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才男友》瑟庭

2、第 2 章

　　实不相瞒，谢逊虽然一向高傲不服管，但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打心眼儿里，是很向往叶红军的。

　　连他自己都唾弃自己，跟个小姑娘似的，偷窥人家一举一动。

　　当得知这位不幸掉入自己宿命陷阱的死人脸大帅哥，居然是叶红军时，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群殴对一人而不腿软的三哥，难得结巴了一次：“你你你你你.....叶？.......”

　　叶大少一言不发地看向他，尽管他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横平竖直，毫无起伏，但谢逊依旧从他的眼神电波中，感受到了他想要表达的“莫名其妙”四个字。

　　谢逊打架，百分之九十是为了护着他那帮不成器的弟兄，谢逊是孤儿，这群下岗职工的子弟也没好到哪去，爸妈天南海北地打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爹娘生没爹娘管”代表团成员。

　　谢逊自己也搞不懂，自己都活得一团麻，哪儿来那么多闲工夫操心这帮犊子。

　　受欺负了他去摆平就算了，平时一个个揪着耳朵管着他们写作业就算了，星期天全都挤到他那个四面漏风的破屋子里，吃他做的大锅饭就算了，谈恋爱追小姑娘，还想着三哥帮忙拿主意。

　　谢逊一边骂骂咧咧这人脑袋让驴踢了，才想得出来让自己帮忙出主意，一边通宵极速恶补各种烂俗言情小说。

　　而此刻，他能轻易往任何一本小言里带入叶红军的脸。

　　就是名字......害，他自己的名字不也听着有点儿头皮发麻吗。

　　同样的校服，穿在叶红军身上，就显得剪裁精良合体，谢逊眯眼一看，绝对他自己偷偷把衣服改了！收了腰还收了裤腿！

　　异常流畅完美地勾勒出蜂腰长腿，这个心机男！

　　还有他身上的气味.....很清淡温和的香，凉凉的也不刺鼻，仿佛海水和草木，飘在空气中却给人悄无声的压迫感，仿佛他这个人。

　　谢逊发现了一个特点，实验班的学生，都还蛮注重私人空间，同桌两人的书桌之间，倒是没有什么三八线，直接立上两摞顶天立地的教辅书。

　　谢逊没有的原因很简单——他还没买，并且正在抓心挠肝地计算，搞定这么一套书，得多少钱。

　　高中不比初中，尤其是一中的学习强度，他心里清楚，小学他有时间去捡破烂摆摊卖菜，初中能挤出晚上和周末去烧烤店端盘子，高中呢？

　　一中完美复刻了毛坦厂模式，每周只放一天假，平日早六点上学晚九点半放课，据说作业一大堆足够写到后半夜，挤时间打工那是痴人说梦。

　　尽管学校好心免了他的学费，但总不能坐等着喝西北风。

　　市里每月会给他一点低保，加上暑假端盘子扛货零零散散凑的钱.....先撑过第一个学期，但此后怕是再没什么长假供他打工了。

　　然后呢？等他十八岁满了呢？那个时候，他高中还没有毕业，可一个成年了的大男人，手脚健全，还能腆着脸吃低保？

　　还有上大学.....国家倒是有助学贷款政策，算了谢逊你想得美。

　　几次他都以为，考大学对他而言，算是痴心妄想了。

　　连三中那些父母健在的兄弟，都这么寻思，何况你一个两手空空。

　　没事，实验班我都考上了，不就是考个大学？！伙计其实你干得还挺不错的！

　　谢逊奋力搓了把脸，准备卷起袖子大干一场，在这之前，他准备先暗中窥视一下，学神的学习方法。

　　各科课本陆陆续续发到手了，谢逊原本准备开始预习，然后他发现了一个让他汗毛倒竖的事儿

　　叶红军的一本高中数学第一册，已经？......画满了？

　　其实本可以解释成，他借用了别人划过重点的旧课本，问题是谢逊视力过于好了，一眼望去，那一本上，全是叶红军的字迹。

　　那极其漂亮工整的行楷，实在是他魂萦梦绕，做鬼都难以放过，多少个忧心忡忡解不出题的深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里飞舞的，都是叶某人的卷子。

　　他？.....就这么已经把这些内容学完了？

　　叶大少只是简单地翻了翻课本，直接从书架摸出一本教辅，开始刷题了。

　　没错，在一堆书山中，叶某人那个简约冷淡风的亚克力书架，也算鹤立鸡群了，和他本人一样冷淡，里面也只孤零零立了几本教辅，码得倒是很整齐。

　　也方便了谢逊的视野畅通无阻。

　　学神做题，和谢三哥的狂野完全两个风格，极其精细严谨，让谢逊联想起喷好消毒水，带上白手套，对着小白鼠做精密实验的科学家。

　　他先抽出了一张A4白纸，非常整齐地.....折成了八份？？

　　当谢逊发现，学神只是拿它做草稿纸的时候，他还沉浸在对这种仪式感的困惑中。

　　紧接着，每一道题，都非常严谨地框在了草稿纸各个八分之一的范围内，且过程缜密，字迹工整，一气呵成。

　　这一次谢逊真的傻眼了。

　　他自己属于那种灵光乍现型选手，解题多凭兴致所至，往往草稿纸洋洋洒洒，哪里有空写哪里，最后汇成一片鬼画符的汪洋大海。

　　那时候谢逊还没打通关窍，他的确聪明至极，也对自己狠得下心，能下苦工夫。

　　但从小到大生长的环境，使他没什么机会见识成体系的学习方法，甚至没有一个稍微能点拨他，给他吃些“拔高型”小灶的老师。

　　不过迄今为止他做得也不错，且一旦掌握了最关键那几步，很轻松就青云直上，不过这是后话了。

　　谢逊正潜心钻研时，学神的草稿纸上，突然浮现了异常清晰的几个大字：

　　“看够了吗？”

　　谢逊恼了，三哥一向脸皮厚，跟多少社会人对线，对方问候祖宗十八代，他也没红过脸，直接拳头问候了。

　　偏偏这一把，怎么有了偷东西被抓包即视感？！

　　谢逊扯过草稿纸，龙飞凤舞俩大字：

　　“还行”

　　终于熬到了九点半下晚自习，经历了兵荒马乱这一天，谢逊轻飘飘往校门口走。

　　他那张生人勿近的酷脸上，突然徐徐绽放了一个“见鬼了”的表情。

　　“五柱子？！”

　　顶着一个泛青圆寸的五柱，在路灯底下兴冲冲：“三哥！”

　　五柱，谢逊绞尽脑汁儿护着的“那帮完蛋玩意儿”之一。

　　这一伙原本也没怎么在学业上追求上进，家长多半去了韩国俄罗斯之类的地方打工种地，看管孩子写作业纯属扯淡，也觉得中专学个手艺反倒比较实用。

　　按常理从三中初中部毕业后，大家应该是“你去了卫生学校，我去了汽修学校，他去了美发店做学徒，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结果愣是让谢逊一个个连打带骂，一脚踹过了中考的高中分数线，齐齐喜提三中高中部入学资格。

　　但其实谢逊也挺感激这帮小兔崽子，三哥天不怕地不怕，有个难以启齿，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怕，就是——有点儿怕黑。虽然他驴脾气咬牙不说，不过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谁还不知道谁。

　　偏巧选在谢逊全心冲刺实验班的紧要关头，从他家那个破房子到地处偏僻的三中，几个路灯年久失修，齐齐灭了。

　　子弟学校原来设在厂房区，方便职工接送子女上下学，厂子荒废了，人跑得不剩几个，一到夜里，宛如鬼域。

　　可巧，东北的冬天算极夜，一到下午四点，登时伸手不见五指。

　　那年兄弟们养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哪怕没什么心思学习，也要陪三哥晚自习加时，教室里不剩几个人了，三哥刷题，他们看小说打游戏。

　　一天一地的雪，一天一地的静，夜深路滑，一行人浩浩荡荡簇拥着他们的三哥回家去。

　　“你咋来了？” 看着五柱摇头摆尾冲上来，谢逊有点懵。

　　“我这不是来见识见识一中！哦不是！见识见识一中的大高材生！”

　　“放屁！”谢逊骂，“有那闲工夫，不如回家做点题，不就考上了？！”

　　“啊不是是这样.......那个我们不寻思着三中晚上放学早，然后三哥你那个.....稍微，稍微有一点儿怕黑是吧？我们就制定了一个送温暖计划，这个....每晚轮流陪三哥回家.....咳咳.....哎三哥！三哥你干嘛！好好说话别动手！哎哎哎！”

　　“滚犊子！你他娘的才怕黑！”谢逊抄起书包往他脑瓜子上抡。

　　“你们没长眼睛还没长脑子？！一中是市中心！走回我家一路多少灯？！啊？！有那个闲心，做点五三计划不好吗？送温暖！我他娘让你送温暖！”

　　自尊非常受伤的谢逊，还是让五柱送老大爷过马路一样送回家了。

　　路上，谢大爷全方位关怀了这帮半社会人士在三中第一天的学习生活，并且以骂骂咧咧的形式，教育他们，新学期新气象，不能因为没有三哥跟在后面踹一脚，就放松了对自己成绩的要求。

　　走到巷口，五柱还在依依不舍：“三哥，我回了啊，我们周末还来！”

　　谢逊回头正准备扇他一脑门，结果一巴掌不偏不倚扇到了......一片云一样柔软的刘海上。

　　谢逊再度以一脸“见了鬼了”的表情，喜提死人脸的叶学神。

　　“？？？” 三秒钟之内，谢逊听到了自己脑内零件全部冻结，然后强行重启转动的齿轮声.......“你跟踪我干什么？”

　　“我住这儿。”

　　“扯淡！我一出生就蹲在这地界，这儿几只猫几条狗我都混得熟熟的，怎么就没见过您这尊大佛？”

　　“真不巧，我昨天才搬来。”

　　叶红军熟门熟路地摸到了......谢逊家旁边。

　　这一片的房子都差不多，基础的北方农家四合院，外面绕着篱笆大铁门。

　　谢逊的好邻居，小时候吃过的百家饭之一，叶大娘，系着围裙过来开了门。

　　“俺掐着点，听着该是军军回来了，大娘给你做了点夜宵啊，哎小谢啊？你要不要进来尝尝？” 大娘闯关东也有十几年了，还是改不掉一口山东乡音。

　　“谢谢大娘。” 叶红军声音很轻。

　　进门之前，叶大神不忘补上致命一击。

　　“你怕黑啊？”

　　经过缜密推理，叶红军的房间应该就在自己对面，隔着一道疏疏落落的篱笆。

　　因为这么多年，谢逊第一次见对面的灯，亮到现在这个点儿。

　　凌晨一点，对面难道还在奋笔疾书？

　　要知道他们六点半之前必须出勤早自习，哪怕镇子小，全市步行可达市中心的一中，那也得起码五点起床啊？

　　生平第一次见证了，何为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

　　凌晨两点，谢逊终于没撑住，一脑门磕桌上，陷入了深度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