洛夫特的俱乐部那边没让你带什么东西给我吗?”
      ?虽然总能被轻易看穿,华生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为什么又知道?噢,不,算了,当我没问。”不过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连忙拿出了那封被委托转交的信件。
      “看,我现在知道了。”说完接过那封被蜡封的信。
      而华生又一次觉得无话可说。正在这时,一只纯白的鸽子飞了进来,笔直地落到福尔摩斯的肩上。
      于是福尔摩斯又去拆鸽子腿上的信纸。
      “嘿,这是什么”在这个已经运用了电话的时代,还用这么扎眼的鸽子传递信息真的非常特别,何况这么做的人还是福尔摩斯,华生觉得相当感兴趣。
      “我告诉过他们不要用白鸽子了。”福尔摩斯的声音闷闷的。
      他看东西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他就当着华生的面将两张来自不同地方的纸都就着蜡烛都烧掉了。
      “走吧,我的亲爱的华生,有趣的事情又出现了。”
      “什么?现在?”华生被福尔摩斯拽着下了楼,“夏洛克,现在已经8点了!”他的惊惶的声音引来了房东太太。
      “噢,我的天啊,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房东太太对着匆匆而过的两人质疑道。
      “不用给我们留门了。”夏洛克却只是在拦下一辆马车后才这么仓促嘱咐道。而华生也迫于无奈的坐上了马车。他知道一定又有什么能引起他这位老朋友的事件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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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迈克罗夫特,夏洛克通常的表现就是无言。
      虽然客观点来说,这个世界真要说有谁能彻底的理解并跟得上夏洛克古怪思路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他的亲哥哥了。但是夏洛克就是不爱搭理他。这点连迟钝如华生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迈克罗夫特还能主动跑来贝克街,就显得很耐人寻味了。这是因为,就华生所知,福尔摩斯家的古怪性格,迈克罗夫特继承得也一点也不差。如果说福尔摩斯不爱搭理自己的哥哥,这其中的情绪还有点复杂,那么迈克罗夫特和夏洛克关系淡漠的原因就很简单了,你爱理不理,我懒得跟你一小孩计较,反正我也忙着呢。

      但是这回,迈克罗夫特居然登门拜访,而且在进门后只轻声唤了句“夏洛克……”便没了下文,然后就是默默的在混乱的居室里寻了个位置,坐下了,就华生看来,是一时半会不打算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趟过,华生瞧了瞧这安静得极不寻常的俩兄弟,摸摸鼻子,又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给迈克罗夫特换了杯红茶。
      夏洛克还是蜷在他的扶手椅里,望了眼团团转的华生,又垂下眼帘,道:“约翰,你今晚不是还要去听意大利的歌剧吗?”
      “我哪有……?哦……,对,是的,夏洛克。绅士们,请容许我先走一步了。”华生装模作样的掏出怀表,再向迈克罗夫特的位置稍稍致意,便拿着手杖,退了出去。桌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

      迈克罗夫特向华生离开的方向投上深深的一眼,叹息道:“夏洛克,你对你唯一的朋友也该友好点……”
      “……哦?迈克罗夫特,难道伟大的女王终于撤了你的职,你居然有空管起我的事来了。”
      “不,事实上,华生在四个月前就把我今天要上门的理由带给你了吧。”
      “……”
      “夏洛克,你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迈克罗夫特突然正色道。
      “……”
      “我知道你讨厌乏味的事,但你明白你正在做的这件事的意义吗?”
      “哈,我倒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了解我,那么你是不是也知道我非常痛恨浪费时间和说教呢?”
      “夏洛克。”
      “迈克罗夫特,如果你现在去楼下拦一辆马车也许还能赶上歌剧的谢幕。”
      “夏洛克,不说这件事会对公众造成怎样的危害,这对那些孩子也太不公平了,他们一心一意的信赖你,为你搜集过那么多情报。这件事对所有人都百害而无一利。你必须停止。”
      “……迈克罗夫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洛克一字一顿的说完,抬起了一只手,做出送客的手势。
      “夏洛克,我会阻止你的。”
      谈判破裂,迈克罗夫特“霍”的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福尔摩斯听着楼梯那里传来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哥哥也有这么动作迅速的时刻。简直,就像在落荒而逃,或者,是等不及去不舍针对自己的天罗地网了。
      “真是太天真了。你说是吗,艾琳。”
      “你是在说我吗?恩,我也有点同意。”房间那没有点燃的烟囱里,传来曼妙的嗓音,只听这声音,也能揣测出那藏身的女子必然是个美人。
      片刻后,整理干净的艾琳便拿起那桌上还温热着的咖啡尝了一口。虽然她的动作优雅至极,却偏偏让人觉得诡异,因为,她竟穿着已先行离去的华生的衣服。“福尔摩斯,你们家的咖啡豆该换个品种了。”
      “不,我觉得是技巧的问题。”
      “这杯明明就是我亲手煮的,难道那个医生比我还擅长这种手艺?”
      “哦,虽然华生很多时候一无是处,但是如果真的要论这煮咖啡……”
      “是吗?可是福尔摩斯,你和华生的咖啡不通常都是由房东太太准备的吗?”
      “……”
      艾琳看看福尔摩斯阴郁的侧脸,似乎心情很好的笑了。
      她笑得很大声,先前名媛淑女式的微笑优雅早已消失不见,这才是真正的艾琳·艾德勒,聪明、肆意、个性分明。
      像是笑够了,艾琳忽然后退,掏枪,上膛,瞄准,一气呵成。冰冷的枪口正对着福尔摩斯的眉心。
      “夏洛克,停止吧。”
      “……”福尔摩斯没有皱眉,反而倒是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只是显得多少有些无奈,“你也是说客吗?”
      “不,我只是来阻止你。”艾琳停顿了几秒,定定的凝视着福尔摩斯的双眼,又退后一步,像之前一样毫无预兆的收起了枪,“不过我也知道,这件事已经由不得你了。”
      “我得知消息得太晚了,如果能在你去瀑布后就赶回来,不,应该是在那之前赶回来,也许就来得及了?”尾音上扬,透着询问,艾琳不确定的望着夏洛克,像是期待着一个肯定的答案。
      而夏洛克不发一语,只摇了摇头。
      “那么……难道,真的?”
      “是的,从来就只有一个。真相……”
      “福尔摩斯!不要说了。”艾琳突然阻止了夏洛克的剖白。
      “看来你一切都知道了?”福尔摩斯以审视的眼光观察着艾琳的泛着泪光的双眼。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夏洛克,你在华生的书里说过,为了社会的利益,你甘愿牺牲性命。你说你从不会将自己的力量用在歧途上。你说过的。”
      “是的,但是我也对华生说过。我的一生就是力求不要在平庸中虚度光阴。因此相比于我的事业,人类是渺小的。况且,什么叫歧途呢?谁又能保证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不会在未来带给人类惊喜呢?”
      “夏洛克,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呢?我以为你是无力停止这一切,原来你根本没有想过停止?原来你不是误入陷阱,这张网根本就是你亲手织就的。夏洛克,你终究会后悔的。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不要来找我,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我无法原谅你。”

      就在那样普通的一个夜晚,这个世界上仅有的能够站在福尔摩斯身侧的两个人都离开了他,夏洛克在他的扶手椅里,对着满室清寂,淡淡的笑了,那一句“是的,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我也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我是伦敦的救世主,也是犯罪界的拿破仑。”那仿佛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张狂的宣告,就这样一遍一遍的回响在脑海中,他第一次觉得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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