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点心有点甜》减值准备

2、第一章

　　百年后，凉州城。

　　秋已暮，露将白。长街寂籁，星光寥落。黄沙裹挟着一丝血腥被冷风送了过来，从街头穿过然后在街尾的一座大宅停了下来。这座大宅黛瓦青砖，雕梁画栋，颇具江南特色。但在这凉州城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一柄剑泛着寒光，那个执剑的黑衣少年将血抹掉后立即收剑入鞘，然后一纵身就越进了大宅，身法之快竟连这带着血气的风也没能跟上。

　　月华洒落，如白练一般细腻光洁。这座大宅的最北边是一栋有些突兀的高楼，站在这里既能俯瞰一整条街也能仰望漫天星河。但此时能欣赏到这风景的并不是这高楼的主人，而是那个趴在屋顶一动不动的瘦弱少女。

　　屋顶的瓦片被人揭开了一条小缝，屋里灯光渐暗，屋里的人却并没有及时添加灯油。或许是睡着了，屋里的人直到灯灭也没有任何反应。屋顶上偷窥的少女也还是那样趴着不为所动。

　　“站住！什么人？”一个粗狂的男人指着一个前方急奔的黑影吼到，以他最大的声音向其他人宣告着自己的发现。果然，顷刻间便引来了乌泱泱一片。

　　黑衣少年轻而易举地冲出了这些人的包围，借着高楼旁的梧桐树三两步就跳上了高楼的屋顶。下面的人暗恨自己没有这样的轻功，便只能望而却步。

　　“你们几个去保护小姐，我去通知堂主，其他人守在这里不要让那贼人跑了。”说罢便向南边跑去。

　　黑衣少年刚站上屋顶，还没等喘口气，就看见一个人影窜了起来，迎着月光马马虎虎的看清了窜起来的那人。此人身量不高，单薄瘦弱，眼神有些迷离。旋即这位刚上房顶的不速之客就将那位才爬起来的“前辈”一掌拍飞了。

　　“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悲惨的女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从五丈高楼上摔了下去。粉身碎骨！这是寻音清醒过来后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为了自己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寻音拼命地抓住了眼前的一根树枝，下坠停止了。但这小小的树枝承受不住这生命之重，干干脆脆地断掉了，然后寻音也干干脆脆地摔在了地上。

　　胃里一阵翻滚，脑袋嗡嗡作响，待到疼痛感袭来寻音才确定自己还活着。这一秒还在暗自庆幸自己福大命大，可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这是直接摔进了狼窝啊！欲哭无泪……跑！拼命地跑！来不及顾忌自己的伤势，求生的本能驱使她迅速站起然后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不知跑了多久，寻音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惴惴不安的朝后看了一眼，方才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自己本来是去监视屋里的那个姑娘，但那姑娘趴在桌上似是睡着了，不一会儿寻音便也睡着了。直到听到有人闹嚷，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慌忙起身准备逃走。还没等她站稳便看见一个人逆着月光冷冷的看着自己。那人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儿，穿着夜行衣，在黑漆漆的夜里显得更加高大。寻音并不想知道这人是谁，只希望不要再遇上才好。

　　休息够了，寻音扶着腰起身，忽然有一个黑影又挡在了她眼前。寻音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浑身无力，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于是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哀嚎着，祈祷着。

　　“对不起。”声音有些低沉，仿佛是刻意压着嗓子说的，“我不知你是女子，更不知你武功这么差……啊，我不是嘲笑你武功差……呃，我是想说，我以为你是埋伏在那儿偷袭我的高手，所以就先下手为强了……”这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不知所云的话，但说这些话时没有压着嗓子，暴露了他真实的声音。听起来干净、清爽，分明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的声音。

　　这一边的寻音还有些懵，本来已经在走马灯似的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了，但渐渐发现眼前这人并不是来追杀自己的，居然还特意来道歉。

　　“既然是道歉，那就拿出诚意来。”寻音当然不会豪迈的说没关系不用在意这种话，这人可是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啊！

　　“姑娘想怎样？”

　　“你爬上那棵树，然后不用武功，不用内力，学我一样直接摔下来。”寻音指着那颗最高的垂杨，还随手比划着下落的样子。

　　“姑娘，在下向你道歉是出于道义，但我并非是个傻子。何况即使我照做，姑娘的伤痛也并不会因此减轻。”

　　“此言差矣。看见你痛，我就会高兴，我高兴了自然就会忘记自身的疼痛。”见对方不予回应，寻音啧啧了两声后又摇头晃脑的说着：“哎，算了吧！你虽假仁假义，而我却是真的宽宏大量。这样吧，你赔给我五十两银子我们就算两清了，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好。”说罢那人便扔来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后会有期。”说罢便又没影了，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

　　寻音自然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不过是因为那人武功实在是高，脑子也不笨。打也打不过，哄也哄不到，还能怎样？只能任人宰割呗。好在那人并非是自己口中不仁不义之徒，否则莫说银子，恐怕自己连小命也不保了。寻音清楚自己的轻功是什么水平，虽然不算差，但也绝不能这么快就将追兵甩掉，其中还包括大宅的主人冯中阳。只能那个黑衣少年将追兵引开自己才能脱身，之后还特地来向自己道歉，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寻音找了一家医馆瞧病，老郎中夸张的开了一大堆药，内服外用的都有。那医馆的老郎中听闻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自己走来医馆感到不可思议。

　　“还好姑娘是个习武之人，换做寻常女儿家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老郎中一边抓药一边感叹着：“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们这些江湖中人，若不是你们在这儿搅弄风云我这医馆只怕要开不下去了。”说罢便是几声略带讥讽的笑声。

　　这位老郎中虽然口中说着感谢云云，但语气中却尽是不满，甚至有些微怒。看起来他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些江湖人，即使他们给他带来了不少生意，但医者却不是生意人，大多有良心的医者都不会希望自己的生意太好。

　　提着大包小包的药，寻音直奔客栈。友来客栈是这里最好的客栈，准确的说五国多地都有友来客栈的分店，名头响亮。两天前寻音刚到时便向在此落脚，但无奈囊中羞涩只得在屋顶一个人赏星看月，好不凄惨。刚进客栈，小二便热情的过来招呼，“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我们这儿还有上等的酒菜姑娘看是否需要来点儿？”

　　“一间上房，两样小菜一碗米饭，酒就不用了。”闻到四周弥漫的酒香，寻音吞了吞口水。她并不是不爱喝酒，只是那老郎中说过不宜饮酒，所以寻音只能克制了。江湖中那些好汉们却总喜欢在受伤之后豪饮一番，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他们的英雄气概，但寻音不是这样的英雄豪杰，她只是个惜命的小女子。

　　吃饱之后寻音便去了房间，不愧是最豪华的客栈，房间布置奢华，朱台绮窗，红锦地衣。
　　“姑娘需要沐浴吗？”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儿低着头问着。

　　“要。用这包药拿去煮水，我要泡药汤。”寻音将手中的一包药递了过去，然后打量着这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女孩儿，随后有微微一笑道了声谢。

　　这个小丫头年纪虽小，办事倒是挺利索的，不一会便将一切准备妥当。沐浴之后又让这个小丫头帮自己上了药。小丫头也甚是细心，看见寻音淤青的后背也没有多嘴，在这乱世每一日都有数以万计的死亡，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叫什么名字？”寻音笑吟吟的问道，仿佛害怕惊吓到这个小姑娘一样。

　　“菁菁。”声音果然十分稚嫩，有些局促但却并没有胆怯。

　　“我叫音音，和你一样都是叠字。”寻音无法告诉她自己的真名，因为这个名字早在三年前就被抹杀了，而自己本也应该和这个名字一起消失，但她终究还是活着，无论如何总还算是活着。“过了这个冬天我就及笄了，你可以叫我一声姐姐！”寻音喜欢被人叫姐姐。她在家时是最小的那个，她有一个很好的姐姐。

　　“姐姐！”菁菁的声音甜甜的传来过来，似乎很开心，但又立马低下头说道：“姐姐，您早点休息。”说罢便轻轻地退了出去，小心关好房门。

　　寻音的确是累及了，在一阵特殊的熏香萦过鼻腔之后便沉沉的睡去了。梦，久违的梦找上了这个疲乏的少女，在梦中以为衣着华美的妇人出现了，她带着寻音走向了一扇门。
　　“打开它。”一个空灵的声音驱使着寻音。

　　站在那扇门前寻音却犹豫了，她不知道门后是什么，但是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警告她千万不要打开，这个声音正是寻音自己。两种声音尚在缠斗着，还未分出胜负，那个妇人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了寻音跟前，抚摸着她的头，叹了口气轻声说：“孩子，不愿意打开的话就让它永远尘封吧。”说完便离开了，梦也结束了，只是寻音并没有醒来，她还在酣酣的睡着。

　　等寻音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下楼便又有小二来询问是否在店里吃午饭，寻音拒绝了。“那晚饭呢？小店在黄昏时还有一出戏要演，这戏折子是总店的老板娘亲自写的，别的地方可是看不到的哦！”小二说的眉飞色舞之后又是夸赞了这些戏是如何如何精彩。

　　“好，我倒要听听是什么戏能让人又哭又笑。”说罢便付了定金，又点了几样小菜。
　　出来客栈向西街走去，这里有一场更精彩的大戏正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