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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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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个夜晚,当我睡不好觉,我就会想起那个时候。那时孟烦了还说我,说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的命如果像纸,那一定是一种防高温防辐射防酸防火的纸张。而我的心,已经被忧伤填满。沦陷的城市里冲天的怨气,战场两岸的亡魂孤鬼,他们找不到回乡的路。他们纵然可以回家,遥远的家乡也是断壁残垣的气象。夜晚黑沉。怨气也是黑沉的。我睁着眼睛,茫然而又空洞地望向比天更高的地方。民族的刀终会出鞘。可是这把刀的冶炼,是不断地淬血。
禅达的乡亲们把我们当成了英雄。有位乡绅给我端上来一大碗酒。我的眼神一直还在往包子上飘忽,他却笑容可掬地让我喝掉。那个大碗,若是拿来装米,够我煮一个月的皮蛋瘦肉粥。我平生最怕酒。更何况是这本不该属于我的英雄酒。我用它祭了天地,祭了英魂,祭了良心,撒了老乡绅一鞋。最后剩了一个小碗底,不到一试管的量,我硬着头皮喝掉了。最是难为那个老乡绅,还要扭曲着脸夸我海量。然后我醉了。我看着欢腾的人们,眼睛一片混沌模糊。我看到了整齐行进的军车,看到了那个板着脸的,不怎么会笑的,我常会想“他在这时又会怎么想怎么办”的男人。他从刚才就一直看着我的一举一动。这次我不仅有了过去罐头的罪过,今天炮火的罪过,还抢了他的风头。我的眼前是满身血污的溃军,我的眼前是穿着干净的上峰,我的眼前是太平盛世,我的眼前是鬼影幢幢。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我只记得自己揽下了责任,我只记得他同意放过别人。我先是一脸愤怒地看着他,又是一脸讨好地看着他,醉酒之后那种讨好的感觉估计特别羞涩真挚。然后我就又被他给叉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被扔进了监牢(后来别人说那是虞师的屋子),让在了一件刑讯逼供的器具上(后来好像看起来那是床)虞师座满脸凶恶地(?)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他冷着脸问我: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原来是要杀我了,问我遗愿……那我可得好好提几个条件,等他都做完了,我再想办法逃跑,换一个军队继续混着……
我说:给他们一个医生,他们受伤了一直没有人救治。
他说:好。
我说:不要虐待他们,军饷要照旧。
他说:好。
我说:还要给……
他说:(筋)好了没有~!
我说:我死前想要个姑娘,我这辈子没碰过姑娘。
他俯下身来,用戴着白线手套的手抚过我的脸,似乎在笑。不是,他肯定在笑,相对于他平时的表情,现在嘴吧快裂到耳后去了。我心里有些不平衡:没碰过就没碰过,这有什么好嘲笑我的……忽然他狠狠用拇指捏进我的颌骨,疼得我直呼哒呼哒喘气。他凑过脸来说:禅达不需要再多一个寡妇。这个要求不允。
人们都说我无耻,醉了的我更加无耻,疼痛让我豁出去了。我说:那给我一个小倌也行,我这辈子也没碰过小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