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缝隙里的光》李末随

19、肮脏的世界

　　林晓一边擦着源源不断的鼻涕眼泪，一边吃着面包。突然门开了，探进来一张笑眯眯的脸。

　　一个瘦瘦高高的姑娘穿着睡衣走了进来，和她自我介绍道：“我叫何雯茜，你可以叫我茜茜。我住在对面，但我没事的时候都会在这边呆着，你就当我是住在对面的舍友。你也是个艺人吧？长得真漂亮。”

　　林晓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也能想象得到自己是什么样的一副尊容。哭了一晚上肿起来的金鱼眼，头发胡乱的扎起来，满脸的鼻涕眼泪。对方居然也能夸的出漂亮。林晓在心里为她强大的社交能力点了个赞。只见对方熟门熟路的从厨房里拿了个咖啡壶过来，问道：“你喝咖啡么？杉杉煮的咖啡超级好喝。”

　　一个疑问句，偏偏没给人留回复的空间。拿了个杯子给她倒上，说道：“你一定要尝一尝，不喝错过一个亿。”然后坐在她对面拿起面包吃了起来，“这个面包是辛华烤的，她烤的面包是错过十个亿的水平，很好吃吧！我每天早上都必须起来蹭一顿，要不然一天都没精神。哦，你应该不认识辛华。辛华是杉杉的发小，已经嫁人了，还有个一岁多的小团子，她经常来给我们送吃的，你以后肯定有机会见到她的。”

　　在她一阵热情又细碎的念叨里，林晓的情绪逐渐回缓。喝了一口一个亿的咖啡，又吃了一口十个亿的面包，确实值得每天早起蹭一顿。对面蹭吃的热情姑娘好像这才想起来让她说话，问道：“漂亮小姐姐，你叫什么呀？”

　　林晓咽下嘴里的面包回道：“林晓。”

　　“那我以后叫你晓晓吧。”

　　林晓想起那个最爱叫她晓晓的人，眼神黯了黯。何雯茜看了她的神色，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悄悄吐了下舌头，又说道：“我和杉杉把对门住成舍友就是因为没人聊天太难受了，人开心了得有人分享吧，不开心了得有人倾诉吧。你要是有什么要聊的，你就去对面敲我的门。我最擅长聊天了。”

　　林晓听了笑了笑。心想就楚杉那样的，昨天看着她分手都愣是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可能找人分享和倾诉。多半就是听着对面这个小喜鹊叽叽喳喳。

　　何雯茜看她笑了，心里松了口气。早上醒来看到楚杉的消息，说新来个舍友心情不好，让她早起蹭早餐时候顺便帮新舍友疏通下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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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了一上午会，楚杉刚回到座位就听到一阵均匀的脚步声，稳健中又有一些轻快。她能想象到他走路时候的姿势，为了顶稳偶像包袱特意的持重，但又压不住骨子里的那一份欢脱。

　　“中午一起出去吃，伍子岩和钱一恒也一起来。”许植说道。

　　“还有谁？”楚杉抬眼问道。

　　“晨阳一起去，还有李笑楠也提前过来了。”

　　“我下午还有会，中午来不及出去吃。你们去吧。”楚杉说着，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电脑屏幕上。

　　许植走进来到她的座位旁，倚在她的桌子上说：“我问过雅雯你今天的行程了，下午的会在三点，那时候早就回来了。一起去吧。嗯？”他说着弓着身子凑近了些，拉了拉楚杉的衣袖。

　　被青草气的香味包围着，一个经过胸腔共振传出来的鼻音“嗯”，楚杉所有的抵抗力一瞬间全部消失了。看到她态度有松动，许植扶着她的肩膀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去吃你最喜欢的那家湘菜，快走吧，晨阳在楼下等着呢。”

　　昨天就看得出楚杉不是很喜欢李笑楠，也不太高兴他和李笑楠的接触。今天李笑楠在采访前提前过来约一起吃饭，不去显得有些不大气，就干脆叫了一堆人一起去。正好还能给楚杉表表态。昨天楚杉赌气从电梯里出去之后，许植想明白之后差点高兴得蹦了起来——楚杉吃醋了！这对他来说是个简直是个阶段性的胜利，楚杉对他的绯闻向来是置若罔闻，连处理都懒得做。

　　定好的餐厅在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商业广场，离伍子岩和钱一恒的公司也不太远。三人到的时候，李笑楠已经到了。笑靥如花的迎了上来，等看到许植后面的楚杉和肖晨阳时候脸色微微一变，但马上就热情的打招呼。

　　“阿植，你刚怎么没说杉杉和晨阳也要来。”楚杉冷眼看着李笑楠玩着故作亲昵的文字游戏，不明所以的人可能都会以为她还是正牌女友，挑了个离她比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植挨着楚杉坐了下来，说道：“哦，我们中午一直都一起吃饭的。你过来了刚好就和我们一起。钱一恒和伍子岩离这不远，一会儿也过来。”

　　在许植这没讨到好处，李笑楠脸色丝毫没有变化的和肖晨阳打招呼：“晨阳，好久不见。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

　　肖晨阳应和着她：“我这种二十岁时候就像三十岁的长相，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李大美女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听说苏洋的新乐队也签到你们公司了，兜兜转转的你们还是聚到了一起，真好。”李笑楠笑说。

　　“聚到一起了也终究是不一样了。”肖晨阳看了一眼研究着菜单点菜的楚杉和许植，问李笑楠：“你后来见过宁玮么？”

　　点餐的两人闻言也看向李笑楠，她迎着几道探究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工作场合见过几次。”满脸的笑容里却带着些苦涩。

　　“菜还没点好？我快饿死了。”包房门口冲进来的钱一恒看着楚杉和许植还拿着菜单看，还没坐下先催菜。

　　许植按了服务铃，菜点好没一会儿，伍子岩也到了。

　　“你们做媒体的消息是不是更灵通一些，前几天有个小艺人自杀的事是不是真的？”伍子岩问道。

　　“是真的，公司安排着去参加了一场聚会，回来没两天就自杀了。”钱一恒喝了口茶道。

　　“哪家公司的艺人？我怎么完全没听说过这事儿？”许植问道，转头看了看楚杉，楚杉摇了摇头看向钱一恒。

　　“青崖的。一个刚出道的小男孩，据说之前有抑郁症病史。估计是那些老东西玩过火了。”钱一恒看了看许植道。

　　圈里这样的事情没少发生，总是有人打着梦想和前程的旗号利用年轻鲜活的生命满足自己丑恶的欲望。金钱和利益放大了人类的欲望。眼界越宽，人心里的灰色地带也就越宽，道德底线也跟着不断降低。这也是为什么在这样的环境里，能保持初心的人格外的难得。

　　几个人都沉默了一阵。许植问道：“我怎么不知道魏云升还有这本事，能把消息压的这么死。”

　　“魏云升这几年权色交易没少做，可能打入进了那个圈...”李笑楠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转言道：“阿植，你不是还和他一起做了几个月？”

　　“魏云升那傻逼，那时候还妄想让我们许萌萌去陪投资人，那个毛手毛脚的什么总，当场就被揍了。在安排之前也不做好尽调，许植当场翻脸又不是第一次了。”钱一恒笑道。

　　许植看他一副贱样，没好气的说：“那次不是我，是对我们签的一个小姑娘。”

　　“那揍傅诚江那次总是你了吧？”钱一恒可能饿傻了，不怕挨揍的一个劲耍贱。

　　伍子岩来了兴趣：”哦？许植还揍过傅诚江？环博的老板傅诚江？”

　　“哦，你回国晚，这事你没听说过正常。当年许萌萌和晨阳几个人参加‘乐团’的时候签了环博，傅诚江当年看到我们颜值惊天的许萌萌，一下子就被迷住了。硬给一个新乐队举行了个签约晚宴。借着点酒劲居然敢对我们萌总动手脚，当场就被揍了。”钱一恒说起八卦来异常兴奋。

　　“那傅诚江就这么被打了，没什么反应么？”伍子岩问。

　　“怎么没有？傅诚江玩了这么多年也没这么翻过船，据说当时就恼羞成怒马上要封杀萌总来着。”钱一恒说道，又看向肖晨阳：“晨阳，你当时在，形容一下惊心动魄的场面。”

　　肖晨阳笑道：“作为绑在一根绳上的队友，我们几个肯定是吓坏了。但后来想想确实很爽，是个千万人敢想不敢做的一个壮举。”

　　伍子岩给许植比了个大拇指：“怪不得萌总能成为江湖上不老的传说。牛啤！”

　　“行了！别贫了，成为不老的传说是因为爷的万年童颜。”许植笑道：“钱大贱，爷今天给你的五个限额已经用完了，你要再瞎叫，挨揍的就是你！”

　　随着一股鲜辣的香气，开始上菜了。老板是个长沙人，只做精品菜，全北京只开了两家店，食材和味道都非常正宗，如果晚上来要排队一个多小时。李笑楠尝了两口菜，称赞了一下，终于问出了憋在心底的疑问：“阿植打了傅诚江为什么后来没事了？”

　　其他几人笑了笑，最后伍子岩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许植又不是个傻子，肯定是心里有底才敢这么操作。”随后又转问道：“我虽然回国晚，但关于‘乐团’我倒是知道另外一件事，据说当时参赛的一个姑娘也是因为潜规则这些破事自杀了。”

　　前面提到的男艺人还算是个陌生人，但伍子岩提起的这个姑娘，在场的人是有切实接触过的。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默了起来。连一直嘻嘻哈哈的钱一恒也变了脸色。

　　伍子岩正想着要不要换个话题，听到肖晨阳笑他：“你不是搞音乐制作的么？怎么什么八卦都知道？”

　　“我最近新换了个助理，什么八卦都知道，昨天听说了青崖那个事，举一反三的给我讲了不少事。我也是一时想起随便说的。好好吃饭，不聊这些！”伍子岩接了台阶赶紧下来。

　　“那个姑娘叫戴旋。”许植开口道：“是当时另一个乐队的主唱，声线很特别，作词作曲也很有灵气，在我看来是当时我们最大的劲敌，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半途就退赛了，我们也是很后来才听到她自杀的消息。当时她的事也被压了下来，但她男朋友后来又在微博上把这事给捅了出来，环博压不住了，就把当时热度正盛的理想国拉出来垫上，硬生生的还是把这事给压了下去。这就是这个肮脏的世界。”

　　楚杉知道这个事，但这是第一次听许植说起。他说得不急不缓，却带着掷地有声的正义感。楚杉觉得这是许植最迷人的地方，他看淡名利、爱惜才华，不惋惜从高峰坠落的理想国，却痛恨自己的盛名做了邪恶的帮凶。他一如既往地、表里如一地厌恶着这个世界里的肮脏。她在心底对他说：这个肮脏的世界，我会陪着你一起对抗到底。

　　这一顿饭吃的格外深刻沉重，带着各自的心情散了席。导致都没人注意到，平时格外活泼的钱一恒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