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之爱》一番木落

7、第 7 章

　　张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时分。他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在睡梦中，仿佛曾有人温柔地望着他，仿佛曾有一滴温热的泪轻轻落在他的脸颊。

　　迷茫中他伸手向旁边一摸，冷的。

　　非非。

　　他光着身子从床上跳起来。谢非非早已离开。桌子上用淡蓝色的圆珠笔留着一张字条：

　　我去找我爸爸。

　　张谭套上衣服在夜晚的芝加哥街道飞奔。孙亮早早离开，柜台的服务人员也没有注意这样一位小姐。张谭发现原来自己对谢非非一点也不了解，她会去什么地方，她有什么朋友，她为什么来美国。他甚至从来不曾好奇过。谢非非在他身边，自然的好像空气和水，这么契合，他甚至从未怀疑有一天她会离开。

　　张谭在街头焦急地四处询问，他询问路过的白人夫妇，询问缩在墙角的流浪汉，询问十字路口7-11便利店的店员。他在每一个路口停驻张望，在头顶高架桥上轰隆而过的电车声中茫然若失。长卷发的亚裔女孩真不少，可是她们都不是他的非非。

　　他在茫茫人海的芝加哥遇到她，又在茫茫人海的芝加哥失去她。她所有的随身物品都消失不见，仿佛这个人从来未曾出现，仿佛他们的爱不过是漫长人生的一场梦。

　　她爱他。她离开了他。

　　他爱她。他失去了她。

　　这不过是无数爱情小说中的一部，这不过是亿万人中的两个。

　　那以后的半年，张谭在全美各大中文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有许多人自称见过谢非非，最后发现都是虚构。谢非非像一朵消失在大海里的浪花，终于无影无踪。她没有身份，她没有钱，张谭甚至不能报警，他只能在各大城市的中国城寻人。

　　他托关系让人去中央美院查学生资料，谢非非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从未与谢非非照过像，从未帮她录过音。谢非非搬去假日酒店之后，他仔细地打扫过房间，生怕何思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如今他翻遍浴室墙角，想要找到她存在的证明，终于不可得。

　　只有她的字条：我去找我爸爸。

　　一切线索都断在这里。谢非非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伸出手去永远碰不到，却近得好像就在你身边。

　　张谭摔烂了三台电脑，半打手机。他咬牙切齿地痛骂：“谢非非，你怎么敢？！”并且无数次指天发誓，要将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女人忘到爪哇国去，从此花红柳绿，游戏人间，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孤独和悲凉层层淹没。

　　张谭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他努力拍打自己的脑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关于她的家庭，谢非非一个字也没提过。

　　直到有一天，孙亮在公司上网，随便跟他闲聊：“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儿，国内犯了事儿的都往美国加拿大跑，那什么李XX，还有赖XX。这不上个月又递解一个贪污的副省长，他女儿从中央美院退学跟着他跑路，最后还是给抓回去了。网上说他两个星期前被枪毙，他女儿第二天就跳了楼。”

　　张谭脑子轰的一声。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叫……叫什么名字？”

　　“姑娘的名字没写，枪毙的那个叫谢乔生。”

　　张谭从椅子上重重摔下来。

　　“你相信我，我没有骗过你。”

　　“有些事情我有苦衷，有一天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我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我是中央美院的学生。”

　　“张谭，我喜欢你。”

　　“张谭，你会不会跟我结婚？”

　　“张谭，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