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窃喜》龙吟草

48、第四十八章

　　六年前，父亲和母亲离婚的时间。
　　洛长安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离婚，但离婚之后，他们除了不再见面，一切都表现得很正常。
　　她从来没想过，离婚的原因竟然是父亲出轨……
　　再想到刚才父亲说的那些话，洛长安摊下身子，恶心得一阵干呕。
　　短短几天时间，这个世界仿佛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周围充斥着谎言和伪善。

　　洛长安没有继续待在公司，也没有回学校。保研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再准备考研也来不及了，原本有个出国实习的机会，也因为这件事，被学校领导取消了。
　　洛长安听着电话里院领导伪善的声音，突然怀疑自己能否顺利毕业都是问题。

　　洛长安本能地想逃避一切。
　　随手剪了头发，又随手买了几张机票，在外地游荡着。到杭城的某个小镇时，洛长安路过了一座桥。
　　桥下一边是破败的河滩，一边是精美的公园，对比鲜明，但两边都十分静谧。洛长安坐在河滩的那一面，然后莫名其妙坐了一整天。看着河水奔腾和几乎无人的河滩，什么也不想，似乎这样一切就会流逝。
　　然后她看见河滩平房里住的人家。
　　其中一家的男人经常带不同女人回家，女主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另一家好像只住了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每晚都背着个大书包回家，看样子应该是高中生……住在这种地方的高中生，过得也不容易。
　　洛长安仿佛看见了另一种人生。
　　不知在桥边坐了几天，洛长安看见河滩里那对夫妻打起来了，大概是因为丈夫又带女人回家的缘故。
　　说打起来并不恰当，完全是男人单方面殴打女人。
　　洛长安第一反应是报警，而不是上去帮忙。
　　她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大概率是一起挨打……过去的洛长安一直勇敢，绝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害怕。可象牙塔破碎后，她本能地害怕了。
　　她认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那个高中小女孩提前回家了。
　　洛长安本来以为那个小孩会装作没看见，然而下一秒，洛长安就看见，小女孩瘦弱的身躯用力将书包砸过去，然后拼命咬向男人的脖子。
　　这是怎样的勇气？
　　那个小女孩，她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仅仅看了一眼，就坚定不移地站在那家女主人那边，用自己弱小的身体保护她……
　　洛长安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她发现张媛媛出轨时，小女孩如同恶狼一般护在她身前，扑向那个正嗤笑她的男员工。
　　像一道光。
　　警察还没有来，但这回洛长安没有多想，冲上前去护住小女孩。
　　……
　　洛长安用手撑着下巴，眼中的倦怠神色不知什么时候完全消失。
　　当时的她又怎么猜得到，那个小女孩竟然会成为她未来的女朋友呢。
　　“安安……”听洛长安讲述完，苏苏沐绕过桌子走到洛长安面前，轻轻抱住她的肩膀。
　　静静抱了一会儿，洛长安才拉她坐下。
　　“所以后来，我就写了《刚好》这本书。”洛长安轻声说。
　　苏苏沐明显一愣，眨着眼睛问：“.…..因为我，才会、才会有小白吗？可是我……”
　　不敢相信、而且羞耻。
　　洛长安说：“所以说，我当时就看出来了，你是个无比勇敢的小孩。明天也不用紧张，你将我从过去的阴影里拉了出来，妈妈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她又解释道：“妈妈是当初为数不多始终站在我这边的人之一，只是我当时太不懂事，没能在她们的支持下走出来。”
　　苏苏沐能够明白。
　　对那时的洛长安来说，是整个世界的崩塌，如果那么容易就能重塑才奇怪呢。就像苏苏沐的性格问题，也是在认识洛长安的这几个月，一点一点好转的。
　　苏苏沐脸红片刻，问道：“安安，我该怎么称呼阿姨？”
　　她的意思是，该叫阿姨还是……跟着洛长安叫妈妈？
　　洛长安想起洛知语的模样，笑道：“明天见了面就知道了。”
　　最后选的礼物是一款功能方便的破壁机，还有各类五谷杂粮，洛长安相信热爱养生的洛知语女士会喜欢这些的。

　　与洛知语一见面，苏苏沐就明白为什么洛长安会说见面就知道如何称呼她了。因为洛女士实在是太热情了。
　　一来就拉着苏苏沐的手，一口一个小宝贝的，还不断问洛长安有没有欺负她这类问题。
　　洛知语外貌温和知礼，完全看不出她对小辈居然这么……和蔼？热情？
　　没几句话，苏苏沐就跟着洛长安叫了声“妈”，把洛知语乐得，眼睛都眯得瞧不见了。

　　午饭时，洛知语给女儿使了个眼色，两人给苏苏沐打了个招呼后，一前一后走向卫生间。
　　苏苏沐乖巧吃着饭。
　　洛长安没好气拍了母亲一下：“这才见面多久，就不要你宝贝儿闺女了？”
　　“是呀，人家小苏又乖巧又好看，不知道比我家那个尽会惹祸的好了多少倍。”洛知语夸张道。
　　听她这么说，洛长安才彻底放下心来。
　　以母亲的性格，一定会喜欢苏苏沐，但是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就不知道了。按今天的情况看来，母亲是真的很喜欢苏苏沐。
　　洛知语又说：“那个，闺女，有空帮妈妈要一张签名？”
　　“你怎么不自己去要！”洛长安是真没想到，母亲居然也是苏苏沐粉丝？
　　“我是长辈，总归不太好意思嘛。”
　　“好好好~”

　　之后洛知语一直拉着苏苏沐逛黄龙古城的各个景点，嘴里噼里啪啦介绍个不停，一看见周围推销什么就立刻买下。
　　洛长安跟在后面，双手提满了她们一天的收获，心情却十分高昂。
　　洛知语一个人在古城里生活了多年，她早就放下了当年李洵所犯的错。
　　但放下，并不代表谅解。
　　洛长安知道，母亲永远不会谅解父亲，永远不会和父亲和解，却也永远不会再因此而烦恼。

　　苏苏沐回杭城的前一天，李洵终于有时间，急忙飞回川城，和几年未见的女儿约定一同吃中午饭。
　　对女儿有女朋友这件事，李洵看法本来就和洛知语不一样。
　　五年前知道洛长安被同性“出轨”后，李洵第一反应就是愤怒，但愤怒的来源并非女儿被出轨，而是女儿的性取向。
　　后来他冷静下来，帮洛长安教训了张媛媛还有那个男员工，让他们别想再进同领域的公司，又将公司上下进行一次大清洗，最后再去和洛长安的学校领导长谈，自认为替女儿出了口恶气。
　　李洵本以为，女儿经受了社会的毒打，现在时间过了这么久，自然会缩回来找他这个父亲，没想到那次以后，洛长安不但再没有联系他，还拉黑了他一切联系方式。
　　唯一一次和女儿打通电话，洛长安只甩过来一句，“当初你出轨时，是不是也一点不觉得有错？是不是也觉得作为受害者的妈妈恶心？”
　　短短一句话后，洛长安便挂断电话，李洵拿着手机，冷汗一点点从背后渗出来。
　　出轨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更是他最后悔做的一件事。
　　和洛知语离婚后，他至少还能和女儿保持联系，他本以为自己还有补救的机会。然而直到洛长安也离开他，甚至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本质，让他无比痛苦与悔恨。
　　之后的许多年，他一直在悔恨中度过，只希望能够补偿洛知语和洛长安。
　　若非如此，他对洛长安性取向的态度，更多的还是不赞同。
　　李洵坐在包厢里，不时往门口忘一眼，暗暗想着洛长安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是上次那种一看就喜欢勾引人的白莲花，还是想办法劝小安分手。嗯，如果是是像男人一样的，那叫什么来着？铁t？那更得劝，说明小安还是有机会喜欢男人的。还得劝得委婉，不能让小安不开心……
　　对于女同性恋这个群体，李洵还是做过一些功课的。
　　忐忑不安中，包厢门终于被推开。
　　洛长安穿着浅咖啡色薄风衣，一手拎着黑色礼袋，另一只手牵着那个女孩走了进来。李洵看过小半年前洛长安去杭城签合约时的照片，比大学时的她成熟太多。但在现实里看见，果然和照片不一样。
　　更加成熟、更加有气质，更加有魅力。也更让李洵感到陌生。
　　李洵心中叹口气，默默把眼神转到那个小女孩身上去。
　　脸蛋的确很漂亮，乍一看像个精致的玩偶，难怪小安会喜欢，而且似乎有些眼熟？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李洵最后对上苏苏沐眼眸时，不由得怔了片刻。
　　一双清澈的眸子，似乎一下就能望到底，丝毫不沾商场上常见的算计和虚伪。
　　感受到李洵的注视，苏苏沐羞涩地朝他轻轻点头：“叔叔好。”
　　苏苏沐的直觉告诉她，洛知语可以跟着洛长安叫妈，但对李洵只能叫叔叔。
　　洛长安漫不经心一般，将手提袋递给李洵：“爸，我们给您带的礼物。”
　　“都是一家人，还带什么礼物，安安你们能来和爸爸一起吃饭就很好了。”李洵尴尬地咳嗽一声，招呼二人坐下。
　　他注意到，洛长安举手投足间都很照顾那小女孩，要从感情方面劝分手估计是不行了，那别的方面？
　　比如这孩子这么小，经济独立了吗？能照顾好自己吗？会不会给小安添麻烦？
　　正想着，李洵又对上苏苏沐羞涩又略带好奇的目光，这一瞬间，李洵居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他佯装不经意地收回目光。
　　洛长安将父亲的反应看在眼中，不由得轻笑一声，她拉住苏苏沐的手，眼角微微上挑：“爸，正式介绍一下，我女朋友，苏苏沐。”
　　李洵思索着，苏苏沐？这名字似乎也有些耳熟。
　　苏苏沐站起身来，颇为正式地朝李洵鞠了一躬：“李叔叔好，我是苏苏沐……安安的女朋友，现在在杭城大学读大四，目前的工作……签约了星辉传媒公司，是个新人演员……”
　　昨晚洛长安就和苏苏沐商量好了，反正李洵下来也会查的，还不如见面时就告诉他。至于他喜不喜欢、接不接受，都无所谓。
　　洛长安仅仅是想告诉他罢了。
　　李洵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公司里许多小年轻、甚至某几个和他一个年龄层的人提过的苏苏沐！
　　一听到演员这职业，李洵看向苏苏沐的眼光又带上几分审视，然而餐桌对面，苏苏沐的眸光依旧澄澈，洛长安也仍然那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李洵这才暂时放弃劝说的想法，吩咐侍者上菜。
　　太久没和女儿见面，李洵确实有许多想说的，一句一句过去，气氛逐渐回暖很多。而且他承认，他看得出两个小孩是真心喜欢对方。
　　午餐结束后，李洵看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心里忍不住又一阵哀叹。他不像洛知语那样豁达，总觉得人老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连挽回过去犯下的错误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他收到洛长安发来的短信。
　　“父亲，或许您仍然认为两个女孩子间的感情不过是玩笑，您仍然在找借口否定。没关系，如果您愿意，我们会用时间证明给您看。”
　　言下之意，如果不愿意，那她不介意再次和自己断绝联系。
　　李洵苦笑一声，笑着孩子还是和当年一样倔啊……
　　沉默许久，他突然摇了摇头。
　　不，是这孩子当年受的伤，究竟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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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艺术来源于生活（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