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惜夏日长》朝食

3、第二天

　　山里昼夜温差挺大，晚上凉快，秦阅睡得舒坦，竟一觉睡到了中午。

　　秦阅迷迷糊糊睁眼，只觉得天已大亮，心想也就八九点，一看手机，竟然已经十一点半了，秦阅赶紧起床洗了个澡，奶奶叫他吃午饭，秦阅随便塞了两口就要走，奶奶赶紧喊住他，道：“哎哎哎，干嘛去？这就吃完了？”

　　秦阅嘴里塞了饭，只能含糊地答应着。

　　奶奶道：“找方湖去？”

　　秦阅一听，赶紧刹住了脚步，使劲把饭菜咽了下去，道：“奶奶，您怎么知道？”

　　奶奶敲了敲饭桌，道：“回来坐下。”

　　秦阅老老实实坐了，奶奶给秦阅盛饭，道：“方湖一大早来敲门，给你留了话，好好吃饭我就告诉你。”

　　秦阅端起碗，开始板正吃饭了，奶奶手艺好，秦阅父母很少有空在家做饭，秦阅吃外卖已经快吃到吐了，家常菜唤起了秦阅的味蕾，一顿饭竟吃了快半个小时，桌上的菜也被吃的七七八八，秦阅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饱嗝，奶奶满意的笑了笑，开始收拾碗筷，秦阅搭把手，帮奶奶收拾，边收拾边问道：“奶奶，方湖留了什么话给我？”

　　奶奶瞅了他一眼，道：“方湖说啊，让你白天不要找他，他要排练，手机他拿着了，晚上直接去小广场就行了。”

　　秦阅一听方湖不让自己白天见他，不由得伤心起来，奶奶觑了他一眼，道：“原来咱家里那个诺基亚你拿给方湖了啊？”

　　秦阅点头道：“是啊，他没有手机呢，咱也用不着，我寻思给他用正好。”

　　秦阅看了看奶奶的脸色，道：“奶奶，你没生气吧？”

　　奶奶笑了出来，道：“我哪儿不高兴啊？可没那么小气，方湖是个好孩子，给他用挺好的。”

　　秦阅闻言也笑了，道：“是啊，我也觉得。”

　　祖孙俩边刷碗边聊天，聊到小时候的事情，秦阅才知道自己小的时候那么憨，笑得不行，差点摔了碗，收拾好后，秦阅又回卧室躺着了，一时间又睡不着，便戴了耳机，放起了《夏日漱石》。

　　“I travel all the town”
　　“From a far”
　　“Idol’s falling down”
　　“Into the dust”
　　……

　　秦阅不想走了，想留下，留在方湖身边。

　　或者带着方湖一起走，离开闭塞的山里，带他去看更广阔的世界。

　　总之就是不能跟方湖分开。

　　不管了，先跟方湖过完这个暑假再说。

　　想完，美滋滋地一翻身，看着窗外的梧桐树上绿叶摇晃，想着跟方湖的未来，可树叶晃地太催眠，看着看着，秦阅就就困了，赶紧定了个闹钟，便睡了过去。

　　闹钟到点一响，秦阅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从衣柜里翻出来一件蓝色短袖衬衫，黑色短裤，又配了一双白色运动鞋，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还喷了点香水，活像只招摇的花孔雀，秦阅跟奶奶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忙忙朝小广场赶去了。

　　秦阅到小广场的时候才七点，天还没黑透，人没有很多，方湖坐在小广场的石头上调试着吉他，秦阅看到他，笑着跑过去，道：“嘿！”

　　方湖抬头看到他，也笑道：“来了。”

　　石头挺大，秦阅坐到他旁边，看着他摆弄，有一个音有些走调，方湖没有调音器，也没听出来到底是哪个，只觉得有点奇怪，便不停调试，秦阅握住他的小臂，道：“你三弦调子不对，我帮你调。”

　　方湖挑了挑眉，把吉他给了秦阅。

　　秦阅边拨弦，边调音，方湖盯着秦阅动作的手，一时没有动作。

　　秦阅调完音，递给方湖，方湖接了，走了一遍音阶，给秦阅竖了个大拇指。

　　秦阅伸手揽过方湖，道：“等会儿在哪表演？”

　　方湖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道：“湖边。”

　　秦阅点点头，看着几个人骑着噪音巨大的摩托车来了，后面载了乐器，他们下车跟方湖打招呼，道：“方湖，挺早的啊！”

　　“吃饭了吗？”

　　“排练走那么早干什么去了？”

　　方湖笑着回答，道：“吃了，就等你们了。”

　　一伙人应了一声，开始架乐器和话筒，方湖也起身去帮忙，秦阅看了看，有架子鼓，电吉他，竟然还有手风琴，但大部分人还是跟方湖一样的民谣吉他，加上方湖一共有六个人。

　　小广场其实就是小森林中间的一片空地，旁边有一片小湖，在夕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像上帝撒了一把钻石。

　　秦阅觉得胳膊有点痒，伸手挠了挠，发现被蚊子叮了，方湖余光扫到了，从包里掏了瓶花露水伸手递给他，秦阅愣了一下，伸手接过，道：“谢了！”秦阅喷在身上，心里乐呼呼的，面上控制不住露出傻笑，方湖见状，碰了碰他，道：“笑什么呢？憨憨。”

　　秦阅一秒正色，道：“没什么。”把花露水递回给方湖。

　　方湖把花露水装进包里，看了一眼诺基亚，快到点了。

　　秦阅看见方湖拿着自己送的手机，又开始盯着方湖傻笑。

　　方湖瞥了他一眼，心猛地跳了一下，耳朵通红，幸亏天色暗了，还能掩饰掩饰。

　　乐队里一个大高个喊道：“方湖，快来吧！要开始了！”

　　方湖应道：“哎！”又跑到秦阅面前从包里拿出一瓶水灌了几口，秦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加油！”

　　方湖拧瓶盖的手一顿，道：“你会看到最后吧？”

　　秦阅点点头，道：“当然了！”

　　方湖也点点头，背上吉他上场了。

　　旁边两个民谣吉他手跟秦阅搭话，道：“方湖朋友？”

　　方湖还在跟架子鼓手交谈，秦阅点点头，道：“方湖从什么时候开始弹吉他的？”

　　其中一人道：“没多久呢，大概半个月。”

　　秦阅道：“他吉他弹得好吗？”

　　“他学的快呢，现在还是主唱了。”

　　秦阅惊讶，道：“主唱？”

　　那人笑道：“你他妈别小瞧人啊，方湖唱歌好听着呢。”

　　秦阅笑道：“那我期待了。”

　　方湖走了一遍音阶，人群便安静下来了，前奏响起，方湖开口唱道：“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

　　秦阅听着，觉得心里痒得不行，方湖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清亮，又仿佛有一层纸罩着，像从远方传来似的，旁边的人问道：“怎么样？好听吧？”

　　秦阅目不转睛，道：“好听。”

　　天色暗了许多，方湖的眼睛在晦暗中亮的很，像夜空中的星星，一首接着一首，秦阅看着方湖唱着，有许多人为他鼓掌，方湖脸上的笑是肆意的、开怀的、没有忧虑的，在唱歌的时候，他是在狂欢。

　　方湖唱了全程，到最后嗓子有些哑了，一结束秦阅就递上一瓶水，道：“快喝点，润润嗓子，不然明天嗓子说不出话了。”

　　方湖边喝边瞅秦阅，秦阅道：“看什么呢？”

　　方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反问道：“你等会有事吗？”

　　秦阅道：“没有啊，我在这儿就只认识你一个。”

　　方湖道：“那你等等，我吉他好像有点问题，帮我弄一下。”

　　秦阅道：“行啊。”

　　观众看完演出就走光了，方湖和秦阅帮着收了东西，目送乐队里的人走了，秦阅道：“我看看你的吉他。”

　　方湖背着吉他，道：“骗你的。”

　　秦阅道：“嗯？？”

　　方湖低头，左手按上和弦，右手一拨，开口道：“Upset,cold wet,I just gonna feel alright.”

　　秦阅愣了。

　　方湖在给他唱《夏日漱石》。

　　给他一个人。

　　“This time,
　　Love blinds,
　　Wild roses in my hand……”

　　秦阅看着方湖，心想，自己是栽在他手上了。

　　“I travel all the town”
　　“From a star”
　　“Idol’s falling down”
　　“Into the past”
　　……

　　方湖弹完最后一个音，抱着吉他，低着头，要把吉他装起来，道：“走了。”

　　秦阅大步上前，从背后抱住方湖，灼热的呼吸喷在方湖耳边，激地他一激灵，秦阅道：“好好听。”

　　方湖闷闷地“嗯”了一声。

　　秦阅道：“英语是现学的吗？”

　　方湖点点头，道：“镇上的英语老师教的。”

　　秦阅道：“你学东西好快。”

　　方湖不做声，手上动作不停，把吉他装好了。

　　秦阅道：“方湖，我……”话还没说完，方湖的肚子“咕”的一声，秦阅“噗呲”一声笑出来，道：“不是说吃饭了吗？”

　　方湖瞪他一眼，道：“我去吃夜市。”

　　秦阅道：“哎，我也去，晚上没吃饭，饿了。”

　　方湖背着吉他包，秦阅从他身上抢过，道：“我帮你背。”

　　方湖又去抢，道：“我又不是背不动。”

　　秦阅闪身一躲，道：“知道你背得动，唱了那么久，我帮你背。”

　　方湖抢不过他，只能道：“谢谢了。”

　　二人走着，方湖开口道：“你身上好香。”

　　秦阅听了，笑道：“大吉岭和六神混合的味道，还不错？”

　　方湖闻言，问道：“大吉岭是什么？”

　　秦阅道：“一种茶叶，现在也是一个香水的名字。”顿了一下，他提议道：“等会吃完夜市，来我家玩会儿吧，给你闻闻大吉岭。”

　　方湖点点头，道：“好啊。”

　　山里的夜市挺冷清的，只有几个小吃摊，人也不多，方湖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家面馆，道：“老板，一份清汤面！”

　　秦阅也跟着喊了一句，瞟了眼菜单，又喊道：“再来一份切牛肉！”

　　老板在后厨应道：“好嘞！”

　　不一会儿，老板就端着两碗面出来了，又回后厨端了牛肉，方湖大概是饿惨了，呼哧呼哧扒了半碗进去，烫的不住哈气，手在嘴边扇着风，秦阅看的心里好笑，道：“急啥？又没人跟你抢。”说着，夹了半碟子的肉放到方湖碗里，方湖瞪大眼睛，勉强咽下嘴里的面，灌了一大口凉水，道：“给我干嘛？你自己吃。”

　　秦阅道：“我吃不了，你不帮我吃就浪费了。”

　　方湖看了秦阅一眼，道：“哦。”说完，拿起筷子夹了片牛肉放进嘴里，秦阅见他吃了，便也动筷了，吃到一半，老板又送了一壶豆浆，笑着嘱咐方湖注意嗓子，二人道了谢，老板又乐呵呵地进了厨房。

　　一碗面很快见了底，方湖摸了摸肚子，道：“饱了。”

　　秦阅道：“我也。”

　　方湖道：“走吧。”

　　秦阅点点头，起身付了帐，心里庆幸去镇里的时候在银行取了点钱。

　　二人出了面馆，在小路上走着，方湖从兜里掏出钱，道：“我给你。”

　　秦阅推回去，道：“不用，你今天唱的太好了，犒劳你。”

　　方湖呆呆地听着，道：“以前也没人犒劳过我。”

　　秦阅心里软成了一滩水，摸了摸方湖的脑袋，道：“现在我来了，我犒劳你。”

　　方湖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秦阅，点了点头，道：“嗯。”

　　秦阅看着方湖，感觉心里涌起了一股冲动，手不自觉地顺着脑袋向下滑到了后脖颈，下意识摩挲了几下，方湖被他摸得打了个激灵，眼神疑惑地看着他。

　　秦阅只觉得手下的皮肤滑腻，上瘾似的放不开手，嘴里发干，急需喝水，秦阅盯着方湖的嘴唇，低头吻住了。

　　方湖：“！！！！”

　　秦阅一直都是乖乖仔，没谈过恋爱，也是第一次亲吻别人，只觉得方湖的嘴唇软软的，甜甜的，好像果冻似的，亲了还想亲，秦阅睁开眼，看见方湖还是懵的，便伸出舌头，撬开了闭合的牙关，在方湖的口腔里逗他的小舌，方湖猛地一抖，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把推开秦阅，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津液从嘴角流了下来，形成一条暧昧的银丝，随着两个人的分开，在空气中拉长，又悄无声息的断了。

　　方湖喘着粗气，道：“你干什么？！”

　　秦阅低声道：“方湖，我喜欢你。”

　　方湖愣了一下，道：“你不清醒。”

　　秦阅道：“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方湖睁大眼睛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阅道：“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方湖道：“我……”刚开口就被秦阅打断，道：“今天晚上，那首单独唱给我的歌，我就当告白了。”

　　方湖震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阅又打断道：“我接受了。”说着，又低下头吻住了方湖的唇。

　　方湖睫毛轻颤，用力推开罩住自己的身躯，吼道：“秦阅！”

　　秦阅看着方湖，等他开口。

　　方湖道：“是，没错，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们这样能走多久？”方湖说着，眼泪就蕴出来了，“我们这样，能走多久？”

　　秦阅一把搂过方湖，道：“我会带你走，方湖，我带你走。”

　　方湖呆呆地靠在秦阅肩上，蝉不要命似的叫着，夏夜的风裹着水汽吹在方湖脸上，方湖感觉脸颊有些湿润了，半晌，方湖叹了口气，道：“那你不要食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