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缝隙里的光》李末随

56、与爱同在

　　十一月初的北京，冬天已经踏进了一个脚尖。但上海却还是浓重的秋天的的味道。许植终于和楚杉手牵手走在了飘落着梧桐树叶的街道上，两人临近中午到了上海，把外套放到酒店，又去了那家老字号的面馆。

　　不同于北京的干燥，微凉空气湿润又清爽。大街上到处都是穿着短裤和裙子的姑娘，在暖洋洋的秋日里拿着咖啡，肆意的挥洒着笑脸。许植会不禁的想，如果楚杉是在一个完整幸福的环境里长大，也应该是这样的。当然楚杉现在也很好，只是他多么希望楚杉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他转头看了看楚杉，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头发向后束起，白皙漂亮的脸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柔的光。

　　吃过饭两人先去了高子枫的墓地，许植和高子枫打过招呼之后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楚杉。楚杉跪在高子枫的坟前说话，墓园里一个个庄肃墓碑里，楚杉单薄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大海里漂浮的一叶小舟。许植看着楚杉微微耸动的肩膀，尽力压制着自己想要上前抱住她的欲望，她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和高子枫和解，和自己和解......

　　又去隔壁的墓园看了看楚杨和楚建瓴，两人去了楚杉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地方，唐伯强的家。

　　唐伯强不在，唐宇桐带着楚杉到了高子枫的房间。房间还保留的完好，整洁素雅的装饰，是楚杉熟悉的家的感觉。唐宇桐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相册给她，因为常常被翻阅，有些磨损和陈旧。楚杉看了很久才伸手拿了起来。

　　相册的最开始是几个小朋友的照片，有楚杨的、有唐宇桐的、还有她的。那一年事发之后，就再没有了楚杨的照片，她照片里的笑容也消失了，再往后多了一些模糊的偷拍照，是她穿着校服和辛华上下学路上拍的照片。有些模糊的照片越来越模糊，泪水掉在了相册的塑料膜上。高子枫不是没有去看过她...

　　这样模糊的照片几乎占了相册的三分之一，楚杉拿出其中的一张照片，发现照片的后面写着字：杉杉考了全班第一，却没有人给她开家长会。她一个人坐在一群家长中，冷着一张小脸。我做的到底对么？

　　楚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把每张照片都翻出来看了一遍，无一例外的都有娟秀的字迹做着记载。

　　“我今天看到杉杉笑了，可拿起相机拍到的又是冷着小脸的样子，我的杉杉那么漂亮，如果能常常笑该有多好？祈求上天，我可以身在地狱，请保佑我的孩子能尽快忘掉这一切，拥有幸福和快乐。”这是一张放学在校门口的照片。

　　“雪华说杉杉很喜欢桐桐，牵着桐桐的小手直逗他。杉杉从小就和杨杨关系格外好，桐桐出生的时候我就很庆幸他是个男孩，男孩子长大了可以照顾姐姐，也多少可以补足一些杉杉对杨杨的遗憾吧，我想。”这是一张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唐宇桐的照片，应该是雪姨拍的。

　　“杉杉的高考成绩出来了，考得非常好。这个分数上复旦和交大都没有问题，可杉杉会报上海的学校么？她可能不愿意留在这座让她伤痕累累的城市吧？”这是该考成绩出来，她和辛华的一张合照。

　　“杉杉报了厦大，她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厦大很漂亮，坐落在海边。杉杉从小就很喜欢海，希望我的杉杉能在那个美丽的校园里遇到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只是以后很难看到她了。”这里只是一张从网上找到的厦大校园的图片。

　　“今天在墓园里看到了杉杉，很多年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在她身旁。她看起来状态并不太好，又瘦了很多，出落得格外的漂亮。我想和她说说话，可我该说什么呢？我的杉杉，妈妈都不能陪你长大...”这是她站在楚杨和楚建瓴墓碑前的一张照片。

　　“辛华说杉杉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我可怜的杉杉。是妈妈对不起你。应该怎么办才好？我已经身在地狱，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我是不是做错了？”照片是和辛华在颐和园拍的，短短的两行字，却有很多都被泪水晕了开来...

　　“杉杉毕业了，要留在北京工作。我终于又回到了那个家，爸妈都老了。妈妈泣不成声，连爸爸也红了眼眶。这是我做下的孽吧？可是惩罚我就好了，我的孩子没有错。”这是一张挂在工牌上的证件照。

　　.......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高子枫对她漠不关心...可她却默默的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楚杉蹲坐在床边，翻看着一张张照片，楚杉咬着毛衣，眼泪带着微微的温暖和咸涩渗透过白色的毛线浸润着皮肤，因为遭遇到的那些不幸，让这一份姗姗来迟的母爱如此沉重......

　　有一张照片很特别，是她接唐宇桐回来的时候拍的。这个时间和角度，只有可能是许植拍的。楚杉缓缓的抽出这张照片，后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今天许植来找我了，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桐桐说过他是杉杉的男朋友，我们在咖啡厅里聊了很久，他告诉我杉杉现在很好，有很多朋友，也很幸福。又问了我很多杉杉小时候的事情，提到杉杉的时候他的眼神很温柔，我的杉杉啊，你终于找到属于你的幸福了。他希望我和他一起回去找杉杉，可是杉杉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生活，我的出现只会再一次搅乱她的生活。而且我是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要让她徒增这一份伤悲。我只要知道她过的好，有个很不错的人照顾，我就可以安心的走了。我的杉杉，来生你一定要投胎到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平安顺遂的度过一生。

　　许植看时间差不多，开门进去就看到楚杉蹲坐在床边环抱着自己的腿，头埋进手臂中，肩头耸动，旁边放着相册和一些抽出来的照片，照片的背后都写着字。而楚杉手里捏着一张照片，他知道那张照片，是他拿给高子枫的。那是个优雅又美丽的女人，楚杉和她长得真的很像，看得出她很爱楚杉，只是不同于其他的母亲，经历了太多，她的爱极为克制和隐忍。

　　他走到她身旁蹲了下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楚杉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伸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吸着鼻子道：“我妈妈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这一辈子要活的那么苦？”

　　许植伸手摸摸她的头道：“你妈妈那么好的人确实不应该遭受这些，所以她的生命重启了。她来生一定会过得幸福又美满。”

　　直到两人走的时候也没有遇到唐伯年。桐桐第二天还要上学，就没有再带出去。上海夜晚的街道上人潮涌动，两人从唐伯年家出来牵着手沿着南京路一直走，从南京西路一直走到南京东路，相互没有多说话，在这熙熙攘攘的热闹中，手里牵着的是漫天的星辰，是满山遍野的晨晖，是全世界。

　　第二天一大早出发回北京，许植早上有会先去了公司。楚杉回了家，到了家看到何雯茜正坐在她家的客厅里抱着电脑摆弄，看到她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杉杉，你回来了？”

　　楚杉心情有些复杂的走到她的旁边坐了下来。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道：“茜茜，我那天是为了刺激你，才说了那些话...其实...”

　　“我知道！”何雯茜打断了她道：“他还没有找更年轻的姑娘，东窗事发，他要出国了。他后来给我打电话了。你当时是为了刺激我才夸大了一些事实，可是杉杉，这其实是一样的。我对他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配件，该断舍离的时候，我就是最早被割断的那一个，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深情，都是一样的。”

　　“茜茜...”楚杉头一次看到她这么果断理智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女孩子的成熟懂事都是从受伤害开始的。

　　“杉杉，我能离开他难道不是个值得开心的好事么？”何雯茜吸了吸鼻子，努力的憋回了要涌出的眼泪，憋得眼眶通红。

　　“当然是件好事！”楚杉道。

　　“而且我已经想好了，我以后要和辛华一起创业。我以后想为自己活着，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给我的钱我留下了，以后我也是个小富婆了，晚上请你们大吃一顿！”何雯茜又吸了吸鼻子，眼眶越来越红。

　　楚杉伸手搂住她道：“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在我们面前不用那么坚强，受伤了就哭出来，好的会更快一些！”

　　何雯茜的眼泪一下子就决堤了，搂着楚杉哭着。在房间里的林晓循着声音出来，看到这场姐妹情深的大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可她过去要说什么？现在在缩回房间似乎也有些来不及，楚杉正看着她。

　　楚杉看到林晓站在那里踟躇着，和她招招手道：“过来哄哄这位金主，晚上要请我们吃大餐的。”

　　何雯茜闻声从楚杉的肩膀上起来，回头时候还带着满脸的泪水，扯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道：“不哄我的晚上没饭吃。”

　　林晓走过去在何雯茜肩膀上拍了拍以示鼓励。几人都大笑了起来。林晓觉得楚杉的变化真的很大，曾经楚杉眼睁睁的看着她分手，没有一句安慰，看到她哭悄悄的退回了房间里...楚杉曾经明明是个像她一样不会表达感情的人，但现在好像进步很大的样子。

　　“哇，茜茜这一波不亏啊！不用顶着已婚的头衔，还不用生孩子。”曹冉听了何雯茜卡里的金额，羡慕的直流口水，“而且我们茜茜还如此的年轻貌美，前景一片美好。”

　　“你这是把吃人家嘴短体现的淋漓尽致。”张杨笑道。

　　几人穿着郑重精致的在一家旋转餐厅里用餐，收揽眼底的是京城繁华的夜景，菜品可口，酒酿甘甜。

　　“你下次也请我来这吃，我嘴都不停的夸你一个晚上。”曹冉笑道。

　　“行啊，等伍子岩扔给我一张卡让我滚的时候，小爷我请你来这吃。”张杨回道，“不过估计你是等不到了。”

　　“恶...吃饭时候听这些实在是有些影响食欲。”连林晓都忍不住嫌弃道。

　　吃完了饭，几人又到楼下的总统套房里继续喝。林晓和何雯茜喝多了就容易哭。何雯茜抱着张杨哭着说：“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对不对？只要我们熬过了那一段最难熬的日子...”

　　人生路漫漫，有无数的苦难布满在人生的长路上，当你比苦难更坚强的时候便是战胜了人生。每个人都能在人生的战役里获得胜利，因为谁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