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惜夏日长》朝食

7、第五天（上）

　　秦阅早上是被争吵声吵醒的。

　　污言秽语争先恐后挤入秦阅耳中，秦阅朦朦胧胧听到哭喊声，心想：“怎么有点像方湖的声音？”

　　方湖？

　　秦阅猛地一激灵，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清楚地听到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传来打骂哭喊的声音，依稀竟然还有奶奶的劝架声。

　　墙不高，秦阅又心里上火，助跑几步直接翻了过去，院子里几个人看到从天而降的秦阅，不由得愣了一下，秦阅一落地，就看到方湖的爸爸拽着方湖，手掌高高抬起，显然是要打下去，但被奶奶抓住了胳膊，而方湖的两边脸已经肿了，脸上已经被眼泪湿透，方湖的妈妈在不远处冷漠的看着，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

　　看清整个院子的形势不到两秒钟，秦阅的愤怒值顿时飙升，沉声道：“怎么回事？”

　　方湖爸首先回过神，凶狠道：“这是我们家的事，不用外人操心，赶紧带着这个老太婆滚出我家！”说着，狠狠把胳膊一甩，秦阅奶奶被甩得不住后退，一直挨到墙才勉强站稳，秦阅赶紧上前扶住奶奶，愤怒值瞬间到顶。

　　方湖爸嗤笑一声，又抬起手朝方湖的脸扇过去，方湖用力闭上眼睛，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啪”，疼痛没有如期落在他脸上，方湖睁开眼，一抬头看到秦阅一只手狠狠攥住了男人的手腕，手臂青筋暴起，显然是下了狠力气，男人痛的“啊”了一声，秦阅攥着他的手腕猛地一折，“咔哒”一声，秦阅张开五指，男人的手腕便软塌塌的垂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男人另一只手不由得松开方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着自己脱臼的手腕不住哀嚎，眼睛瞪得老大，眼泪决了堤似的往外涌，方湖后退几步，靠着墙站稳了身体。

　　女人这时候待不住了，上前两步，道：“你干什么？我们家的事用得着你这个外人来管吗？滚！”

　　秦阅狠狠瞪了她一眼，女人色厉内荏，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秦阅看着女人，道：“到底什么事？用得着这样？！”

　　女人一听便来劲了，道：“个兔崽子，老娘生他养他，现在都会偷偷藏私房钱了？！还买了那么多名牌衣服！家里这么穷，你还要不要点脸了？！啊？！狼心狗肺的东西！”

　　方湖忍着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道：“钱，是我自己赚的。”

　　女人尖叫道：“是，你了不起了！翅膀硬了！我看这个家容不下你了！趁早滚蛋吧！”

　　方湖大概是听了太多这种话，心里已经毫无波澜了，沉默的站直了身子，转身走出家门，奶奶跟了上去，也离开了，女人见状，更加不得了了，尖声道：“好！你走吧！你他妈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秦阅笑了一声，女人猛地转身看他，道：“你笑什么？！”

　　秦阅两只手交叠在胸前，道：“大婶，怎么？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啊？就你家这破烂样，你觉得谁稀罕回吗？”说着，脚猛地一踢，一个易拉罐“嘭”的撞上对面的墙，又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女人恨恨地咬着牙，道：“你……”

　　秦阅打断道：“你也不用怪方湖，你真是养了个好儿子，把赚的钱一分不剩全都给你，但是道他为什么变了吗？”秦阅顿了一下，“我教的。”

　　女人恨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你”字，又被秦阅打断了。

　　秦阅道：“哦，那些名牌衣服，也是我给他买的，还有手机啊，护肤品什么的呀……”秦阅停住，观察了一下女人的又恨又怕的表情，笑道：“都是我送的。”

　　男人还在旁边不住哭号，女人则愣在原地没有反应，秦阅“啧啧”两声，走向方湖的屋子，方湖的东西实在不多，秦阅把东西全都用床单包了起来，打了个结实的结，背在身上，包袱不大，也不沉，秦阅很轻松地就背起来走了出去，女人依旧呆呆地站着，秦阅走到男人旁边时，男人伸出未受伤的那只手抓住秦阅的脚腕，尖声喊道：“你赔我医药费！你必须赔我医药费！”那声音尖利的简直不像一个已经变声的成年男人会发出来的。

　　秦阅蹲下，抓起男人脱臼的手腕，男人痛的忍不住“啊”了一声，秦阅双手一动，疼痛瞬间刺激的男人力气全失，松开了握着秦阅脚腕的手，痛感袭来了一瞬间又如潮水般退去，男人的手腕很快恢复原样，男人见状凶性渐起，刚想朝秦阅脸上狠狠来一拳，秦阅就已经捏住了他的下巴，道：“找死？”

　　男人本质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这下再也不敢轻举妄动，秦阅站了起来，道：“当父母的一分钱不赚，花着儿子挣的钱，还有脸打儿子，啧啧，一个赌博，一个酗酒，现在有脸哭穷了？真是狼心狗肺。”秦阅嘴毒，又记仇，当下便把原话奉还给方湖爸妈。

　　两个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拿眼睛瞪着秦阅。

　　秦阅背着方湖的东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方湖不会再回来了，如你们所愿。”

　　女人明显愣了一下，等秦阅走出去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巴掌扇到男人脸上，道：“都怪你！闲的没事打什么孩子？！这下好了，以后谁赚钱去？！啊？！等着喝西北风吧！”说完，女人突然想到什么，神经兮兮的站起来，嘴里嘟囔道：“再来，再来，我今天一定能赢钱，我不能没饭吃，我不能……”说着，便掏出手机打电话。

　　秦阅之前对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男人敢怒不敢言，女人这一巴掌扇的正是火上浇油，男人疯了般的跑向女人，抢过她的手机一把摔到地上，吼道：“你他妈还赌？钱就是让你个贱人输光的！”

　　女人手机被摔，立刻尖叫着回击，道：“我输光的钱？我好歹还有赢的时候呢！你他妈天天花钱买酒还来说我？！要不要脸了？！”

　　“……”

　　两个人争吵的声音不断从墙的那边传到这头，方湖正坐在秦阅床上拿着冰袋敷脸，不由得将头埋到秦阅的被子里，拒绝听到那两个人的声音，秦阅拿着包袱回到家里，去看了看奶奶的情况，发现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是很硬朗，刚刚也没受伤，就放了一半的心，另一半的心还在方湖身上，秦阅从客厅出来，就快步朝自己卧室走去，一开门就看到方湖像个鸵鸟似的，把自己的头蒙在被子里。

　　秦阅上前把被子拉开，道：“大夏天的不热呀？”

　　方湖道：“不想听到他们的声音。”话音刚落，“啪啦”，瓷器摔碎了声音猝然响起，隔着墙传到他们耳朵里，随后，一切都归为平静。

　　秦阅愣了一下，笑道：“还真不能得罪你。”

　　方湖也没想到，“这么灵的吗？”

　　秦阅把东西递给方湖，道：“好了，从今天开始就正式和男朋友同居了！”

　　方湖忍不住绽开笑容，道：“好！”便开始收拾东西。

　　秦阅道：“你先收拾着，我出去帮奶奶做饭。”

　　方湖点点头，道：“好，去吧。”

　　秦阅在方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便出去帮忙了。

　　方湖边收拾衣服，边想自己仅有的几百块钱能不能租到合适的房子，以后靠什么谋生，还能不能回去上学。

　　方湖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非常清醒又悲观的人，他一边贪恋着秦阅带给他的温暖，一边又随时做好抽身离去的准备，他知道自己在秦阅奶奶家待不长，也知道秦阅带自己走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于是要计划好每一条退路，除了一条。

　　他无法控制自己对秦阅的喜欢。

　　于是当一切结束时，铺天盖地袭来的心痛在所难免。

　　方湖叹了口气，将最后一件衣服规整完毕，合上衣柜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道：“好像也不傻。”提了提嘴角，便出去帮忙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方湖已经比第一次放松了许多，吃完饭照例是秦阅跟方湖去刷碗，奶奶回屋休息了。

　　两个人正在刷碗的时候，大门就被人“砰砰”砸响了，秦阅皱眉，用手势示意方湖待在原地继续洗碗，方湖点点头，乖乖待着了。秦阅走到门口，问了句：“谁啊？”

　　没人回答。

　　秦阅透过门缝往外看，门口并没有人在。

　　秦阅皱紧了眉头，没有贸然开门，他怕方湖父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便转身回去了。

　　方湖见秦阅皱着眉，心里有些担忧，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爸妈？”

　　秦阅摇摇头，道：“门口没人。”秦阅说完，实在觉得不对劲，便道：“我去天台上看一眼。”

　　方湖甩了甩手上的水，道：“我跟你一起。”

　　秦阅点点头，两个人一起顺着楼梯到了天台上，往方湖家的院子看去，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地上积了许多水，方湖的爸妈都不在院子里，秦阅仔细听了一下，也没有任何声音。

　　方湖道：“好像没什么。”

　　秦阅没有立刻回答，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向将两家隔开的墙壁，石头发出“啪”的撞击声，然后弹回了地上，隔壁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秦阅道：“没有声音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回过神来，到我们家要人了，毕竟没了你他们都没有收入，活不下去，就是冲着钱也是要把你弄回家的。”

　　方湖转头，错愕的看向秦阅，道：“你的意思是，出事了？”

　　秦阅点点头，“很可能。”

　　方湖声音有些发颤，道：“要不要报警？”

　　秦阅看向方湖，道：“你决定。”

　　方湖呆呆的看着院子，过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我不会再管了。”

　　方湖的脸还是肿的，不知道几天才能消下去，秦阅看着心疼，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方湖的脑袋，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