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月**掬

34、第二回 镜花缘（一）

　　拈一朵花于鬓边，今天过节，六年一度啊，也打扮一下。

　　月是水月宫的灵体，长年高悬，但是真正月圆的日子，就象人间的八月十五一样，要等待和盼望才能见到。我明白九天哥哥为什么要我在这月圆之夜回宫，因为月圆的日子是寂静的水月宫里唯一的节日，有六年一度的祭月大典，也是亲人们团圆的日子。

　　推开了菱花镜，飘飘起身，该去看看如画圣后了。

　　圣后是芙蓉花妖，会随季节变幻自己的美丽，而今晚是她容颜最美丽的日子。逢月圆之夜，她就象一朵开到极盛时的花，近似妖艳地绽放自己所有的美丽。

　　绕过纵横的花枝藤干，再踏上一枚荷叶渡过凌波池，我来到了圣后的寝宫中。圣后正歪在床上和立在一旁的九天哥哥聊天，见我来了，微微一笑。九天哥哥也在啊，我怯怯地收了步，不再向前，自那日从绝情山庄与他同回水月宫，一路上他就很少理我，回到宫中更是连人影都不见，也不知他为什么生我的气。

　　“小妍，不用参拜，过来啊。”圣后向我招手，我只好看也不敢看九天哥哥，来到圣后的身边，偎着她坐下。她的身子好软好舒服啊，是母亲才有的感觉。

　　“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她抚摸着我的头发爱怜地说。一家人？我是想啊，可是九天哥哥已经讨厌我了，他也许永远都不会让我做他的妹妹了。“你过了门，就了我一桩心事，我这个水月宫的太后，也可以歇歇了。”她继续说着。

　　“什么过门？”我惊叫。是说我吗？过门，难道要我做九天哥哥的妻子？这是我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啊，实在是太令我吃惊了。也许是我反应太大了，如画圣后反被我吓了一跳，她扭头望了望九天哥哥：“你还没有对她说？”九天哥哥面沉如铁，只是摇了摇头，他突然携了我的手，道：“母后，我这就把一切都告诉她，孩儿告退。”

　　出了镜花殿，绕过轩辕台，九天哥哥走得很急，害我一路小跑地随在他的身后，他的手好烫，象要把我的手烧化。九天哥哥，我知道你为了我已碎了一半的心，现在痛着另一半的心，可是你知道吗，小妍不想让你伤心，已经放弃了一切，放弃了对家人的寻找，对真爱的寻觅，只为你一句话，我回来了，回到这个寂寞无比，只有魔，没有人的世界。可是你好像更加不开心，你告诉我，我到底该做什么？

　　九天哥哥终于停下了，停在水月宫通往人间的入口。明月高悬在我们的身后，让我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我随父母逃亡时那如芒在背的月光。九天哥哥转过身看我，抬手摘下了我鬓边的花，低低地说了一句：“俗物。”然后就把那千娇百媚的花随手拭于一旁。

　　“如果命定我是你的妻，那么我愿嫁给你。”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对他开口。以月为证，这个时候我说得全是心里的话，不是要哄他开心，因为我还不知道怎么做才会令他开心。可是听了我的话的九天哥哥，脸上却泛起了一种铁一般青的颜色，他回答：“命定你是我的妻又怎样？你不是真心情愿嫁给我，我决不会娶你。你该嫁给你真正想嫁的人，那个人在长安城。我的心已碎了一半，为什么还要你的心也碎？”

　　听了他的话，我想我的脸一定也变成了铁青的颜色。我们两个人就象两个可怜虫，在为另一个人着想的同时，无情地伤害着自己。我还懂了一件事，我的九天哥哥，他在用他的全心喜欢着我。

　　出路在前方，明月在头顶。可是面前这个无比尊贵又无比寂寞的男人让我陷入了莫名的混乱之中。

　　……

　　“圣女一定要嫁给圣君啊？”

　　“我父亲是这样说的。当年他一魄回归，只有一天的阳寿，在这一天里，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让镜魔把你带回水月宫，据说，你我成婚之日，我得到你凝聚了万年的纯阴之体，就可以成为凌于天地夜三尊者之上的万物之尊，到时候天地和人间万物都可以归我所有。”

　　抛开了心头的千般烦扰，我和我的九天哥哥一同坐在圆月下，听他讲他早早就要和我讲的故事。

　　“然后呢？”

　　“父亲一生的志愿是将人间纳入水月宫所属，他是做不到了，他希望到我这一代，可以完成。可是，”他拾起我披了一地的长发，放在月光下把玩，“靠你万年的造化成就我的功业，我九天不屑为之。”

　　“什么万年造化？我可以给你啊。你拿去吧，九天哥哥。”

　　听了我的话，他脸上泛起了一丝古古怪怪的笑：“傻丫头，你知道那万年造化是什么吗？为什么只有成婚才可是被我得到。你是人，应当知道女孩子最珍贵的是贞洁和清白。你的纯阴之体是百世修得，怎么可以乱给。”

　　原来是这个。我虽然现在对男女之事还是懵懂，可也知是羞耻之事，所以红了脸不再开口。他故我地玩着我的长发，好象那是他唯一的快乐，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如敷粉一般的白，那白让我的心凭空生出了一种怜惜，我知道，他的痛苦来自我并不爱他。可是，我怎么可以爱上和我在一起十二年亲如兄长的九天哥哥呢？

　　许久，他忆起什么似地道：“快到祭月大典的时辰了。我得去准备了。”说着他站起了身，定了一下，又道：“大典之后，我派风魔送你回皇宫，然后，忘了水月宫，忘了九天魔君，答应我，你要快乐地在人间生活。”

　　泪从我的脸上滑落，“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快乐，可是我一定忘不了你，九天哥哥。”

　　“别担心，我会施忘情魔咒让你永远地忘了我的。”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望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好像水月宫的万种美好都随他远去了，我的心一阵酸楚袭来，抱着头，在明月的照耀下低低地哭泣了起来。

　　没有了水月宫，没有了我的九天哥哥，小妍就是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也无家可归的孤女了。如果受了欺负受了委屈，还会有一颗心保护我，疼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