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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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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是被雷云的吻吵醒的。
“怎么了?”我迷糊地问。
“我要先回去了,你再睡会。”他终于放开我,下床去穿衣服。
既然要走干嘛把我弄醒?我眯着眼看他。
只见他很快打开阳台的门,动作迅速地爬回隔壁房间。我望了眼房里的钟,才五点半,不由觉得好笑,我们象偷情似的。
再次醒过来已是两个小时后,虽然还有点困我还是起床了,心想毕竟是在别人家里。
梳洗完毕后,雷云来敲房间的门。
“诺诺,起床了吗?”他在门外问道。
“起来了。”我打开门,他神清气爽地站在门口,笑着说道:“外公要我请你下楼吃早餐。”
他倒挺会装的。
我随他下楼。早晨八点多,所有人竟然都出现在餐厅里。外公坐在桌子的一端,其他人分别坐在两边。有两位佣人将早餐端了上来,有西式的蛋堡、吐司、培根和各种果酱,也有中式的粥、油条、豆浆,非常丰盛。
“昨晚睡得还好吧?”外公笑咪咪地问我。
“嗯。”我点点头,随雷云在心怡身边坐下。
“多吃点,别客气。”雷云拿了一些培根和鸡蛋到我的盘子里。
“哎哟,好体贴哦!”心怡在一旁起哄。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来好了。”
“年轻真好啊,整个人都水灵灵的。”小姨看看我又看看心怡,突然感慨道。
“你们家婷婷不也是吗?”二姨说道。
雷云事后告诉我,婷婷是小姨的女儿,由于从小就在国内长大,这次来不及办签证没能一起过来。而小姨由于早几年离婚,一直独身。
“大姐,看到这两个小姑娘,我就想起我们年轻那时候。”小姨笑着说道。
蓝阿姨正在涂果酱的手停顿了两秒钟,抬头看了我一眼,才淡淡地说:“还是她们幸福,我们那时候可苦多了。”
话音刚落,雷叔叔若有所思地朝她看了一眼。大家象是意识到了什么,都没接口。
最后还是外公说道:“不管怎么说,都苦尽甘来了,还想过去那些做什么!”
“对了,爸,你这房子是要好好整修了,晚上好象有老鼠。”小姨又说道。
“是吗?”外公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我昨天睡在一楼的房间里,半夜就听见顶上好象有老鼠在走动,吱吱嘎嘎的,有一两次声音还不小。”
我一听,心虚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嗯,是啊,我也听见了。”雷云接口道。我惊讶地偷觑了他一眼,只见他神色如常地喝着咖啡。他也太会装了吧!
“这里应该不会有老鼠啊,”心怡的父亲说道,“会不会是树林里跑出来的松鼠?”
“那有可能。”外公点点头。
“是哦,”小姨也附和道,“总之,那种声音听起来象在咬什么东西,一定是啮齿动物。”
啮齿动物?我无力地想捂住脸,已经完全没有胆量看向任何人,只好低头假装镇定地喝着红茶。雷云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我悄悄看向他,只见他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笑。
“外公,我早就说这房子要整修了,最好连房间里的家具也换一换。”雷云又说道,我想他说的家具应该是那张床吧。
“嗯,我是一直打算整修,可是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住。要不我把这里翻新得跟Resort一样,然后你毕业以后过来帮我,顺便住这里?”外公跟他谈起了条件。
雷云莞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雷叔叔已经开口了:“爸,这次我和若昕过来,一方面也是要跟雷云谈谈他今后的安排。”
“哦?那你们有什么想法?”外公问道。
“他在哈佛一年半就毕业了,接下来希望他在美国自己打拼两年,或者回到多伦多跟着您工作两年,然后再回国内。总之,未来三到四年内他必须积累经验,为以后做好准备。”
“嗯,这个想法不错。”外公点点头。
“具体的我们吃完早餐再谈。”雷叔叔看了雷云一眼说道。
我心里暗暗惊讶,他要在这里待上三到四年,而我再半年就要毕业,接着肯定是回国,这就意味着我们将要分开三年多啊。
之前虽然早就知道他要去美国念书,也没觉得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如今感情越来越深,越来越觉得分离很难忍受,可是三年哪……
早餐后,雷云果然被他父母叫进房间去谈话,再出来时已是一个小时后。
我和心怡坐在院子里聊着天,心怡见他来了就连忙笑着说不想当电灯泡,独自跑开了。
“你们谈完了?”见他在我身边坐下,我问道。
“嗯。”雷云应道,表情有些严肃。
我将头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我差点忘了,你很快就要去哈佛了。”
“即使我去了哈佛,也可以经常回来看你,Boston距离Montreal很近,开车只要五个小时,以后我们就周末约会,好不好?”
“好!”我笑着答应下来,却发现他的眼里并无笑意。
“那个,”我支吾地开口,“刚才,刚才他们有没再问起老鼠的事啊?”
雷云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说道:“有啊,怎么没有!”
“骗我吧,啮齿动物!”我恨恨地说。
“哈哈哈……”他立刻反应过来,忍不住大笑。
我用力捶他。
“哎哎,别扯我的衣服,除非你想让人看到我肩膀上的伤。”他笑着拉住我的手。
“什么伤?”
他指指左肩头:“昨天晚上被只小野猫咬的,好深的齿印啊!”说着,他拉开衣领给我看。激情时的痕迹果然还在,两排清楚的牙印。
我居然咬得那么用力!
“所以啊,啮齿动物怎么斗得过野猫呢,还不是乖乖就擒、卖力地讨野猫的欢心!”他笑着在我耳边说道。
我立刻想起昨晚的一幕幕,脸涨得通红。
这下双拳都往他身上送:“你太过分了!”
这话本来是控诉,说出来却带着几分我自己都意外的娇嗔。
他将我完全搂进怀,在我脸上响亮地吻了一下,才轻声说:“不过,我很喜欢那个过程,也喜欢那只野猫。”
我不甘心地看着他,问道:“你在为什么事烦恼?”
他眼里掠过隐隐的惊讶,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每次有烦恼的时候都会来捉弄我、欺负我!”
他终于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低声说:“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喜欢都来不及。”
好象第一次听他说这种甜言蜜语,我翘着嘴问:“有多喜欢?”
“嗯……”
我以为他又要捉弄我,不禁皱起眉瞪着他,没想他只是执起我的手放到唇边,认真说道:“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要带着一起去私奔。”
私奔?他怎么会想到私奔?我疑惑地看向他。在他的眼中,有着爱和眷恋,还有焦虑。究竟他父母跟他说了什么?
雷云一直没有告诉我他们在房间里谈了什么。
那天傍晚前,全家人已经各奔东西。由于第二天就是周一,二姨一家说要赶回公司去。心怡说有个同学在多伦多,下午就和同学约了去玩。蓝阿姨在接了个电话后也提早离开,雷叔叔和小姨好象还有事要办,很快也走了。留下外公,跟雷云聊了很久,最后外公要赶往市区的公寓,而我和雷云则要开车回Montreal。
临走前,外公跟我私下说了几句话,让我印象深刻。
他说:“雷云从小在他外婆身边长大,到了国外在我身边,再回国时有他小姨一家关照他。我现在很庆幸是我们大家在照顾他,要不然依他父母的关系,他现在早就成了一个问题少年。”
他还说:“他很优秀,所以被寄予的期望很大,压力也更大。他未来的路已经铺好,可是每一步必须他自己走。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而且会走得很孤独,希望你能一直陪着他。”
我听得似懂非懂。
回去的路上,雷云沉默地开着车,我则有些昏昏欲睡。
“诺诺,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他突然问道。
“我啊,”我想了一下,便说,“我现在学Marketing,以后当然希望进一家大公司的市场部工作,发挥自己的专长。”
他笑着看我一眼,又问:“那你小时候呢,有没想过长大了要干什么?”
“想过啊。我现在都记得,我小时候的理想是长大了开家花店。”
“花店?”他似乎很惊讶。
“是啊,在花店里每天可以看到美丽的花,每天可以送给别人浪漫,这样很好啊。可是,我爸妈当时听了笑了我好久,尤其是我爸,居然说我注定没什么大志向。”我撇撇嘴,望着窗外大片大片的浮云,突然说道:“其实我现在还是想开间花店,在我老了退休的时候。”
“花店是不错的主意,”他说道,“以后我出钱让你开。”
我笑了出来,忙说:“好啊,那你要说话算话啊!”又问他:“那你的理想呢?”
“我想自己开发游戏软件,”他毫不犹豫地说,“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游戏软件公司。”
“真的?那很好啊。”我应道,想起平时在他那里,他难得空闲的时候总在打游戏,他的书房里有无数的游戏光盘。
“不过这个愿望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他低声说。
我想起走前外公对我说的话,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沉重,就开玩笑地对他说:“不如这样吧,你出钱让我开花店,花店赚钱了我就把它卖掉,然后卖掉的钱给你开软件公司。”
他笑了起来,说道:“诺诺,你的商业理念有待加强啊,花店和软件公司哪个更赚钱?应该倒过来吧,等软件公司赚钱了再转手,最好赚到的钱除了开花店还可以供我们吃喝一辈子。”
“是哦。”被他一说,我才觉得这样更有道理。
“嗯,这真是个好主意。”他喃喃道,又指了指前面,对我说:“看到没有,前面有两条路,一条往Montreal,另外一条往安大略省的其他城市,干脆我们选另外一条路好不好,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起来,我去工作赚钱养你,也赚钱让你开花店。”
我以为他也开玩笑,正想说好,眼神交流的瞬间,竟发觉他有些认真的,不禁怔住。
“怎么样?我们就此私奔去!”他说着拉起我的手。
我望着远方的路,一望无垠的平原上,眼前这条路的最前端确实分了两条道。晚霞火红,两条路都被照亮得一片光明。
“那要去哪里?”我问。
“随便去哪里,”他说,“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我想了想,就答:“好,那我要去哈佛。”
他惊讶地看了看我,车终于在不到叉路口的路沿停了下来。
一阵沉默后,他才问:“为什么要去哈佛?”
“因为那是哈佛,”我说,“我很想去那里看看,我想每一个读商科的人都会想去那里看看的,都会想要拥有在那里学习的机会,”我深深看着他,“而且,我也很高兴我有个优秀的男朋友,能代我实现这个愿望。”
“诺诺,”他浅叹,“读哈佛从来不是我的愿望,是我爸妈的,我外公的,还有我们家其他人的。”
“我知道,但是你为他们实现了愿望!你很厉害,哈佛不是人人都能读的!为什么要放弃?你真的不想吗?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我的问题竟然让他无法回答,很久他才对我说:“未来的几年里,我们会聚少离多,我会很辛苦,而你也会很辛苦。”
“我不怕。”我立刻答道,同时对他说:“我告诉你哦,我其实非常爱慕虚荣,所有的奢侈品牌我都爱,所以你以后一定要赚很多钱,这样才供得起我,明白吗?”说完,我拍拍他的肩。
他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说:“那以后我赚来的钱整捆整捆地放在抽屉里,让你拿去买奢侈品。”
“好!”我说着,也握住了他的手,“所以你是答应了,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给我花?”我向他要一个承诺。
他望着我,许久才释然道:“是的,我答应你了,去读哈佛,去继承家业,去赚很多钱给你花。”
车子重新发动,选择了回城的路。
不久,晴好的天气竟然转为乌云密布,很快下起暴雨来,挡风玻璃前一片水雾,前方的路再也看不清。
选择了这一条路,很难不去想如果选另外一条的后果。那边会是一路晴朗吗?我和他如果去私奔又会如何?
王子公主的故事瞬间变调,也许爱情曾可贵,可是生活不仅仅需要爱情。
他的肩上背负着责任、期许和信任,而我也有我的孝道要尽,我们都背不起爱情的罪名。
最最重要的是,他注定是游走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沦为最最平凡的上班族,这样的结局不适合他,一点都不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