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玩个游戏》山行云起

1、第 1 章

　　前路漫漫，犹觉孤独。不为辛苦，只是心苦。
　　是夜，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女子在林中穿梭，查看着前面逃跑的人留下的痕迹，眼中冷色更浓。这三日，她沿途追踪不息，将黑煞八绝中的七人屠杀殆尽，还剩下一人是八绝中的老二，黑煞帮二长老，擅长机关暗器。八绝里的最后一人在前方狼狈奔逃，黑色夜行衣的姑娘不停歇地缀在他后面，浑身浴血，眼睛里面的光却明亮地好似永不熄灭。
　　从来只有他杀的别人四处逃窜，想不到自己堂堂长老也到了这般田地。逃亡的人打算放手一搏，布好陷阱之后，开始隐蔽好自己的气息。在远处不断拉近距离的姑娘，她身上散发的杀意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心里不住暗暗叫苦：早知道那个臭小子会引来这个杀星，当初就不该这么草率就动手。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要杀了这个小妮子，一切都会结束的。
　　追杀的人越来越近，他神经质地看着前方的一块空地。鼻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但黑衣女子却没有从预测好的方向出现，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猛地往前一滚，一道剑光划过他刚刚所在的地方，剑光入地颇深，直接划下深深的痕迹。
　　他大声叫嚷道：“姑娘别欺人太甚，我们兄妹八人已被你斩杀七个，如今非要赶尽杀绝吗？”那姑娘闻言，停住脚步，竟然微笑起来，“我就是欺人太甚，你待如何？”他到如此紧要关头却奇异般的镇定下来，眼里闪着恶意的光芒，“你想知道那个小书生临死前说的话吗？”姑娘嘴角的微笑消失，剑光再不停歇，向他刺去。他单手撑地翻过一小片空地，被剑划伤倒落在地，继续说道：“他问你为何不来救他？”
　　黑衣女子逼近他，剑尖直指他的咽喉。“你们把他的尸首埋在何处？”他闻言直接笑出声，“哈哈哈，埋？”他低下头看着她脚下站着的土地，不顾剑尖划伤脖子，鲜血沿着剑锋流下，脸上的笑容更加邪气。“三妹亲手把他的尸体抛在狼山，看着饿狼把那个书生撕咬开，现在怕是连尸骨都寻不到了。”女子将剑移开，快速地穿透他的手掌，“我再问一遍，他的尸首在哪里？”他死死咬住牙，没有发出哀嚎，“不信？你空有一身武功，连自己的男人都护不住，废物。”女子闻言直接将剑拔出，将将要刺入他心脏的时候，那黑煞帮二长老猛然拉动细如蚕丝的线，触动机关，细小的棉针顺着地面刺入脚底，一阵晕眩传来。二长老看着毒药见效，拔腿就跑，丝毫不敢停留。眼前一阵黑影袭来，她用剑撑住身体，眼前一片血色，却带着惊心动魄的不甘。
　　她艰难地掏出怀里的信号弹，发了出去。紧接着，她撕下一片洁白的衣袍，以指代笔，以血代墨。最终，她倒在肮脏的地上，气息渐渐消失。
　　过了小半日，一位青衣女子快速乘风而来，蹲下身看着已无气息的人，眼里的愤怒显露无疑，最后又慢慢冷静下来，检查她的死因，“你虽叛出师门，可到底我还欠你一个人情。”青衣女子将躺在地上的人脸上的血迹擦干净，那女子嘴唇黑紫，明显是中了剧毒。想到这，又忍不住数落，“叫你在谷中不好好学些药理，如今吃了大亏吧。幸好你记得带个信号弹，不然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静默半响又开口道：“你喜欢的那个小书生，怕是不能和你生同裘死同穴了。你放心，那些负了你、欺了你的人，我一份一份地都帮你讨回来。”最后青衣女子抱起那人，又逐渐走入黑暗。
　　天亮之后，金陵城，青烟阁。渺渺青烟，楼宇林立。
　　“你不是常年窝在悟医谷吗，跑出来干嘛？”廖青烟斜倚在塌上，喝着茶，赏着景，百无聊赖的说着话。青衣女子坐在另一边，“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谁？”“战歌。”廖青烟坐起身来乐呵呵的看着她，“不是你那个叛出师门的小师妹吗？怎么，怕她过得不好？要我说，当初……”写意盯着廖青烟，眉间透着一股杀意：“她死了。我想让你查查，生前欺负她的人都是谁。”廖青烟倒抽一口凉气，敢动悟医谷的人，活得不耐烦了。“我会尽快查出来。”写意收回目光，缓缓摩擦悬在腰间的剑，“不急，我猜战歌已经把欺负她的人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漏网之鱼，慢慢抓才有意思。”廖青烟吞吞口水，“你想怎么办？” “你查的时候，大张旗鼓的查，惊动的人越多越好。”廖青烟紧了紧手指，“那漏网之鱼日日活在朝不保夕的惶恐之中，确实是个好法子。可是写意，人死不能复生，你别难过。”
　　写意抓着长剑的手指变得青白，“你可知那小丫头还留句话给我。”
　　“什么话？”
　　写意起身，松开长剑，“恩怨情仇尽相付。”看着那屋外细碎的星光，写意仰头道：“她报不了的仇还不了的恩，全托在我身上。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廖青烟不知如何安慰，只听写意发出一声轻嘲：“青烟，你说她……？”最后的话语淹没在喉间，还是没有说出口。你说她死的时候，心里在想着什么。
　　第二日黄昏，写意站在一个破旧的房子前，听着院子里面的书生惊魂未定的诉说他的逃命之旅。
　　“我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谁知那外面一片慌乱，原来女侠真的一人一剑独闯黑煞帮。”写意靠在墙上，抱着剑：那算什么，当初她还独闯连星楼，只为一句误言呢。
　　“幸亏我聪明，他们把我关在柴房，我做了一个架子，塞了些稻草，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一件给那柴人穿了上去。”有个童音插进话来：“那些坏人是不是把那稻草人当做大哥了。哈哈哈，他们真够笨的。哎呦，大哥你打我干嘛。”
　　那男声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继续说：“他们若都像你这般笨，那事情就简单了。寨子里的人都去助威了，进来的人只有一个，他们以为我是个瘦弱书生就掉以轻心。要知道我在家经常劈柴挑水，还算有些力气。我从门后把他打晕就从后山逃了出来。所以说娘，平日里多做些家务还是好的，别老拦着我干活，看，这还救了我一命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好了，后来那个姑娘呢，她是去救你的，你怎么没把她带出来。”童音也问：“大哥，你不会怕死，就没去救她吧。哎呦，大哥你怎么又打我。”书生说到后面，明显轻快许多：“女侠在之前就说了，能自己跑就自己跑，千万别给她拖后腿。她还说了，那些小毛贼还不够她一个小指头的。最后又说她的轻功卓绝……”天色逐渐昏暗，写意看着初现的月亮，喟叹：她的轻功是她所学武功里面学的最好的了，独步天下，少有人敌，确实是个逃命的好法子。
　　童音又插嘴道：“我知道我知道，女侠飞起来可好看了。”书生的娘听闻这些，总算稍微安心一些，“那就好，等明天再出去打听打听，那姑娘现在也没个音信，娘有点担心。”青年应了声，又说些家常。写意轻叹：可谁知那黑煞帮的人不仅擅长机关暗器便罢了，竟然是个使毒的高手，这么多年深藏不露，在最后关头使出那么一招。
　　谈话的声音逐渐淡去，写意站在阴影里，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色渐深。
　　哐当一声响，青年回身看向窗边，一个黑影站在那里，借着月色，像是个女子。“可是战歌？你去哪了，你可知道我和娘都很担心你。”写意走到近前，“我是那丫头的师姐写意。”青年有些惊讶，“你就是她说的那个顶厉害的师姐。”写意顿了一下，心里钝痛了一下，说出的话也拐了一个弯。“战歌多日前受了些伤，我带她回家了。”青年一听有些着急：“受伤，什么伤？严重不严重？”
　　写意仔细辨认着他的神情，真心实意的关心，没有一丝作伪的可能性，“我家里是开医馆的，医术还不错。”青年有些放心了，“我听她说过，虽然她师父的医术不及师姐，但总体来说还不错。”青年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我没有轻视你师父的意思。”写意勉强弯了弯嘴角，看向房中已收拾好的包袱，“无妨，她身子有碍，便让我传个话，如今黑煞帮已灭，官府的赏银按约定好的她七你三分成。她的赏银我已经取走，明日剩下的也该送过来了。”
　　“哎。”青年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挠挠头，“姑娘还没有告诉我，你家医馆在何处，我也好过去看看她。”
　　写意听见青年消失在身后的声音，却没有停留。站在高高的屋檐上，想着青烟送过来的信笺和“大张旗鼓”的查探。想着战歌这么多年，欺负人的本领还没有变，分银子都是三七分，比她强的占三成，比她弱的便强硬的占七成。欺软怕硬，着实……可爱啊。
　　月光下写意周身的哀伤，像是终于在夜色下显露出来。青年将大致情况告知阿娘，阿娘放了心：“那你等去看看她，小姑娘受伤了，该多疼啊？”青年扶着妇人，答道：“明天我就去打听打听战姑娘师姐开的医馆在什么地方，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