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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回 倾城之恋(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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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是寂寞,共爱与受。
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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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飞奔出房间,向白影归去的方向狂奔,千条的宫中禁令在我的头脑中都消失不见,只余下心中唯一的一个念头,我要寻找我的母亲。一人高的草在我的脸前划过,让我回忆起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划破了我的脸的玉米叶子,于是空气中除了我的喘息又混合了母亲的呼吸。我拨开重门,我奔跑在狭长的甬道里,我追随着那个白色的影子。在这狂奔中,我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的最初,那个我被水月宫夺去的晚上。
“有刺客,有刺客。”伴随着我的奔跑,喊声四起。然后,我在一条甬道中被扑天盖地而来的大内侍卫团团围住。第一次被这么多的剑指住,我焦急万分,对着夜空大叫:“快回答我,你是我的母亲吗?”
静夜无声,无人给我答案。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半空中响起:“退下,这女孩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是刺客。”我闻声仰头向上看,只见一个头顶金冠,身披黄袍的人立在左侧宫殿的阁楼里,也正向我望着,正是烟火节那一晚我撞上的那个男人,他有一双让我难忘的双眼,那许是天地间最亮的眼睛吧,所以我会在逃命途中都忍不住回眸一望。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武帝,真真正正地看清他的样子,也真真正正开始我们宿命中的纠缠。
……
应了武帝的指示,两个侍卫带着我走上了武帝立身的阁楼。阁楼很高,象高高地伫立在月光里,我在两个侍卫身后,一步步踩踏着楼梯,越来越近地靠近高高在上的武帝,心竟会怦怦地狂跳,为这个我只匆匆见过两面的男人。
他立在阁楼的最高处,月亮就在他的头顶,我,一个魔宫中初涉人世的少女,就这样静静地来到了这个人间最高贵的人的身后。我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我们相见,可我有种感觉,与他的相遇,是命定的。
“皇上,小宫女带到。”
“好,你们下去吧。”
“皇上,此女来历不明,请您小心。”
“知道了,退下。”
两个侍卫遵旨退下了。空空的阁楼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人和一轮洁白的明月。他在观月望星,我,在望他的背影。他的背很象我的九天哥哥,挺拔笔直,背负着的手宽大整洁,右手的拇指上套了一枚黄金斑指,象征着身份的尊贵。他突然转身看我,一双虎目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使我的心不由得一紧。
“我见过你,在烟火节那天。”他突然说,眼中的光芒直射向我的脸,“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当然记得,就算我是在逃命,就算与他只有一刹那的对望,我依然记得他的眼,和他烟花中伫立眺望的身影。可是不待我点头,他的背后突然升起一个白色的影子,靠得那样近,让我可以清楚地看清她的脸,那是一张雪白的,一脸哀怨的脸,美是绝美,但象一张炭笔的素描,没有一丝血色和生气。我惊呼:“皇上,你后面……”
他见我满脸的恐惧,忙回望,顿时望见了那张近在咫尺的惨白的脸:“夫人。”他低唤。白影惨笑:“多谢皇上还记得我。”手臂一挥,武帝一阵眩晕,软软地倒下。白影又望向我,道:“会弹曲的女孩,你也来吧。”随之,手臂向我挥来。那白影象一层白雾,立刻笼罩了我,让我陷入了无边无迹的迷乱之中。
……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悠悠中醒来,全身酸疼不已。我支起身子,向四方环顾,只在头顶处望见远远的一轮明月,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自已正处在一个深深的古井中。武帝和那白衣女鬼都不见,四处都是森冷的寒意。突闻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你醒了,好,为我弹琴。”正是那女鬼的声音。
“弹琴?我没有琴啊。”生怕惊怒了她,我放低了声音,柔和地回答。象是应这回答,一张琴从井口处落下,掉到了我的身边。我只好盘膝而坐,将琴置于膝上,弹奏起那曲《长门赋》。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欢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廓独潜而专精兮,天漂漂而疾风。
……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一曲终了,一丝绵长幽咽的叹息声音响起:“好一个司马相如,好一曲长门赋,如果不是他这一曲,我怎会醒来,又怎会四处游荡,神无归处。”
“你是谁?”我问。
夜无声,枯井中只闻风声呜咽。“你是谁?”我唤道,“皇上在哪里?”无人应声。
放下古琴,我起身,摸索着四壁,想看看有没有出路。井壁上长满了青苔,触手湿滑,突然,我的手触到了一个突出的物体,极是光滑,轻轻地摸下去,原来是人的鼻子,这一发现惊得我急忙收回了手,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月光推移,半盏茶的时候终于照到了那人的脸上,只见眉骨挺拔,鼻正口方,正是被那女鬼一同虏来的武帝。
月光如水,泻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脸如初生的婴儿般细致洁净。忽听一个幽幽的声音道:“我叫钩弋,从前,大家都叫我钩弋夫人,是他的妃子。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但觉耳根生凉,大着胆子转过身,只见那白衣女鬼立在我身后三步远处,用一双毫无生气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你说,还想知道什么?看在你为我弹琴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故事,三年了,我还真想找个人说说我的故事,你想听吗?”
“我……可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