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少主躲夫记》野桥

3、楔子3

　　打赤焰谷内赶来的仙族和魔尊瞧见弱海虚空上的两道身影，各有忧欢。欢喜的自然是仙族，在他们赶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这个令仙愉快的结局。

　　反观魔族就显得颓然了，连魔尊都打不过仙帝，他们剩下的这些魔物岂有可抗之力。

　　哪怕弱海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仙族和魔族，仙帝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们，他眉头紧蹙，因法力消耗过多失去了血色的薄唇也紧紧抿着：“你真的想死在这里！”

　　这句话与其说是警告，倒不如说是隐藏在愤怒皮下的慌张，他知道那个人一旦做了决定就一定会做到，和他争斗了两万年，他是真的害怕从此那个人就不在了。

　　魔尊恍若未闻，拂开粘在脸上的银发，笑得猖狂：“你不必在这假惺惺，这六界最想本尊死得人不是你吗？”

　　“你是这样想的？”不知为何一股酸楚的味道从胸腔涌来。

　　“是，你本就是这样的人。”说完这句话，魔尊抚着前胸剧烈地咳起来，一个不慎，破碎的五脏六腑就会跟着污血一起咳出体外。

　　面对魔尊突然说出口的狠话，仙帝没有震怒，他只有心惊，此时的魔尊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倘若不救，怕是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殒身弱海，他心里一半焦急一半无奈：“你跟本君走！”

　　不容魔尊反抗，仙帝一个飞身来到魔尊身旁，单手搂着魔尊佝偻的腰背，欲往九重天腾云而去。

　　原本魔尊想沉溺在仙帝温暖的胸膛中就此依了他去，但就在晃神的那一瞬，一阵清甜细腻的梧桐花香直冲面门袭来，他猛然清醒过来，用尽力气狠狠推开仙帝，眉角染尽怒色：“你是想把本尊俘去九重天，好折磨本尊，你休想！”

　　“你到底怎么了！你就那么恨本君吗！”怀中的暖意渐渐散尽，好似拥有过的东西突然就消失了，一时间又气又恨。

　　仙帝堪称咆哮的声音惊呆了在岸上观战的仙族和魔族。

　　魔尊也同样被向来喜形不露于面上的仙帝震住了，半晌过去，他才缓缓开口：“九凰，你能不能放过魔族。”

　　魔尊突如其来的乞求令仙帝大惊，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万万不可啊！君上！魔族屠尽人界好几座城，业障繁多，切不可就这般放过了他啊！”一个身着白衣的仙族元君大声道。

　　“本尊同仙帝讲话，岂容你置喙！”魔尊抬手朝着开口的元君就是一掌，这一掌蕴含了他最后的法力。

　　“噗”一口血从元君的口中喷出，他以为魔尊已经耗尽法力，不曾想魔尊竟然留有一成法力，这一成法力虽然无法让他重伤，却足够让他内脏震颤一下。

　　站在元君身旁的小仙眼疾手快地接住摇晃的元君，担心道：“元君，你没事吧！”

　　元君摆摆手，愤愤擦去嘴角的血渍，啐了一口：“这魔头已是强弩之末，伤不了本仙。”

　　小仙想说些什么，又住了嘴。

　　元君喷出的一口血，晃了仙帝的眼睛，他回过神来，问道：“你想让我放过魔族？你可知人界的惨状？”

　　魔尊点点头，扯了扯黏腻的唇瓣，缓缓道：“我知人界惨剧，倘若你能够放魔族一马，我可以以死抵罪。”

　　“尊上！”候在岸上的魔族此刻都悲痛不已，他们的尊上护了魔族三万多年，临了想到的也只有魔族。

　　领头的大魔心一狠，大喝道：“尊上，我们不必求他，大不了今日与仙族拼个你死我活！”

　　“对对，拼个你死我活！”余下的魔族一同附和着，声势浩大，震得人头疼。

　　魔尊抚着额角，转过身看着跟随自己征战了几万年的部下，沉声道：“都闭嘴！”

　　声势浩大的宣誓刹那间就停了下来，魔族部下一个个红着眼眶，愣愣地盯着那个就算只剩一口气也仍然霸道不容有他的魔尊。

　　魔尊连咳几口血后，才继续道：“今日注定要给人界一个交代，也注定要结束这场本就不该有的战争。”

　　魔族人屏息听着，害怕自己呼吸会把尊上的空气给抢了去。

　　“本尊作为魔族魔尊，理应承担后果，你们好好的活着，谨记本尊的命令，此生不得再去进犯人界。”停顿一会儿后，魔尊加重语气，“你们听明白了吗！”

　　“吾等谨遵魔尊命令，此生不再进犯人界！”魔族纷纷跪下，朝着魔尊所在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

　　听到部下们的保证后，魔尊回身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仙帝握着“茫曲”的手，狠狠刺进了自己早已破碎的胸腔，他抓着“茫曲”的手也被凌厉的剑锋割得鲜血直流。

　　“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一瞬的失神后，仙帝快速反应过来，抽出了插在魔尊胸口的长剑，他慌乱地用自己的手堵住魔尊不断冒血的洞口，他愤怒极了，恨不得撕下怀里这头臭龙的血肉，可是他舍不得啊。

　　怎么办？怎么办！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办。对了，对了，上古龙皇都有一片护心龙鳞，传闻可以把死去的人拉回来。对！臭龙不会有事的！

　　“臭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银龙一脉有护心龙鳞，不会死的。”像是肯定了什么，仙帝慌乱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只是抱住魔尊的手在微微颤抖。

　　随着血越失越多，魔尊知晓自己大限将至，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他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这个白净无瑕的傻凤凰，温声道：“九凰，放过魔族，好不好？”

　　不知为何，魔尊说完这句话，仙帝一阵心悸，他发现臭龙胸口的血成汩流出，大有一泻千里的势头，他慌乱道：“你的护心龙鳞呢？怎么还不起作用？你的伤口怎么还不愈合！”

　　魔尊有些好笑，这般傻气的九凰他好久没有见过了，当真是怀念啊，他轻斥一声：“傻凤凰，护心龙鳞哪有这么神啊，要是能够救回将死之人，今日哪里需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顿了好一阵，看着傻凤凰越来越阴冷的脸，魔尊轻轻握住仙帝颤抖的手：“九凰，答应我，好不好？”

　　“好。”仙帝颤颤巍巍地答应着。

　　“九凰，好好活着，好不好？”魔尊又道。

　　“好。”其实仙帝并没有听清魔尊在说些什么，凡是傻龙的请求他答应就好了，不就是放过魔族，他都答应。

　　听到仙帝的回答后，魔尊满意的笑了，虽然满脸的血迹干涸凝结扯住他的脸皮，但他还是艰难地冲仙帝笑了笑。

　　“九凰，不要想我。”他在心里想，然后安心地闭上了往日里放满梧桐张牙舞爪的凤眸。

　　仙帝将魔尊一点一点冷却的身体完完整整地拥入自己怀中，想把自己的体温尽数渡给他，他抱着这头臭龙悬浮在弱海苍云之上，连连看了几日的日出日落，就如这头臭龙两万年前抱着他那样。

　　魔族部下在魔尊羽化后，想把魔尊的龙身带回老巢，但仙帝没有理会他们，他自顾自地抱着魔尊渐渐消散的三魂七魄，坐在云端，等着同他开玩笑的臭龙自己憋不住醒转过来。

　　然而几天后，仙帝并没有等回醒转的魔尊。在弱海七月的最后一个落日入海时，魔尊的三魂七魄散尽，只余一根黑里流光的魔骨。仙帝带着这根魔骨回了九重天，下令不追责魔族犯下的业障。

　　六界历三十三万六千两百年七月晦日，魔族魔尊君尧羽化，至此神魔大战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