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庄往事》非叶非也

4、第 4 章

　　我与黄四娘仍同剩下的几个兄弟将货物运去了淮邑城。三月十六，我们带着大当家的尸体回到了镖行。事中经过一一与二当家交代过，他当时跪伏他大哥棺前，恸哭不止，悲痛难抑。黄四娘自大当家的去了之后再未说话，只是在大当家的灵前跪足了三天三夜，而我到洛阳城中酒肆要了十坛烈云烧，一醉万事休，不理人世间。二当家强忍悲痛接替了他大哥的主事之位，照旧不出镖，只是掌管了行中一应事务。

　　大当家走后一月，行中渐渐有人议论，窃窃说着，为何劫匪只杀人不越货，为何独独大当家被杀我与黄四娘却全身而退。甚至有人用小心谨慎的眼光审视着我与黄四娘。他们私下猜测着，是我和黄四娘觊觎了当家之位，意图害了大当家再架空二当家，于是与匪人里应外合行了伤天害理之事。

　　我拾起了手里的刀，又系紧了背上师父给的刀。黄四娘握紧了她的镖。

　　不去编话本子，当真是暴殄了他们的天赋之才。

　　梁历十九年，四月二十，那一天下了小雨。杨柳枝上抽出了新的嫩叶，映在波光潋滟的水面上，煞是好看。二当家把我和黄四娘叫到了主厅，他亲自给我两人倒茶，又回座位坐定，开口道：“我知道你二人与我大哥常年一同出镖，感情自然不是普通兄弟可比，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无可改变的……大哥生前心血全在这家镖行，你二人一定也不愿意他一生心血付诸东流。明日有一镖，我们镖行须将谢家大公子谢央从洛阳城安全护送回襄阳，此镖非同寻常，我思来想去唯有你二人能担此重任，不知你们可愿走这一镖？”我往主厅外瞥了一眼，院里的兄弟不时抬起头来看我们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我去。”我提起了手里的刀，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对面的黄四娘。黄四娘一直低着头，这时她抬了头来看我，眼底无波，就那样看了许久。“我也去。”我无来由松了口气。

　　第二日清早我们出发，上次侥幸活下来的两个弟兄也在队伍里。二当家在门口送我们，他眼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开口相送，字字真情：“三七兄，小四儿，保重！”我看了一眼身后的车队，谢家大公子是文弱书生，早在车厢中沉默坐定。我翻身上马，对着台阶上的二当家抱了一拳，驾马南去。

　　行进途中谢家大公子都十分安静，另外一个十分安静的人是黄四娘。她一路沉默，我也一路无话。快行至襄阳城外时，道旁的树叶微微摇着，枝叶交错温柔碰撞。

　　又是那声音。

　　我状似无意瞥了那两个患难弟兄一眼，又看向黄四娘，黄四娘也正看向我。我沉默地拔出了刀。黄四娘已循着那细微声响扔了镖出去，她的镖这次擦过了其中一人的衣裳，那人不得已落了地现了行迹，另四人也干脆直冲过来。黄四娘再飞两镖，前发未落，后发已至，转眼取了一人性命。我毫不犹豫拔刀冲向了打头那人，杀了大当家的那人。他的眼神我此生都不会忘记，冰凉，凶恶，嗜杀。他仍用峨眉刺，我也仍用我手上的朴刀，背上的刀没有解开过。仍是苦战，黄四娘那边狠狠地将黑镖飞进一黑衣人的脖颈，那人顿时毙命。

　　惨白的近战。我将朴刀抵在身前，死死盯着对面那人的邪意双眼，那人突然开口，“今天你会死。”我吃力地笑，“未必。”“你必须死，你们必须死。”我将刀挥出去，咬紧了牙关，“那也拉你垫背！”他不再说话，致命招数越发细密。黄四娘正一边与黑衣人周旋，一边拼力护住车厢里的谢家公子。未曾想这时陡然生变，我们队里那两个共过生死的弟兄，突然回转了手中剑的方向，一人刺向车厢中的谢家公子，另一人直接从背后刺向了黄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