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让我当寡妇》卞九欢

7、林登

　　持续的蜂鸣声中，实验室里乱成一团。

　　蒋冰心剧烈的抽搐着，各种仪器同时发出声音，让人手忙脚乱。

　　在这样混乱的场景里，没有人知道，蒋冰心的灵魂十分安静。

　　那个声音始终在和她对话。

　　被封在实验皿里的三十年里，她已经渐渐学会了在沉睡的情况下保持精神上的清醒。

　　那个被培养在她身体里，最近刚刚醒来的家伙，正在和她对话着。

　　它说：“你看起来很恨她。那个卷发的女学者，你看起来最恨她。”

　　蒋冰心沉默不语。

　　它又说道：“如果你愿意，任务结束之后，我可以为你杀了她。”

　　蒋冰心依旧沉默着。

　　浑身抽搐的实验品的眼睛紧闭。白色的睫毛下，流出了一滴泪水。

　　“它”又问道：“你希望我杀了她吗？”

　　那个纯洁的灵魂依旧沉默着。

　　“它”说道：“你的心脏很奇怪。明明是憎恨的情绪，却跳动动出了爱意的频率。”

　　浑身纯白的实验品在剧烈的痛苦抽搐之中，全无意识地声音沙哑着自言自语：

　　“或许是……我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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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光照了进来。

　　阙婵醒来后，鹤见归已经不在了。

　　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一下。

　　阙婵坐起身，胡乱抹了把脸，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说道：“进来吧。”

　　门打开，褚轩走了进来。

　　褚轩这人有个特点，人走茶凉。

　　或许有时对你好，或许时而生出亲密之心，同情之举。

　　但是事过清零，再见时还是如同陌生人。

　　褚轩走了进来，也戴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来了。

　　带着这人走进了屋子，褚轩对着阙婵介绍道：“夫人，您的健康报告出了点问题，鹤总给您请了几位专家来。”

　　说完，她转身，给阙婵依次介绍：“这位是多伦多大学的霍尔教授。他是医学领域的权威，临床经验也非常丰富，对任何治愈的手段都非常了解。”

　　阙婵看了一眼头发已经全数掉光的老年男人，心想这人真是为事业献身。

　　褚轩介绍完霍尔，又转向下一位学者，说道：“这是基因大学的缪虹女士，也是今年的医学界拿奖最多的学者，比起这几位，缪虹女士更年轻些，在这个圈子里，算是很了不得的新秀了。”

　　阙婵的目光落在的缪虹的脸上。

　　别人都穿着端正的西装来的，独独她穿有污渍的实验服，衣服的口袋里被烟烫了个洞。

　　人虽然不多修缮，倒是也很漂亮。缪虹天生卷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比起从不认真打理的全身，那双眼睛近乎狂热地盯着阙婵看，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缪虹发狂似的盯着阙婵看，阙婵也警惕地打量着她。

　　她注意到缪虹的手上全是伤痕，偶尔有个创口贴什么的，其余的伤口□□露着。

　　这人做基因研究，来之前还在实验室里 ，连换一身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对自己的伤口如此放纵，可见是个要事业不要命的疯子。

　　她让阙婵觉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盯猎物似的直勾勾盯着阙婵。

　　阙婵打断了正在介绍的褚轩，说道：“那个，褚轩，缪虹女士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我身体没什么事情，就让她先回去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缪虹就说道：“不忙，很闲。”

　　说的时候，眼睛依旧像是黏在阙婵身上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

　　阙婵看了一眼她实验服一角烧焦的地方，对她的话很怀疑。

　　褚轩也停下了介绍，看向缪虹，问道：“缪院士有什么要说的吗？”

　　缪虹似是压根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只是盯着阙婵看，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很完美，非常完美。”

　　阙婵身后一阵恶寒。

　　她清了清嗓子，对褚轩说道：“我真的没事。这几位都是医学界的人才，我一个人耽误他们，不好吧？”

　　褚轩说道：“霍尔先生拿着鹤总的赞助在做最新的研究项目，他来是和鹤总的约定。林登小姐是专业医师，鹤总付了她工资，她来是职责所在。至于缪虹女士，她是看了基因大学的数据自愿来的。她是这个领域最了不起的新秀，我们拒绝不了，只能让她来了。”

　　要是只有另外两位，阙婵还觉得好一些。

　　那个叫霍尔的老头子明显就是个爱学如命的人，他来这里之后就对这里的事情多半不太上心，也不懂得和人交际，只是站在一边玩自己手里的纸片。

　　林登脾气温顺，看起来经常在医院照顾病人，对阙婵只有关心之情。

　　除了缪虹。

　　缪虹一出现，就让阙婵极为不舒服。

　　她看起来傲慢又自得，眼睛又偏偏带着全然敬重的专注。

　　有天才的傲慢，却没有学者的清高，面容虽然有些老去却丝毫风华不减，带着几分政客的世俗。

　　阙婵本能里跳出来一个词：“危险”。

　　阙婵说道：“褚轩，我身体没有不舒服。这样吧，我们各自都有事情，如果有需要，再和几位约适当的时间吧。”

　　她话音刚落，缪虹立刻说道：“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凌晨，半夜，随时都有。”

　　阙婵看着她那种亢奋，不像是睡了一夜之后的清醒，反倒像是忙碌一夜之后，靠着兴奋剂维持的热情。

　　这之中，褚轩已经看清了阙婵的态度，替阙婵解围道：“既然如此，林登留下来照顾夫人。另外两位教授还请先回去吧。”

　　缪虹毫不在意地点上了一根烟，丝毫不在乎周围人的感受，说道：“刚来了就走，未免太无情。”

　　她的烟刚点上，林登就走上前来，一把拿了她嘴角的烟。

　　多年负责的医生没好气地说道：“谬院士，您是医生，也是师长。这样随意地抽烟，不合适吧？”

　　阙婵立刻表态道：“我喜欢林登姐姐，其余两位就请离开吧。”

　　霍尔立刻告别就走，老头子可爱得很，一听下班了，还转身跟阙婵鞠躬告别，就差欢快地从这边蹦跳着出去了。

　　缪虹伸手在皱巴巴的口袋里一捞，一捞捞出一堆注射器的废弃医疗物品来，有的甚至还有针头挂在上面。

　　林登看着她那神情，简直是极端不屑和厌恶。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是医学史上拿下奖项最多的院士，林登也说不了什么。

　　缪虹摸来摸去，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来，递给阙婵道：“有需要，给我打电话。随叫随到。”

　　阙婵看着她布满伤痕的手，又看着她大衣兜里那一堆医疗垃圾，简直不敢相信这人是学者。

　　要不是褚轩特别介绍，她简直怀疑这人是地下做黑实验的。

　　缪虹一走，林登就说道：“医学界对缪虹此人，颇多非议。我不是背后议论是非，但是我还是建议你，离她远些。”

　　她不说，阙婵也知道。

　　但是阙婵这人，一贯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记吃不记打的人。

　　缪虹一走，她就盯上了林登。

　　医生，温柔，严谨，认真，还很善良。

　　林登戒备地看着缪虹消失在视野里，回过头，发现自己的病人正盯着自己看。

　　林登问道：“蒋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阙婵撩了撩头发，脸上露出一个死性不改的笑来：

　　“林医生这么漂亮，单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