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缝隙里的光》李末随

37、夜色温柔

　　七月份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知了躲在树荫里嚎叫。几人看着大太阳一致决定游乐场下午再去，在一家牛排店里吃完午餐吃着小甜点慢慢的消磨着时间。

　　下午三点多到了游乐园，趁着天还亮，楚杉要带唐宇桐先去玩过山车，许植再三拒绝了两人的邀请，坚决要和辛华带着果果在甜品店里留守。

　　“我前一段时间见到唐婧雯了。”许植笑着看着楚杉和唐宇桐在一起也变得有些轻快的背影道。

　　“唐婧雯？”辛华很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有些不确定：“桐桐的姐姐？”

　　“嗯。我问了她一些关于楚楚的事情。她说楚杉妈妈现在身体不太好。”许植道，“你觉得怎么样告诉她比较好？”

　　辛华微微叹了口气道：“杉杉这么多年过的很不容易，但当年子枫阿姨也是无奈。陷进死局里，很难走出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我担心如果她真的没见到她妈的最后一面，她会后悔。”

　　辛华看着坐在对面的许植，带着棒球帽和墨镜，但仍然遮不住那耀眼的光芒。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照片就是在楚杉晕倒的那天，照片里有好几个人，但那个过分好看的笑脸没有任何理由的就成了照片的重点；楚杉开始吃药了之后，在神志不太清楚的时候总是喊他的名字；再后来就看到他在荧幕里大放光彩，张志松也说他注定是一颗要绽放光芒的明星。她总看到楚杉对着他的新闻和照片发呆，可连她都觉得许植这样的人不太适合楚杉。

　　“我没想到你们俩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辛华看了看在童车里睡得正熟的果果，又道，“杉杉前些年过的很苦，精神就变得有些沉重。你对她来说太过耀眼。”

　　许植听的出她话里有话，追问道：“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知道的，请你告诉我。”

　　辛华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杉杉一定不愿意你知道这些，也不想让你承受太多。但我私心觉得，你只有承受这些才可能和她有个长久的未来，如果不能承受，早一点离开对她来说可能更好。”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许植听得更加忧虑。

　　“既然你见过唐婧雯，那你应该知道当年楚杉继父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和妈妈接到子枫阿姨的电话，在黄宥亮家门口找到了她。黄宥亮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另外一个发小。她当时出去没带手机，继父家离黄宥亮家更近，但在大雨天里按了很久的门铃，亮着灯的屋子里却没有开门。”辛华看许植嘴唇紧抿，紧握的拳头上能看到青筋暴出，又继续道，“我们把她带回家之后发现她几乎没有求生欲了，不吃也不喝，就睁着眼睛躺着。这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好。上大学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去厦大，我分数不够没能一起考过去。大一暑假她来找我时候晕倒在了酒店里，刚好我舍友的哥哥是心理学的研究生。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杉杉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许植觉得自己被人当头敲了一棒，脑袋里嗡嗡作响。这些年信息高度爆炸，抑郁症这个名词并不新鲜，他无聊时候看过一些文章推说抑郁症饱受精神折磨，发病时候觉得生不如死。他生长在阳光里，一直觉得这种事情离他很远，也从来没把楚杉和这个词联系到一起过。怪不得楚杉说他什么都不懂...

　　辛华看着他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心里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对不对。突然听到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她的抑郁症发作的时候很痛苦么？”

　　辛华眼睛盯着一处出神，缓缓道：“嗯，很痛苦。痛苦到可能至少有千万次的想要通过结束生命来结束痛苦。但这些年她已经好多了，很多年没有发作过了，魏格说她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不要受太大的刺激，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想这也是她决定和你在一起的原因...只是谁也不能确定以她现在的状况，子枫阿姨的事，她能承受多少。”

　　“魏格就是她的心理医生么？”许植问道，“我可不可以见一见他？”

　　楚杉和唐宇桐回来时候还沉浸在刚才过山车急速俯冲的兴奋中，直到许植抱着她不放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过山车太危险了。你回来了，真好！”许植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糯糯的，听得楚杉心里暖暖的，伸手也抱着他，在他背上轻轻的拍了拍，轻笑道：“其实很安全的，没事的！”

　　辛华看着眼前的一幕，感觉鼻子有些酸，低头去看婴儿车里果果，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想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楚杉终于遇到了这个能用心去抚慰她伤痕累累灵魂的人，她本来也像楚杉一样，以为楚杉会就这样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她想起许植在酒吧里唱歌表白的视频，也许他确实从未离开过，用了14年才走到了她身边...

　　桐桐也又吃了些甜点，果果也睡醒了。室外的温度刚刚好，整个游乐场里随处可见洋溢着幸福和欢乐的笑脸。和最爱的人紧牵着手，朋友和家人就在身旁，楚杉抬头看看西下的太阳，它照耀着每一张笑脸。

　　周日。许植根据地址来到了一个商用公寓楼的25楼。按了门铃，一个长相讨喜的小姑娘开了门，看到他惊喜道：“啊！果然是你，我以为魏医师骗我的，我是您的歌迷，我好喜欢您~”

　　许植礼貌回道：“谢谢，请问魏医师在么？”

　　“在的，在的。我带您过去。”

　　魏格一直知道许植是一个极富个人魅力又长得非常好看的的人，但当他见到本人是还是觉得惊艳，这是他有生之年见到的长得最好看的人。昨天晚上接到他电话的时候非常的诧异，但他也在这一通电话里确切的看到了楚杉重生的希望。

　　“我这次来，一方面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也想知道我平时应该注意些什么。”许植恳切的说道。昨天晚上回家后，他在网上查找了一些有关于抑郁症的资料。有些是抑郁症患者的自述，很多人都说这是一种比癌症更令人绝望的病症，有很多在绝望中结束自己生命的案例；也查到一些抑郁症患者吃的药，吃药之后会让人头痛欲裂，数着秒针的转动，不知道自己能熬过几圈。许植想起他在楚杉书桌上看到的药。楚杉这些年在痛苦的深渊里，他却一无所知，还敢说自己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

　　“楚杉总是提起你，你对她非常重要。”魏格帮他倒了一杯水，说道：“但她总害怕拖累你，她总说自己是尼克尔。你应该知道吧，菲茨杰拉德的《夜色温柔》女主人公，她最喜欢的小说。”

　　许植当然知道这本书，但他在这之前从未有过任何代入感。当年楚杉在海边明确的告诉过他尼克尔毁了迪克，但那时候年少轻狂的他连爱情都是建立在自我之上的一场春秋大戏，只觉得自己像盖茨比一样，再见了就只剩下物是人非。

　　“所以昨天听你说你们在一起了，我很替你们开心。她很需要你。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你对她来说就是生机。”魏格又说道，“我在最开始见到楚杉的时候，她几乎没了求生欲，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只能让辛华去刺激她，让她有被需要的感觉。后来她状况稳定一些之后才开始提到你，可能在你的印象中，楚杉在不停的推开你，但她的人生一直在围着你转，你签约了环博，她就去了唱片行业；你创业她就陪你创业；甚至在你去国外的那几年，她也去看过你很多次。”

　　许植扭头看向窗外，眼眶有些酸涩。当年在鼓浪屿上，他信誓旦旦的说以后她在哪，他就会去哪，因为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的黄金时代。而这么多年，都是她在跟着他走。

　　“那我需要怎么做？”许植缓缓开口问道。

　　“其实并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他们其实都很敏感，最渴望的就是被人像正常人一样的对待。”魏格说道：“你只要像你之前那样就好，你们开始创业之后，虽然很忙，但她的精神状态明显的好转，几乎就再没有过什么异常。当然很有可能是你在她身边的关系，我经常笑称你是他的一味良药。所以这一次听说你们在一起，我对她更有信心了。”

　　魏格的话语给了他很大的抚慰，从昨天听说了楚杉的抑郁症之后，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些，又问道：“不知道楚杉有没有和你提过她的妈妈。我前一段时间得知她的妈妈身体不太好。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和她沟通她妈妈的事。”许植问道。

　　这个问题也问住了魏格，他缓缓的说道：“你知道楚杉痛苦的根源就是她的家庭，最近她开始和我聊她小时候的事情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但她只聊了她的弟弟和爸爸，从来没有提起过她的妈妈。”魏格想了想，又问道：“你知道她妈妈身体具体什么情况么？”

　　“这倒没有，只是听说身体不太好。具体的情况我可以去查一下。”许植道。

　　“楚杉的妈妈真的留下了一个大难题，楚杉如果有一天想去面对这件事了，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对精神上会是很大的冲击。如果是在她妈妈过世之后，那简直是灾难性的。我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能承受的了。”魏格道：“等下次她再来我这我来和她提，但她最近状态不错，估计要过一段时间。”

　　“我在网上查了一些有关抑郁症的资料，看的有些...不太舒服。你能给我讲一讲楚杉这些年的具体病情和发作时候的情况么？”许植道。

　　魏格看得出，许植对楚杉是真的用心。楚杉这么多年的真心还好没有错付，要不然这会是比她妈妈更灾难的问题。他看着那张令人惊叹的脸道：“你以后想要知道什么事随时来找我，网上的信息没有经过滤，说什么的都有。楚杉前些年状态不太好，但她的自我信念很强大，所以她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