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窃喜》龙吟草

3、第三章

　　开学第一天闲得不行，直到下午四点才有一节心理课——还是公选。
　　苏苏沐下午两点才从床上爬起来，吃过午饭，提前半小时到了教室。不管是什么课，苏苏沐都习惯提前到，这样进教室时人会少一些。
　　好在之前这个教室没课，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苏苏沐缩进了倒数第三排靠墙的位置。
　　既不靠前也不在最后一排，十分安全。
　　然而人多了之后，苏苏沐还是听见了“诶那是不是苏苏沐！”“苏苏沐真的在我们学校！”“愣着干什么，坐过去要签名啊！”“别说了，等老师点名就知道是不是她了。”
　　苏苏沐往墙边缩了缩，尽可能减少自己存在感，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有人坐过来。
　　“沐沐，你也选了心理课？怎么都不告诉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室友郭蕊坐到了苏苏沐旁边，还颇为霸气地把同排另一个位置给占了。两人占了三个位置，至少不会有陌生人过来了。
　　入学三年，苏苏沐还没法和室友正常交流，更谈不上和她们熟识、成为朋友。
　　但与陌生人相比，这个偶尔还会照顾着自己的室友好了太多。
　　苏苏沐松了口气，微微抬起眼神看向旁边，“我……不知道。”
　　苏苏沐想说的是“不知道你也选了这节课。”但实在没勇气说完一整句话。
　　郭蕊早已习惯苏苏沐话只说一半，笑了笑：“没事，以后上课一起？”
　　“嗯……”
　　沉默片刻。
　　郭蕊靠近了一些，低声道：“教室这么多人？没事吧？”
　　虽然前两年上课都是这样过来的，但苏苏沐紧张得全身发抖甚至哭了出来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冷暖自知，室友能注意到她，适时地关心她，已经很让苏苏沐感动了。
　　“没事就好。”郭蕊还是有些好奇的，忍不住问道，“你这性格，在剧组是怎么过下去的？”
　　“就……就那样过的。”苏苏沐揉了揉微红的耳尖，“大家人都不错。”
　　苏苏沐不敢与人交流，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她语言表达能力不好，再加上声音太小、话只说一半，大多数人一次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当他们询问“什么”时，苏苏沐只会更慌，就这样陷入一个越来越表达不清楚的恶性循环里去。
　　和室友交流还算比较轻松的，或者说她们早已习惯苏苏苏语焉不详。
　　“哦……”郭蕊果然不再追问，安心玩起手机。
　　苏苏沐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撒谎了，其实她听到过郭蕊和别的室友聊天，知道郭蕊也选了这节课。但她不敢去确认，也不敢主动问郭蕊要不要一起上课。
　　苏苏沐打心底儿讨厌这个懦弱胆小的自己。

　　上课铃响，心理老师很快便到了。
　　第一节课当然要点名，到苏苏沐的时候，教室里想起一阵惊呼。
　　心理老师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女人，有些微胖，她看见苏苏沐时眉毛微挑，有些惊讶的样子，不过她的目光也仅仅是在苏苏沐通红的脸上停留几秒便移开了。
　　苏苏沐心跳缓了下来，不愧是心理老师，一眼就看出她的“不正常”。如果是别的老师，比如大一的那个英语老师，绝对会让她起来回答问题，甚至让她讲讲寒假的所见所闻……
　　只是想想苏苏沐就打了个寒颤。
　　郭蕊拍了拍苏苏沐的肩膀，小声安慰：“好了，只是点名而已，放松一些……”
　　老师很快便拉开课程。
　　这种公选课本来就没多少人听，苏苏沐也是如此，自然而然开始神游天外。她终于有时间仔细想想表哥昨晚说的事了。
　　说来也巧，第一节心理课讲的是“抉择”。
　　“同学们经常遇到这样的困境，不知该如何选择……比如是考研，还是工作？……多读两三年书会失去多少机会？刚出社会的本科生又能有什么机会？……”
　　从剧组回来后，苏苏沐的心绪就一直很乱，娱乐圈三个字对她来说就像新世界的大门，一旦推开，一切都不一样了。
　　其实在剧组里的两个多月，对苏苏沐来说，就像一场瑰丽奇幻的梦。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生活，说不向往是不可能的。而且苏苏沐自小就喜欢沉浸在小说、电视的世界里，甚至偶尔会把自己代入到主角身上，悄悄演绎属于自己的故事。
　　苏苏沐一直暗暗渴望着能够成为真正的演员，林远的邀请无疑是一个契机。
　　直到坐在教室里，苏苏沐才终于静下来仔细思考权衡。
　　选择进娱乐圈并不只是克服性格缺陷这么简单。
　　读书怎么办？
　　苏苏沐成绩很好，或者说优秀，必修成绩专业前五，至少保研没有问题。
　　苏苏沐对自己的规划一直也很简单，认真读书，读研读博最后留在学校任职。
　　苏苏沐不是什么天才，一边拍戏一边读书做科研，她自认为做不到。
　　“同学们不妨列一张表，在表中写下让你纠结的两件事，再分别写下你想做这件事的原因，以及做了后可能会产生什么弊端……每一个原因加一分，每一个弊端减一分，最后看哪件事的总分高……比如考研和工作，考研的好处有……”
　　苏苏沐不自觉在纸上写下：签约经纪人、认真读书。
　　两者的好处和坏处苏苏沐都写了一大堆，但两相平衡，都抵了个差不多。
　　苏苏沐停下笔，眸子里露出苦恼思考的神色——自己写漏了很关键的一点。
　　认真读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赚钱，为了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没钱的日子她实在过怕了。
　　舅舅每个月给的两千生活费并不算少，可是以后呢？舅舅能资助自己到什么时候？
　　苏苏沐成绩不差，但仅仅这样就够了吗？她已经大三了，还没有进过实验室，没有熟悉的同学、老师，因此更没有发表过任何文章。没有参加过任何竞赛，没有任何奖项。
　　任何需要与人交流的项目都与她无缘。仅仅凭借还算不错的成绩，真的就能保研，然后顺利读研读博，在学校任职了吗？
　　答辩怎么办？读研后在实验室里怎么和同学交流？每周例会又怎么办？写文章总需要和老师沟通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再者她不是天才，只是成绩稍微好了一点点而已。
　　苏苏沐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不愿意去想。不愿意承认就算按照规划中的路线去走，她也什么都做不到。
　　但签约经纪人，进入娱乐圈，就是一个转机。苏苏沐知道，现在的她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可是如果，如果选择另一种生活呢？
　　苏苏沐拿出手机，点开银行卡余额短信，一花一世界的片酬还剩很多很多。
　　如果只是赚钱……至少她已经因为娱乐圈赚到一笔钱了不是吗？
　　苏苏沐的眼神清明起来。
　　虽然不能确定未来是什么样的，但是，闯一闯也无所谓吧？！

　　“沐沐！下课啦，你在发什么呆？”郭蕊的声音把苏苏沐拉了出来，“出去买吃的吗？”
　　“啊？哦……嗯。”苏苏沐回过神，跟在室友身后。
　　到饭点了。
　　苏苏沐和室友都喜欢在夜市买小吃当晚饭吃，就算只是买吃的这种小事，苏苏沐也不习惯和别人一起走。
　　一个人会轻松很多。
　　但她不会……不敢拒绝。
　　一路上大多是沉默，回寝室的路上，郭蕊才终于没憋住自己的好奇心：“沐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啊？”
　　“我是说……”郭蕊挠挠头，“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你写的东西了，放心！没看多少，只扫到了签约和读书这两个。就挺好奇的，沐沐，你真的想出道吗？”
　　郭蕊的性格就是这样，想什么说什么，坦坦荡荡，但又能心细地察觉到苏苏沐的情绪，照顾着她。
　　“嗯……”苏苏沐低头，努力整理思绪。
　　刚才想得很多，可是完全没法在室友面前表达出来。
　　“如果出道的话，就没时间学习了吧？苏苏沐，你成绩挺好的，我觉得你可以试试保研，应该可以的。”郭蕊认真起来。
　　“可是……”苏苏沐看见郭蕊关心的神色，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读研也挺难的，不知道你怎么和导师交流，唉……但是剧组里面那么多人，你应该也挺紧张吧？”郭蕊想了想，“不过你的性格，如果真的能够很纯粹地演戏，没有人干扰，大概会舒服很多？”
　　苏苏沐听得出来，郭蕊说的这些都是发自内心。
　　感动归感动，就是没什么有用的建议……
　　走到寝室门口时，郭蕊突然停下拿钥匙的手：“苏苏沐，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就你现在的风头，哪个女生不羡慕你啊？反正我是羡慕嫉妒得不行。”
　　“啊？我……”苏苏沐一时呆住。
　　等到苏苏沐抬头，对视，郭蕊才继续说：“我不知道你的性格为什么会这样，但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吧？除了你害羞到病态的性格，你是个特别、特别、特别优秀的人。”
　　说完，郭蕊率先走进寝室。
　　“我没有……”苏苏沐愣在门外，最终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收回脱口而出的否认。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