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他脸红》合成星星台

24、Part 23

　　周五晚上照旧没有晚自习，温羡吃过晚饭抱了书，端着用阿婆寄过来的茶叶泡的茶，坐到公寓半圆弧形阳台的竹藤椅上。

　　她看着放在腿上的书封面，《人间失格》，四个字仿若一瞬间就要把她拉入无限深渊。

　　第一次看这本书是在刚和阿婆住到一起的时候，每晚睡觉时那些画面都争先恐后的出现在她眼前，避无可避。

　　她和薇落打电话时提及这件事，那时薇落已经戒了毒品，回到了英国，回到了家族里。

　　薇落强迫她去看心理医生。

　　她没有去，她并不是一个有闲钱坐在软皮靠椅上接受心理治疗的人。

　　她那段时间总是能听到别人提及《人间失格》都会加一句，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一语中的，她去买了那本书。

　　她没有看完，没有人能懂那种可怕，主人公叶藏的很多想法会让自己感到熟悉，产生共鸣，在这样一本色调灰暗的书里。

　　书被她压在所有书下，没有生灰，也很少再去翻看。

　　在她看来，看这本书，是一个精神自残的过程。

　　对她这样一个人，待在黑暗里祈祷阳光的人，这个过程会摧毁她眼里对阳光的渴求。

　　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这本书翻了出来，坐在这里却迟迟不敢打开。

　　一坐就坐到了太阳落山，黑夜覆盖。

　　她捧着这本书脑子里却在走神，她想她可能是没有勇气再去翻这本书了，正准备把书拿着放起来。

　　手机铃声就在客厅茶几上响了。

　　她拿过来的时候，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接通后听到那边传来的是一个清冷的女声：“你好温羡，我是宛月清，月明的姐姐。”

　　客气疏离，字字句句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清高。

　　温羡想起月明喝醉后对她说的话，她的姐姐很优秀。

　　温羡低下头摆弄着衣角：“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说来有点唐突，”那边的宛月清轻轻浅浅的笑了两声：“我想拜托你去酒吧接一下我的妹妹，她一个人在那里酗酒，喝多了。”

　　温羡有点莫名：“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去接月明？”

　　宛月清回答的依旧很有条理：“事情是这样，本来这件事确实不该在这么晚打扰你，但是我现在在波兰华沙参加钢琴比赛，我的父母在外地出差，她这几天都一个人在家。”

　　“刚刚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了点听不懂的醉话，我有点不放心，月明经常和我提起你，想来她是把你当好朋友了，你今晚去接一下她，可以吗？”

　　宛月清每句话都那么温润有礼，不紧不缓，将名门千金的仪态完完全全表露了出来。

　　温羡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好的，我知道了，她现在在哪。”

　　宛月明笑着说：“非常感谢你，她现在在Galant酒吧，本来那种地方让你去接她是很不礼貌的请求，但是这丫头的朋友都是些异性，她喝多了我也不放心。”

　　温羡回她：“你客气了，我和月明是朋友，我马上就去接她来和我住。”

　　当温羡真的坐车到Galant的时候，站在那发着黄色光亮的楼梯下的时候，想的都是被人拽着头发摁在卡座的茶几上，灌下五颜六色各种酒，再被提起来扇巴掌，不尽兴的时候还会用烟头烫她的锁骨，和小腿。

　　她是记得的，之前每一次出酒吧都是顶着昏昏沉沉的头，披头散发，衣服残破，扶着墙，一步一步挨出来的……

　　她迈出那一步上楼的时候，楼梯道两侧做成星空状，点点亮斑都落在她身上。

　　蓉城的酒吧到底是比那个地方要高档的多。

　　她顺着楼道走到二楼，门头上写的不是Galant，它写着

　　欢迎来到天堂。

　　她走进去过了一个廊道，廊道昏暗，但四处分布的射灯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束，不断在变换方向，光束就这样杂乱无章的晃动，空气里仿若都是些颓靡的味道。

　　哪里是天堂，仿佛走到了黄泉路。

　　她在入场之前，门两侧站了工作人员，打量着她的米黄色长裙，眼里都是怪异，还是递给她一个手环。

　　她走进场内的时候，热曲震耳欲聋，舞池里男男女女正蹦的开心，肆无忌惮的发挥着自己身体扭动曲线与频率的极限。

　　她不自觉的被这快节奏且高音量音乐震的皱了皱眉头，她本是在楼下给宛月明打电话让她自己下来的，但是大概她真的喝断片了，没有人接电话……

　　她摸索着漫无目的的找着宛月明，在这么个喝断片千千万，埋头倒下千千万的夜店，找到宛月明谈何容易。

　　她就那么一片片区域的找着，却不自知被人纳入了眼底。

　　沈川一群人正在场外的卡座上坐着，卡座呈半包围设计，中间放着茶几。

　　沈川坐在一群人正中间，最靠里的位置，双腿交叠搭在茶几上，两只胳膊搭在座位靠背上，右手端着小半杯酒，就那么晃啊晃，脸上被一束束光线照的明明暗暗，看着一片热闹非凡，眼底却是一片死寂。

　　有人陪着笑上前跟他喝酒：“川哥，我陪你喝一杯。”

　　他漫不经心的抬眼，男的，不太认识，虽然冷着脸却也没驳了别人面子，懒懒散散抬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仰头一口灌下，喉结上下滚动间，一杯烈酒就这么进了胃。

　　有人上来给他倒酒，他看着台面的杯子里渐渐变多的酒水，耳边传来一段对话。

　　“那个是不是我们班温羡啊。”

　　“你小子眼瞎了吧，温羡那么个乖乖女还能往夜店跑？”

　　“你他妈才瞎，你看那个穿浅色裙子的，不就是她吗。”

　　“我去，还真是，她来这干嘛，蹦迪还穿这么一身？”

　　秦绍杰正好坐在沈川旁边，沈川能听到的对话，他自然也能听到，立即沉了脸朝向那两个人：“操你妈，瞎逼 逼什么。”

　　秦绍杰再转过头看向沈川的时候，沈川依旧是微垂着头，晃着酒，连要抬头的趋势都没有。

　　秦绍杰呼出一口气，可能川哥喝多了没听到吧……

　　如果温羡知道她可能找不到人，还容易把自己搭进去的话，她肯定会拉下面子找一找秦绍杰或是赵纪行和她一起来，这样就会安全得多。

　　就不会这样被一个酒鬼往卡座拖，衣服都要被撕碎了，却没办法挣脱。

　　她奋力挣脱，并将手伸进包里掏防狼喷雾，还没拿住就被卡座里另一个男生一扯：“不错啊，超哥，上个厕所还拐个妞回来了，还挺漂亮。”

　　被这么一扯，她的防狼喷雾就这么掉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的掉在了茶几上……

　　有看热闹的女生捡起来：“防狼喷雾？小姐姐，来酒吧玩你还带防狼喷雾？又当又立？”

　　周围一群人都笑了起来，讥讽的嘲笑声、说话声和谩骂声混在嘈杂的音乐声里，温羡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回到了那几年，也是听着这种声音。

　　入地狱，下黄泉。

　　她突然的腿软，就被那酒鬼摁在了卡座上，一杯酒放在她面前：“小妹妹，陪哥哥喝几杯就让你走？”

　　她挣扎：“我不会喝酒。”

　　“那老子教你喝？老子喝了喂你嘴里？”酒鬼脸上有块疤，剃着半寸，撑着她的肩膀俯下身把脸凑到她眼前，阴险的笑着威胁。

　　旁边又是哄笑声与起哄声，刺耳刺眼。

　　“原来这种又当又立的喜欢强的。”

　　温羡装着满脑灯红酒绿的回忆，看着眼前一个个丑恶的嘴脸，觉得自己今天如果不是疯在这里就是死在这里。

　　她绷着神经问：“喝了我就可以走？”

　　“当然，你陪我喝一杯你就可以走，”酒鬼一脸理所当然。

　　温羡抬眼看了看桌上满满一杯酒和酒杯旁的一个酒瓶。

　　心里有了计量，今天心里的抑郁如果不被发泄出来，怕是又要坠入无限深渊。

　　她准备先喝，壮壮胆，喝完后，再来看看这个酒瓶壁厚不厚，能不能让旁边某个人头上渗出点鲜艳的颜色……

　　酒鬼端着那个酒杯放在她眼前，她冷着眼正准备抬手去接。

　　旁边突然冒出来一双修长的手，盖在了杯口，五指摁在外侧杯壁上，在谁都没反应的情况下，将那个酒杯往茶几面上狠狠一掼。

　　酒杯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碎片，在一摊深黄色酒水上。

　　所有人都像被按了静止键，一脸呆滞看着那一堆碎片，和那只手。

　　那只手的手指动了几下，抖落了嵌在皮肉里的玻璃碎片。

　　一滴，两滴，三滴……

　　鲜红的血滴在那堆玻璃碎片上，滴在酒水里……

　　令人心悸。

　　就这么一只血淋淋的手一把拉住了一步步走向失常的温羡，让她在震惊中轻而易举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