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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暴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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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清在手被划破时似乎记起了手上这把刀,思绪的碎片在脑海中飞速闪现。
袁恨天这时回了一下头,城门已经洞开,他回头一望,就看到了城中高台上的那个人。
是任鸣予。
他一拽商清和小园,焦急地指着她们的身后。
商清和小园回头,望见任鸣予渊渟岳峙,站在高台上。
“他怎么还没走?!”小园喊道。
商清也不知,她心悸头痛地厉害。
任鸣予什么也不说,看见她们转过头,于是笑了一下。
然后他回手从身后点燃了一个火把。
“他要干什么!啊?!”小园失声,她眼睛被血染红了。
任鸣予突然将火把扔向了高台下的柴堆。
烈火顿起,几乎是眨眼间便蔓延到道边铺面,酒家门旗瞬时烧了起来。
不知何时,城中街道已被泼满了油和酒。
是城里人擅酿的赤霞珠,甘美香甜,芬芳袭人。
火舌将任鸣予吞没了。
“不!不行!”小园撑不住跪在了砖地上,身后有人刺向她的后背。
任鸣予,是年九月初三夜,与四方城共存亡。
就那么站着,当真是,一步也不退。
商清以刀撑地,她已疼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些回忆的碎片却渐渐组成画面。
她突然抬头,一手撑着小园。
小园已经不知道眼前在发生的到底是什么,她茫茫然看向自己的老师。
那女子向来是温柔的,温柔冷清,无事不好。
现在面前的这人,还是商清,却又不像商清。
商清记起来了。
她双瞳中骤然刮起亿万年的风雪,异样的情绪在她胸膛中急剧炸裂。她记起天地初生时,刀割风裂时的一声振翅。
那是天地间一只渺小的寒蝉。
一百六十年前,乌家有男名渊,擅铸刀剑,爱兵成痴。
他在炉前磋磨一生,得一弯刀,未名,甚爱,如同亲子。
为令器化灵,将时年十三岁的亲女乌月投入炼池。
彼时一只蝉飞过,心神震颤,与乌月一同落进池中。
于是乌月和商清,成神兵双生器灵。
小园目光有些涣散,她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看见一只寒蝉振翅,那双翅轻薄孱弱,却又锋利无匹。
她觉得后背很痛,又似乎不再痛了。
眼前的天空刺眼,是天大亮了。
她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动静,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伸出手摸上商清的脸,她说:商清,冷……你好冷,我也好冷。
商清,天亮了。你看,天亮了,我好想回去。
商清没有动,她握住小园的手,那只手很小。小园,她只有十六岁。任鸣予,也只有十六岁。
商清试图笑一笑:“嗯,我们会回去。”
她抬起眼眸,看脚下烈火烧沸的血水顷刻冻成暗红冰层,又向远处蔓延开去。
天空中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袁恨天费力地呼着气,伸出一只手去接,发现是一片六角雪花。
一片,两片,三片,越来越多,越来越疾。
初秋早晨,雪花飘飘簌簌,扑往四方城,扑往月牙泉,扑往胡宛和赤苏,扑往整个广袤无垠的人间。
掩住烈火,掩住热血,掩住仇恨,掩住贪婪,掩住嫉妒,也掩住人们轻飘飘的美梦。
小园声音很轻,很弱。
她的眼皮太重啦,她撑不住:“下雪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