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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人鱼传说(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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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剑不能穿透她妖的身体,为什么她即使为我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多前辈宁愿隐于山林,也许人间道的本身就是一种自由的枷锁吧。可是我已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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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游的鱼鳞是天池最美丽的颜色,所以镜妖会从成百上千的小鲤鱼中选中它带回魔宫。可是现在,那道伤痕已埋葬了她所有的美丽。一阵剧痛从伤口袭来,她终于体力不支倒下了。
一双雪白的软靴走过了她的身前,就是泉水中她看到的渐行渐远的那一双啊,这一次,他走向了她,轻轻地抱起她,然后走向不远处的水源。
司徒秋水终于选择了面对他的人生。
在水中,小游化作原形,她觉得舒服多了。而司徒秋水,盘膝坐在水边,一种无言的无可奈何将一人一妖重重包裹了。
许久,小游浮出水面,脸上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我的家不在人间,等我伤好后,我就回家,之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相信吗?”
司徒秋水也笑了:“好啊,我的住处有最好的药,我保证你吃一颗伤就会好。你相信吗?”
“那我要先向你告辞了,因为我的伤一好,就会一下子飞走,快得,连告别,都来不及。”
“好啊,那就再见了。”
再见,不对啊,是永远不会相见了。小游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沉入海底。
有来客栈,夜
司徒秋水提着一个陶罐走向他住的人字号的房间,陶罐里有一条小鱼妖。
小鱼妖叫做小游。
他们之所以会走到一起,是为了离别。
步入人字号房间,只见一锦袍客背手立在灯前,司徒秋水不由得吸了一口气,心中暗叫不好。锦袍客转过身来,只见他三十多岁年纪,面目生得邪俊,一派的孤高自傲。司徒秋水将水罐放到一边,揖手拜见:“师兄您好。不知师兄怎会来此?”此人正是东方朔的师弟,一代天师流逝侠的二弟子李延年的徒弟南宫珏。
南宫珏哼了一声,道:“水妖作乱,魅惑后宫,已有月余,到现在还不见你回报斩妖事毕。你是我推荐给圣上的,你办事不利,我面上也无光,所以借梦中脱身来看看你。”
“禀师兄,我已用玄光术锁定水妖,本待今日除它,不想一时大意,反中了他的计,不过师兄请放心,我必当三日内斩此妖。”
“还需三日,这般无能也不怕丢你师父的脸?我也不打算白白走上一遭,你把玄光镜拿来。”
司徒秋水听他扯到师父身上,心中大是不快,但碍于同门,不便发作,从怀中取出玄光镜,闷闷地交给他。南宫珏祭起玄光镜,念动口诀,打开天眼,只听他咦地一声,突然拔剑,一剑刺向小游栖身的水罐。
司徒秋水大惊,大叫:“师兄不可。”挥剑格开南宫珏的宝剑。南宫珏大怒:“司徒,你竟然阻我除妖。”司徒秋水揖手道:“师兄,此妖救过我一命,本着侠义之心司徒秋水绝不能让师兄除它。”
南宫珏冷哼一声,也不搭言,挺剑向司徒秋水刺去,司徒秋水只好回剑自保。只听“哗啦”一声,水罐被南宫珏的袖剑击得粉碎,原来他刺司徒秋水是虚,发袖剑击水罐是实。
清水四溢,一金鳞小鱼在残破的罐底挣扎,很快化身为一位一身伤痕的少女。
司徒秋水长叹一声,黯然收剑。
南宫珏冷哼一声,也收了剑,阴阳怪气地道:“师弟是我辈弟子之冠,我还奇怪你为何这么久不能除掉水妖,却原来陷入温柔乡中,把斩妖除魔之事抛在脑后了。枉师伯对你甚是厚望,料他老人家得知你水罐藏娇一定大感失望。师弟,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司徒秋水也不答话,只是望着水罐中的残水,那映了一片月的水面。他慢慢地除下剑上黄穗,淡然道:“愚弟不才,实不配担当我门三代弟子之冠,这剑穗还请师兄收去,只求师兄不要做出让我师尊伤心的事就好。”
南宫珏哈哈一笑,收了剑穗,道:“你放心,我本不是多话之人。”他目光转向残缺的水罐,高声道:“水妖,你倒逍遥,还不出来送死。”那匿身于水中的水妖见躲不过,只得化身水汽,聚成人形,只听它哈哈大笑,道:“都言妖魔作恶,原来你们人间道做得全是杀人不见血的恶事,这个,连我这妖都是学不来的。”
南宫珏闻言大怒,口念咒语,挺剑就刺,不想这一剑如没入了无形,他本就是身外灵体,有形无实,水妖的万般水汽立时浸入了他的形体中,二人和而为一,南宫珏的吼叫和水妖的魅笑也响到了一处。
司徒秋水见此情景,忙掷出一符,水妖中咒,痛叫一声,化做一团水汽直向窗口而去,司徒秋水并不怠慢,随身而去。只见一道水烟引领一道白影,向西方逸去。
南宫珏被水妖覆体,灵体大损,委顿在地。三步远外,是一直默默无语的鱼妖小游。
窗外月,正照在地上的水洼,小游似已看到了回魔宫的通道,只要她走几步,就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陌生的,不属于她的世界。
小游站了起来,可是她没有走向回家的路,而是走到了南宫珏的身边,张着一双美丽而单纯的眼睛问:“你可不可以把剑穗还给司徒秋水?”
南宫珏望着眼前这只小鱼妖,只见她双目如洗,发出珍珠一般的光彩,不觉心中一动:“你真的想为司徒秋水要回剑穗?”
“可以吗?”
“可以,只要你愿意用一件宝物交换。”
“你要什么?”
“鱼目为世上最明亮的水溶物,你已有百年的道行,你的双目比珍珠还要珍贵,你愿意用双目来交换吗?”
我该愿意吗?小游走到水洼边,低首观看自已一双眼睛。用万世的黑暗来交换一种离别的无牵无挂,值得吗?不过,细想想,在水月宫百年,眼中不过是一片黑暗,也许,只有在那个早晨,那个天山脚下的早晨,看到的才是一线光明吧。
所以,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