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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丧家犬 ...

  •   零下40摄氏度的户外,谁露出光滑的脚脖子谁就是勇士。

      谢锐言身上穿了一件背心一条七分裤,在寒风中巍然不动。

      他坐在CBD写字楼外面的长椅上,雪花冻住了发旋上的头发,看起来就像一撮顽固的呆毛。

      谢锐言垂着眼,看似在深思,实则大脑一片空白。

      猝不及防的,一件带着体温的男士羽绒服丢在了他背上,衣领压住他根根上翘的头发。

      上面还有淡淡的香水味,谢锐言对这个味道很熟悉,是他大姐谢帷舟用的香奈儿5号。

      谢锐言费劲巴拉地把眼皮一掀,一声“姐”刚叫出来,嘴形就僵住了。

      只见伏羲电乐的执行总裁韩峤戴了耳罩、口罩,放风护目镜、围巾,醒目的长黑发也塞在帽子里,没有一根落在外面,整张脸捂得跟狗熊似的,手上的加绒手套也像极了熊掌的模样,上身还有一层薄的羽绒背心,边上露出暖宝宝的边角,整整齐齐、左右对称的两个发热贴。

      韩总素有J省怕冷第一人、强迫症十级患者的“美名”,如今全副武装,最能保暖的羽绒服脱给了谢锐言,耳后和腰/腹上的白檀香味散了出来。

      平易近人的韩总问:“解?什么解,你是梦到数学考试了吗?多吓人。”

      谢锐言:“……”

      韩峤搓了搓手臂,继续说:“小谢总,淋这么久大雪不冻坏脑壳也会感冒的,不要玩什么奇奇怪怪的大冒险了,羽绒服借给你穿。”

      谢锐言低声说:“没有玩大冒险。”

      声音太轻,韩峤根本没听清谢锐言说什么,就觉得谢锐言这副模样比任何时候来得都悲惨可怜。

      今天是在哈尔滨出差的最后一天,韩峤开完上午的会,就能和庄毕两个人自驾回南京。

      早上出门前,韩峤窝在宾馆的被窝刷手机,看到一张流浪狗身上被雪覆盖了一层的形状。

      摊肚皮的姿势有几分可爱,韩峤看到评论区才发现,是死去多时的狗狗。

      谁能想到小谢总也能和流浪狗似的。再不采取行动,过会儿这里就能多一位冻死的副总裁。

      韩峤把伞撑过谢锐言头顶,谢锐言却把衣服从头上拿下来,双手递给韩峤:“还你。”

      韩峤重新把衣服丢了回去,这回不止罩在谢锐言的脑袋上,还用没拿伞的手,帮着把谢锐言看着就冷的上身圈了起来,边问:“冻傻了?”

      谢锐言口齿不清,嘴瓢地说:“不用你寡。”

      谢锐言的头发相较而言很短,仅仅比板寸长一些,和韩峤上次看到他的发型完全不一样。

      韩峤一捏谢锐言头顶上结了冰的“犄角”,被冻得十分坚硬。而谢锐言也被冻麻了,根本没有感觉到韩峤的手在做什么。

      韩峤轻叹:“这里是冰天雪地的黑龙江,不是温暖的长三角,零下四十二度,你是想变成冰雕,供世人欣赏?”

      “你怕我冻死?”谢锐言的眼中混合了迷惑与困扰,缓了缓,说出一句面对基佬的经典句型,“我是直男,韩总最好不要是垂涎我的美色。”

      庄毕刚在路边停好车过来,闻言嘎嘎地笑出了声,像一只欢乐的小黄鸭。

      庄毕是韩峤身边的助理兼核心研发人员,和韩峤磨合五年,是下属也是朋友,了解韩峤的性格。

      韩峤是个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的工作狂,x欲寡淡,一年365天,有300天通勤、出差、泡研究所和大家一起搞研发。如果恋爱,也是和电子乐器坠入爱河。谢锐言这无端的抵触,倒像极了爱情——自恋的模样。

      来而不往非礼也,韩峤把谢锐言的敌意照单全收,口嗨了回去:“小谢总误会了,我是智性恋,不喜欢用自己做雪人的傻子。就比方说人形冰棍的模样,能有什么美色?”

      谢锐言抿起嘴唇,半天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又轻又冷的哼气。

      韩峤又提议:“你要是没勇气用这样的装束进写字楼取暖,不如到我车上说?”

      韩峤指了指不远处那辆平平无奇的黑色大众,他和庄毕轮流开了四、五年的爱车,而庄毕则疯狂拉韩峤衣袖,想把他的手拉下来。

      庄毕万万没想到韩总捡人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韩峤曾经在北京领养过一只大猫猫,回南京后也捡过几次碰瓷的流浪猫,都自掏腰包驱虫打针送了领养。

      捡个流浪狗,被咬一口,只好去打狂犬病疫苗。

      捡过迷路的小孩儿,交给派出所,事后丢孩子的逗比家长送了面锦旗,写了“伏羲老总,捡孩专家”,至今在办公室挂着,因为过于醒目和沙雕,有些爽快的潜在客户了解了原委,就当场和伏羲签了订单。

      后来韩峤胃口愈发大了。

      2018年开始,伏羲拿了几项大奖,还成立了哈尔滨分部。韩峤手头也更宽裕,就把自己的奖金分出来,一半付清房贷,剩下的一半资助孤儿院和希望小学,又在慈善晚会上赞助了个怀才不遇的美女画家。

      结果对方根本不是什么画家,而是隔壁公司老总重金雇来刺探商业机密的间谍,韩总伤心之余,对美人计不为所动,请了最好的诉讼律师,把对方老总送进了监狱。

      自那以后,庄毕已经很久没看到韩总善心发作了。

      又有谁知道,韩峤这会儿正打算捡谢氏副总上车。

      庄毕心想,就算谢锐言再是个挂名总裁、绣花枕头,听到这种类似同情的邀约,也免不了给韩峤一顿好骂——

      谢锐言是出了名的混子二世祖,狂妄自大,脾气差,在线下抢了三个月伏羲的代言人,也在线上喷了韩峤三个月。

      但谢锐言大概真的是被皑皑的白雪砸傻了,看韩峤的眼神还含了点忧郁。

      韩峤摘下手套,伸出友谊之手:“走吗?别在这里吹风,你鼻涕快下来了。”

      谢锐言垂眼去看韩峤的手。

      失去了视频中的滤镜,韩峤的手指虽然依旧白皙修长,但并不明显的指关节却覆着一层厚重的茧,还有长过水泡的残痕,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应有的美感。

      谢锐言用牙齿咬咬舌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颤抖的话:“你真的要让我上车?”

      庄毕小声吐槽:“啧,二世祖就是矫情,上个正经人的车跟要卖他做鸭子似的。”

      韩峤反问谢锐言:“为什么不?”

      谢锐言:“……我现在被传是gay。”

      韩峤:“巧得很,我也一样。”

      谢锐言摇了摇头:“我们不一样。”

      韩峤:“哪儿不一样?”

      谢锐言沉默。

      几天前韩峤听到风声,说谢锐言迟早会被逐出谢氏。韩峤当时还只当除名是个玩笑,没想到竟然成了真。

      豪门丧犬的滤镜之下,谢锐言就像一只在结了浮冰的河里漂流而下的狗子。而和部分锱铢必较的生意人所不同的是,韩峤从来都不喜欢痛打落水狗。

      韩峤只会把恶犬捞上来,洗个热水澡,吹风机一吹,擦干毛毛,往毛屁股上象征性地揍两下,然后送归原主。

      韩峤:“那你就当我们两个是出柜兄弟吧。”

      谢锐言:“你就这样接受了吗?无端的谣言?”

      “虽然不清楚你的情况,但我这边主要是因为我自己没解释清楚。勇于承认错误,自己造的锅自己背。”

      庄毕顺嘴说:“是啊,而且除了工作谁也不爱,莫得感情的干活和干饭机器。”

      韩总一笑,还挺骄傲。

      谢锐言定定地看了韩峤一会儿,直到韩峤狼狈地打了个喷嚏,透明护目镜下的双眼都覆了一层冻伤的粉红。

      谢锐言松了口:“嗯。”

      *

      在韩总打第二个喷嚏之前,三人回了车上。庄毕立即打开了空调,失去外套的韩峤活了过来。

      两位总裁坐到车后座,韩峤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条带香味的手帕,递给谢锐言:“擦擦,鼻涕冻住了。”

      谢锐言当场愣住,韩峤失笑:“接着啊,想让我帮你擦吗。”

      “车里没有纸巾?”

      “刚刚用完。”

      “为什么贴身带手帕?”

      “这是一个网友给我的护身符,有一次我带着它,谈成了一个大项目,之后就一直揣在兜里走了。”韩峤摸了摸它的刺绣,面露怀念,“不到万不得已,弹尽粮绝,我也不想拿它给你擦鼻涕,小朋友知道得骂我了。”

      韩峤又补充:“我舍不得用,还是新的,你放心擦。”

      手帕一角有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刺绣,是个黑白相间的雪橇犬狗头,绣图案的“小朋友”很有想法和创意。

      谢锐言垂下了眼,揉了揉泛红的鼻梁和耳垂,声音变得有些软:“哦。”

      韩峤按揉冷到刺痛的太阳穴,看到谢锐言的笑容,尽管很浅淡,但谢锐言确实是笑了,还带着那颗让韩峤无法忘却的酒窝。

      这颗酒窝很神奇,韩峤盯久了容易犯困,于是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笑容是会传染的,尽管韩峤只看一眼,被谢锐言的笑搞得心情也好了起来,问:“在笑什么?”

      谢锐言光速收敛起笑意,速度好比表演川剧变脸。

      谢锐言最终没有使用洁癖韩总的宝贝手绢儿,憋了半路,在庄毕开过一个小超市的时候,谢锐言和韩峤下去买了一提24包抽纸,但他没有手机和现金,还是韩总结的账。

      抽纸买回来了,二人花两分钟整理完仪容,韩峤进一步问谢锐言:“你现在还能回家吗?”

      “不能。”

      “那先暂时去我那儿?”

      “韩总的好意我领了。”谢锐言掰扯着冻僵的手说,“但希望你没有忘记,我和你是死对头,还是‘出柜兄弟’,互为瘟神的关系。”

      谢锐言的手指虽然僵了却还是比平常人灵活,像没有骨头似的,上面也没有起茧子,韩峤看到了不禁想,这样一双手可不要长冻疮才好。

      “我不怕瘟。刘岭,就是我们公司的刘董,总说我是他福星。”

      韩峤把谢锐言总和他对着干的事抛在脑后,给了死对头台阶下,“伏羲正缺音乐指导,你来吗?给你开工资,你住我家或者周边的宾馆,直到你家人让你回光年星娱。”

      谢锐言去年从维也纳音乐学院毕业,主修小提琴,辅修市场营销,虽然不知道二专业的课是不是掺了水分,但看谢锐言这双手,和他从前参赛时的视频,拉小提琴绝对没有问题。

      因此,韩峤聘用谢锐言的这番说法,也没有太大的漏洞。

      谢锐言承了韩峤的情,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韩峤第二次摘下右手的手套,伸出手,谢锐言短暂地在他手指上一握,达成交易。

      *

      他们这回开车北上,自驾游似的两千多公里,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正好谢锐言也不想坐飞机,他就是乘飞机被“劫持”过来的。

      谢锐言被诬陷玩男人,还是玩很多男人,谢乘章让他道歉,可他没做错任何事,翅膀硬了,就不道歉。

      然后谢乘章气急败坏地找保镖们扒了亲儿子的衣服,没收身上所有物品,只留一件背心一条裤子,扔在雪地里,告诉他:“你今晚就冻死在我年年带你过来滑雪的大东北,我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就连谢锐言刚用版权费买的新手机也被谢乘章砸了个稀巴烂。

      谢锐言想到此处,清清嗓子,对韩峤凶巴巴地说:“韩总,借我点钱。”

      韩峤:“怎么了?”

      “手机摔坏了。”谢锐言狠狠地吸鼻子,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显得有几分惨兮兮,“我想买个新的。”

      韩峤:“哈哈。”

      幸灾乐祸不是个好品质,但对于死对头连手机都没有了的落魄,韩总真的很想笑。

      谢锐言问出了和韩峤一样的问题:“你笑什么?”

      韩峤:“我们霸道总裁都经过专业的培训,遇到再好笑的事也不会笑,难道你不知道?”

      谢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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