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被卖以后[无限]》涅羽苍惑

26、寒山公馆26

　　还没到七月，这天气就已经热得离谱。
　　白明礼靠坐在路边用来歇脚的破草棚子里，仰着脖子，双眼无神地看向棚顶铺展的绿色油布。
　　这布料在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中早已发脆开裂，炽盛日光于多处缝隙间流淌倾泻，勾勒出一条条较为明亮、较为刺目的线条，像树叶纤细密集的脉络，有种特殊的美感。
　　耳旁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燥得白明礼心中简直像被烈火轮番烘烤一般，溢出了满腔怨毒和恼恨。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迷住心窍，才放弃了一份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实习机会，在车上颠簸三天，吃不好睡不好地辗转来到这个贫穷破败的小村庄受苦受累。

　　数米开外的树荫底下，几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农家孩子正互相嬉笑，不时偷瞄他两眼，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对这少见的外乡人评头论足。
　　白明礼一向自诩风度，只得低低地骂了几声。
　　棚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打着厚重黑伞，身披深色斗篷，从头到脚遮得一丝不露的人走了进来，她将伞随手搁在一边，稍稍掀开兜帽，露出一张雪白清秀的面容。

　　“阿礼，我问过村长了，今晚就有人领咱们进山。再辛苦一下，很快就到了。”她说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挂起一丝羞涩期待的笑容，放下紧紧护在胸前的手臂，拿出几支覆盖着厚厚白霜的绿色玻璃瓶，讨好地递过来。
　　白明礼接过喝了一口，顿时满嘴都是糖精兑水的甜腻味道，气得直翻白眼，“砰”地把玻璃瓶往黄泥地上一甩，阴阳怪气地说道：“商梅，我白明礼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种苦，你说说看，我都是为了谁啊？”

　　女孩慌乱无措地捏紧了手里的瓶子，轻轻咬住嘴唇,低埋脑袋：“是、是为了我，我知道的……你、你有什么要求，你说出来，我们好好商量……”
　　如果他实在不肯去，我、我也只能用非常规的办法了……商梅神情微有痛苦，攥着玻璃瓶的手指被冻得微微发青。

　　白明礼心里很清楚此时掉头走人才是真正的两头落空，他这一路的苦不能白吃，做出的牺牲也不能浪费，必须要在商梅或者她的族人身上攫取到足够的利益……他看向面前仍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的女孩，眼珠转动，想起了一个传闻。
　　“阿梅，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懂一些神神鬼鬼的手段？”

　　商梅身体轻颤，眼神躲闪：“你、你胡说什么呢？”
　　看到她的反应，白明礼哪还有不懂的，冷笑道：“我胡说？网吧里那些常客，哪个没看见过你偷偷祭拜，要不是张老板心好，早就报警抓你了！”
　　“你也知道我是学民俗的，对这些事情都很感兴趣，你叫我见识一下，我就立刻跟你进山，走一天一夜也绝对不多抱怨一句。”

　　白明礼一番连威吓带哄骗，商梅心中的坚持已然摇摇欲坠，又想到马上就要带着他回族地了，再瞒下去也确实意义不大。
　　沉默数秒后，便侧过脸轻声开口：“就今晚吧，我带你进山的时候。”

　　当夜。
　　补过一觉的白明礼在商梅的陪伴下来到了村内的一块空地上。
　　空地中央架着一丛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照出远山层叠绵延的轮廓。
　　憧憧火光映照出一条条人影，粗粗看去，竟不下百人，其中多数都是青壮。
　　人群分开，一个体格高大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一看见他，白明礼就下意识地朝商梅背后躲了躲。
　　此人叫郑非，正是这座荒僻村落的村长。
　　他对白明礼的态度并不友善，潜藏着较深的敌意，但碍于商梅的面子，才没有发作。

　　商梅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郑叔，麻烦您了。”
　　郑非的表情却有些复杂，过了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你已经决定好了？”
　　商梅脸蛋苍白，瞳孔倒映着摇动的火光，如两片粼粼的湖，她藏于斗篷底下的手指稍有攥紧，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郑非未再多说，在他示意下，身后又走出来三名年纪较轻的男性村民。
　　商梅摘下斗篷，走到四人面前。
　　白明礼瞪大眼睛，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几步远的商梅身上穿着一件暗色的老式对襟短褂，敞袖里伸出两只雪白柔软的胳膊，解下了手腕上挂着的一串红绳，绳结层层解开，露出其中裹绕着的一枚不足指肚大的白色石头，
　　白明礼见过这个东西很多次，也知道商梅定期购买活牲、秘密祭祀的正是这块石头，他有心想要到手研究一下，但商梅对它宝贝得很，不管他怎么求都没有松过口。

　　这块白色石头果然非同寻常！
　　他的心跳陡然剧烈了起来。

　　商梅用指甲在白色石头表面刮擦了几下，少许闪烁着荧光的粉末随风飘出，苍白光芒一闪而没，连同郑非在内的四个村民骨骼脆响，躯体皱缩，须臾间便化作了四个只有半掌高低的纸人。
　　白明礼瞳孔震颤，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商梅半转过身，朝他吹了一口气，他眼前一黑，身上剧痛，顿时晕了过去。

　　商梅自袖中抖出一顶纸轿，这纸轿长宽不过尺余，却四角俱全，做工颇为精细。
　　她弯腰拾起白明礼变作的纸人塞入轿中，另四只纸人脚下轻抬，将纸轿扛在肩上，叫不知何处刮来的风轻轻一卷，便乘着月色朝远山的方向飘去。
　　商梅重新披上斗篷，身形如鬼魅一般跟在纸轿后头，几个闪烁间便不见了踪影。

　　……

　　成大伟，不对，白明礼不愧是从事过导演工作的，故事讲得很精彩啊，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柳予站得有些脚酸，四下环顾一圈，蹑手蹑脚地从角落里抽了一张椅子坐下。
　　始终保持安静的旁白先生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倾情讲述的声音戛然而止，白明礼瞪着一对凸眼泡，干裂的嘴唇张合几下，都未能吐出更多字句。
　　一名名客人纷纷歪斜脑袋，将目光投向黑暗深处，直到一声较为低沉的“继续”传出，才重新转过身体，恢复认真“倾听”的姿势。

　　长时间的讲述和紧绷的情绪令白明礼喉咙干涩，隐隐有血腥气上涌，他艰难地吞咽几下，短暂地沉默数秒后，再次叙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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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明礼“噌”地从床上坐起，惊疑不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四肢，指下正常的触感令他高高吊起的一颗心缓慢落回原处。
　　我从来没做过这么真实又恐怖的梦，被活生生变成纸人的经历也太糟糕了……他舒展着略有酸疼的手臂，漫不经心地望向四周。
　　下一秒，他所有的动作忽然停住，整个人变得如同僵硬的石雕，眼神也逐渐惊恐起来。

　　这是一间整体色调偏浅，给人一种质朴洁净感觉的房间。
　　天顶悬垂的纸皮灯笼散发着昏沉柔和的光线，照亮眼前的场景，白明礼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床铺右侧摆放着的一扇纸屏风，它没有被完全展开，多个折面都朝内合拢，雪白透光的纸面上遍布着暗红近黑的线条，如同一根根或粗或细、交错相缠的血管，似乎在伴随着呼吸而轻微跳动……

　　嘎吱——
　　细微的开门声打破了一室寂静，白明礼骤然回神，紧接着就略有窒息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下床铺，赤脚站在了那扇纸屏风之前，右手伸出，一副要将它拉开，仔细观赏的架势。
　　冷汗“刷”地从额头上滴落，白明礼心中顿时生出劫后余生的感觉。

　　“阿礼，你醒了？”推门进来的商梅喜出望外，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桌上，“你睡了半天，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做了点吃的，都是山里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白明礼谨慎地走到圆桌另外半边，与她隔着较远的距离。

　　商梅换上了一件较厚的素色长裙，领口和袖口点缀着一圈鲜红皮毛，越发凸显出她容颜清秀、肤白若雪。她低着头从食盒中取出一只只餐盘，散在肩上的灰色发丝于脸侧轻轻晃动，像是察觉到了这视线中充斥的审视和戒备，她的动作开始变得略有僵硬，不太自然。
　　“怎、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些菜吗，那、那我再去做点别的……”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转身慌乱地朝门外走去，带起的裙摆显些将桌上的餐盘打翻。

　　白明礼却并不准备就这么轻易让她走脱：“那是什么？”
　　他紧紧盯着那个陡然停住的纤瘦背影，眼神中露出较为浓重的阴鸷和贪婪。
　　在直面过那股堪称神异的力量之后，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白明礼的感觉很是割裂。
　　他一面真切地感受到了直面恐怖、直面异端所带来的巨大风险，有种游走在远呀边缘，随时都会丧命的预感；一面又不可遏制地产生了觊觎之心，既然商梅和她的族人可以将这股力量收归己用，没道理他不行啊……

　　没想到这个在我眼里可有可无、随时都能够抛弃的乡下女人还有这手本事，这可比免费上网有价值多了……我必须稳住她，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我计划中的助力……
　　白明礼走上前，挽住商梅纤细的腰肢，将头靠在她雪白的颈项之间。
　　女孩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感受到那一如往常的温柔触碰，才半转过脑袋，与他气息交换，嘴唇交叠。
　　一吻结束，商梅脸颊微粉，目光含水地凝视着他，白明礼适时地露出鼓励的神色，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好阿梅，你就告诉我吧。你不是说过嘛，我陪你来到这里，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数秒沉默后，商梅才恍如梦呓般轻声说道：

　　“异春，那是异春，是我神的恩赐。”
　　“也是祂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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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柳予：弯腰撅屁股搬椅子一气呵成，不愧是我
白夜：扑哧
你们康康这个可可爱爱的66，是不是像极了......你们上次欠我的那个收藏和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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