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缝隙里的光》李末随

15、金丝雀

　　火锅的香气氤氲在空气里，辣椒和牛油的味道通过鼻息勾动着味蕾，味蕾又勾动着荷尔蒙，在腾腾热气中，一切都变得温馨又欢快。

　　“我们年初开始聊，然后签协议走流程，钱到账也没多久。条款不算特别苛刻，但对赌条款一点都不让步，协议里写的也比较清楚。”伍子岩说道。

　　“你们对赌的是业绩么？”许植问他。

　　“嗯，我们主要做音乐制作的，就对赌了营收和净利。”伍子岩说道，“但之前和一些主要做艺人经纪的公司聊，好像就会对一些艺人发展有要求，也会绑定特定的一些人。”

　　“那你们肯定就是绑定萌总了。”钱一恒插话道。

　　“你做音乐行业的新媒体，君盛没找过你们么？”楚杉问道。

　　“找过，但我现在营收基本稳定了，不太想被人管束着太多。前几年市场好，融资条款比较宽松，现在的条款限制太多，我不打算再进钱了。”钱一恒说。

　　“那前几轮的老股东不得炸翻了天？人投你就想着挣钱的，你这么佛系他们能同意么？”伍子岩问道。

　　“我们做媒体的是小本买卖，不像你们一融资动辄上千万。我只融了两轮，每一轮也没投多少，当时我融资也是为了借势炒作，明星机构进来，免费帮我提了提逼格，带动了不少新粉丝。”钱一恒耸了耸肩道，“而且投资协议到了时间我回购就好了。”

　　“优秀啊，钱大V。你这是万物皆可营销！你现在粉丝量这么大，不学学其他家做些知识付费什么的来变现么？”伍子岩问。

　　“知识付费有点扯，而且消耗粉丝粘性。我就打算把我孵化的几个号扶起来就好了。”

　　“也是，做媒体最重要还是影响力。现在的新媒体KOL里你们排在前三吧。”

　　“对了，上次江天昊说你和傅子衡走得挺近，你不是一直都挺讨厌环博的人么？”许植想起前几天和江天昊的电话，问道。

　　钱一恒听许植的问话，脸色变了变，但随即又恢复到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道：“我有事和他聊，开门做生意哪还有喜好？”

　　“他玩得野，你自己注意些。”许植看他不愿意说也不多问，拿起一罐可乐打开，插好吸管放在楚杉面前，说道：“如果你觉得不放心，我们也可以不要君盛的钱。我还可以再拿一些钱进公司。”

　　楚杉拿起可乐解了解嘴里的咸辣，回他：“你的钱最好先放着做安全垫，万一以后我们资金链出问题了总不至于走投无路。而且晨星的吴总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君盛现在给的条件不错，希望我们认真考虑，翁佐申和他聊过，愿意多出一部分资金买一部分他们的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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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十点多，许植刚进门电话就响了，来电显示‘颜美人’，坐到沙发上按下接听键，笑道：“颜美人想我了？”

　　“不然呢？一天天的见不到亲儿子，不就只能想想了么？”听筒里传来优雅悦耳的中年女声，“萌萌，这周末回趟家么？”

　　“妈，我都这么大了，能不能不叫小名了。让江天昊那崽子传的到处都是。”许植无奈道。他们家人不知道什么毛病，就喜欢给男孩起一些娘不拉几的小名，他姐许简家三岁多的儿子，非要给起个小名叫甜甜。

　　许植小名许萌萌，本来就在家里叫一下算了，结果前两年带江天昊和那几个损友见了一面，从此就传的不可收拾。甚至在饭圈广为流传，被粉丝封为许萌主，还做成各种萌蠢表情包四处流传。演唱会上应援的‘植’字也被大片的‘萌’取代，唱歌时候都不得不闭着眼，怕看多了收不住情绪。这个字就这么简单粗暴的成为了他伴随一生又无法反抗的阴影，越反抗就越能引起身边那些变态调笑的兴趣。

　　打完电话，洗了澡躺在床上拿起床头的书来看，看到压在最下面的一本书，心情不免有些复杂。关了灯，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朝着屋顶按下了开关键。

　　墨黑的屋顶上点亮了一片星空，一颗颗星星一闪一闪、明暗相间的布满一整个平面。许植一只手枕在头下平躺在床上，就像回到14年前的那个夏夜，只是那时候身旁有个美丽明媚的少女，清灵柔软的诉说着她的梦想，鼓励他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漫天的星辰在她的笑容面前黯然失色，可那样的笑容如今却只能在梦里看到，为了那个笑容，他愿意倾尽所有......

　　躺在床上的人在‘星空’下入了梦，借着昏暗的‘星光’，能看到压在最下面的一本书叫做《了不起的盖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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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杉到家刚掏出钥匙，对面的门就打开了：“杉杉，你回来了！”

　　回头就看到何雯茜穿着烟粉色的吊带短裤真丝睡衣，露出两条令人羡慕的笔直大长腿，披着长发，眼角含羞带媚。楚杉了然道：“翁先生刚走？”

　　“嗯，他说明天约了你和许植见面。”楚杉开了门，她顺势跟着进去。“杉杉，杉杉！翁先生说你和许植超级厉害，有眼光有策略，还有很强的执行力，很有希望打破现有行业的平衡，借着新的用户偏好成为行业龙头。”

　　楚杉看着她一副努力背课文的样子说了这么一堆，笑了笑说：“翁先生谬赞了，我们就是条小鱼，哪有那个本事翻江倒海。”

　　“有的，有的。”何雯茜笑眯眯的说，“别人不知道，但我相信杉杉你要做什么都能做得到！”

　　“我先换睡衣。”楚杉笑了笑，进卧室关上了门。

　　“但是这两年资本市场环境很差，好多小一点的机构都倒闭了，大机构也好多都没钱了。你们要快速发展业务的话资金要求很高，趁能拿钱的时候得赶紧拿钱。”楚杉一出来，何雯茜又紧跟着她开始说个不停。

　　楚杉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倒进烧水壶里加热：“翁佐申这是派你来我这当说客？”

　　“怎么可能？我就是高兴我和他也有了共同话题。他今天和我说了很多话才走。”何雯茜低头抠着餐桌一角落，含笑说道，“而且他就算真的要派说客也不会派我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啊。”

　　楚杉听了点了点头道：“也是。”

　　“......”何雯茜抬起头，美眸微瞪：“我好歹也在投资公司给合伙人做了四年助理，哪有什么都不懂？”

　　“......”楚杉突然很同情那些做男朋友的人。

　　“那什么，水烧好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哄女孩是个技术活，楚杉拿着水杯遁离案发现场。

　　楚杉去洗澡，卸妆，何雯茜就在客厅里打开电视看综艺。楚杉为人清冷，不是个好亲近的人，但奈何不住何雯茜的热情，她比楚杉早两个月住进来。从楚杉三年多前搬进来的第一天碰到她起，就不知道莫名的起了什么化学反应。何雯茜就总是敲门来找她，开始送一些吃的，后来就有事没事的窝在楚杉家里。

　　后来楚杉想，可能是因为在这个硕大冰冷的城市里，一个孤独的灵魂会自觉地循着气味找到同类，抱团来寻求一丝慰藉。除了陪伴，还能看着对方想想：看，这个世界上这么悲惨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

　　何雯茜的房子是翁佐申租给她的，像个金丝雀一样养在那里，工作压力大了，家庭不顺心了就来这里逗弄一下。

　　何雯茜的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也在同一所大学里的后勤部门任职，家境不说多好，但至少在物质和精神上都算是丰厚的，家里只有这个一个闺女，娇生惯养的长大。心地善良，心思简单。和楚杉上门处理的那些女孩完全不是同一种人，而且翁佐申是她的初恋。和翁佐申见不得光的关系，她不是不委屈，经常会跑到楚杉家里掉眼泪。

　　楚杉曾经问过她，为什么明知没有结果还要和他在一起。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何雯茜当时的样子。

　　她浅浅的一笑，眼里盛着一丝委屈、一丝难过，却又带着一丝情意绵绵，认真地说道：“因为我爱他呀，他那么优秀、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这样的方式，怎么会是我这样的小咸鱼能够得着的呢？我知道我插足别人的家庭不道德，可是他这样的人，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要做那个最省心，对他的家庭伤害最小的那个人。从另一个角度讲我也是算是将功补过了。对不对？杉杉？”最后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生怕她否定了自己的那一番自圆其说，否定了她那份卑微的、不为这世俗间所接受的爱情。

　　楚杉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去冰箱里拿一罐可乐给她。何雯茜爱喝可乐又怕胖，就买了可乐放在她家里，说这样有些念想又有些束缚，才是最好的抑制方法。拿可乐的时候，顺便给自己也拿了一罐，没有结果而又离不开的又何止何雯茜一个人。也就是那个时候，她也爱上了这肥宅快乐水。

　　生活太苦了，需要甜的冒泡的东西来抚慰惨遭蹂躏的、孤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