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之爱》一番木落

3、第 3 章

　　下午六点，芝加哥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将整个城市都铺染得湿润暧昧。天色慢慢暗下来，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点亮，在雨中透下一个个不规则的圆。宠物诊所已经打烊，只有廊前的灯还是亮着，霓虹招牌在夜里一闪一闪。谢非非抱着背包坐在走廊地板上避雨，心里一阵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芝加哥的南郊是治安败坏的黑人区。七八十年前这里曾经是富裕的白人社区，到处都是小巧精致的花园洋房，整齐美丽的喷泉草坪，如今白人全都搬去北边，洋房还在，花园的鲜花早已凋落，点缀着破碎的报纸和各种垃圾。这里是芝加哥的背影，因为正面太光鲜美丽，转过身更让人目不忍视。

　　谢非非一个年轻的亚裔女子独自在南郊的夜里，自然引人注目。有强壮的黑人男子上来搭话，速度快且夹着浓厚的口音，谢非非一句都没有听懂，只能摇着头说：“No.”

　　张谭到的时候正看到黑人对她纠缠不休，谢非非一脸迷惑地坐在地上，黑人男子伸手出去想要抓她的胳膊。张谭怒喝一声冲过马路，向诊所方向跑来。

　　张潭是北方人，身材高大，每星期上健身房三次，手臂上都是结实的肌肉，从小打架就没输过，虽然长大了斗智多过斗力，但是骨头里那种冲冠一怒的豪情仍在。两个男人对视一番，黑人骂骂咧咧地怏怏而走。

　　张谭站在谢非非的身前，挑起眉毛。谢非非的衬衫脏痕点点，加上下雨溅到的泥水，早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灰姑娘”，只是一张脸盈盈如玉，眼睛清澈似水，脸颊上还留着一个微微的手掌印。

　　“你回来做什么？”

　　张谭有点无奈地勾起一边嘴角，答非所问：“你的狗呢？”

　　“……走了。”

　　张谭看着她。

　　“我来得太晚，救不了它了。”谢非非将头埋在膝盖里开始颤抖。

　　张谭两手插在裤兜里，一言不发。

　　许久，谢非非顶着通红的眼眶，抬起头：“你回来做什么？我根本没有钱赔给你。”

　　张谭叹口气：“我来捡一只刚刚丢在这里的流浪狗。”

　　谢非非平时若是听到别人这样形容她，一定会跳起来和那个人对骂，可是现在她太累了。这些日子以来，她颠簸流离，尝尽人间冷暖，曾经明亮温暖的世界轰然塌陷，她一直咬牙硬撑，不肯失去那一点骨气，今天这只小狗的去世仿佛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将她压垮了。这一天好长好辛苦，她又冷又饿，囊中羞涩，心中凄惶，如果有人愿意把她当作小狗捡回家养，那么就这样吧。

　　谢非非对着张谭露出一个凄清的微笑，低下了头。

　　张谭看着她在夏末的风雨中瑟缩，白衬衫勾勒出纤瘦美好的背，脱下薄呢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雨越下越大了。

　　两个人在外面随便吃了饭，张谭带谢非非回到他在市中心运河路的公寓。

　　张谭的公寓是公司帮他租的，离办公室只有三条街的距离，楼下有7-11便利店和邮局，并附赠室内停车位一个。帮他订公寓的秘书曾经询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居住条件。张谭答：“越高越好。”他喜欢从高处俯视一切，那种天下尽在我手的控制感让张谭兴奋。他的公寓就在50层，是专门为单身汉设计的一室一厅，有开阔的视野和幽静的环境。

　　进了门张谭就打发谢非非去洗澡。因为父母是医生的关系，张谭有轻微的洁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洗手和洗脸。

　　谢非非走进浴室，半天又探出头来：“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张谭随手丢给她一件旧衬衫，裤子却没有合适的，只好找一条没开封的四角内裤给她当短裤穿。

　　谢非非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的时候，张谭正在桌前打电话，笔记本电脑打开，荧幕一闪一闪。谢非非也不去打扰他，自己领自己参观房间。

　　张谭的房间出乎她意料的整洁，虽然东西很少，但每样都精致有品位。冰箱下层整整齐齐码着两排鸡蛋，一瓶牛奶，七八个苹果，半打啤酒和一袋面包；冰箱上层则是各种高级牛肉。

　　肉食主义者。谢非非下定结论，而且特别喜欢吃牛排。

　　卧室的灯没开，却可以看见床铺得很整齐，被子是纯正的深蓝色，什么花样也没有。床搁在墙角，正好夹在成90度的两扇落地的窗户中间，只是用百叶窗遮挡，稍微保存一些隐私。谢非非爬上床去，轻轻转开了百叶窗，从50层的高楼上，可以看见整个芝加哥的夜景，在朦胧的雨幕中，一条条点缀着金色明亮街灯的大街，上面有甲壳虫一般川流不息的车辆，碧玉般婉转缓慢的芝加哥河，两边是久负盛名的现代建筑，最高的Sears Tower在蓝黑色夜空中孤独地架起触角似的两杆天线，一点一点闪着红光。这多像Edward Hopper笔下的现实主义油画，那个自己只在书上看过的冷冷的美丽世界。谢非非看得呆住了，她经历了这个城市的阴暗，现在却发现她另外一种容貌。原来，在底下苦苦挣扎的人永远不知道高处风景的美丽，为了这美丽的风景，再多辛苦也有了意义。

　　张谭打完电话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如雕塑般双手撑着玻璃向窗外眺望的谢非非。她的黑色长发微湿地披在背上，穿着宽大的白衬衫，整个人娇小玲珑，衬衫下是两条细长洁白的腿，连脚趾都圆润细致。谢非非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来，面色白皙，双目清亮。张谭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他暗骂一声，从床上拿起一个枕头：“我今天先睡外面。”

　　张谭真的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虽然不算万花丛中过，在他28年的生命中也交过数位女友，几度酒吧邂逅。现在对着这个20岁的女孩子，他却有点下不了手。

　　张谭一边切齿痛恨着自己，一边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

　　这个夜晚似乎比平时更加静谧，连厨房墙上挂钟的嘀嗒声都清晰可闻。张谭人高马大，缩在狭小的沙发上很不舒服，只好闭着眼数绵羊，数到满眼的羊都变成人民币的符号，还是无法入睡。

　　他刚烦闷地想爬起来抽烟，就听到卧室的门咔哒一声响。谢非非轻轻走出来站在沙发前。

　　“干什么？！”口气冲得吓了自己一跳。

　　“我来睡沙发，你去睡床吧。”

　　“少废话，快回去睡觉。”

　　谢非非沉默着一动不动，深夜月光下可以隐约看到她胸部的轮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张谭烦闷地想揍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为什么救我？”

　　张谭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平淡地开口：“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说完，自己先被酸得倒牙，自从大学毕业，他再没说过这么大义凛然的话。

　　谢非非静静地在黑暗里看着他，终于轻轻道：“我们一起睡好了。”

　　“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一男一女睡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张谭愤怒地翻身坐起来。老子很愿意教教你！

　　谢非非平静地回答：“不是□□吗？我七岁就知道了。”

　　张谭沉默了，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血汹涌地往下身流。从这个女孩子坐在他的床上，从她走进他的屋子，也许从他在路边看到她开始，他就在期待着某件事的发生。他不想再忍下去了。

　　张谭一把抱起她，把她丢在床上，迅速地脱掉全身衣服，肌肉一块块贲起，面部表情有点狰狞。

　　谢非非此时才觉得害怕，向后缩一下。她开口想说些什么，张谭却没有给她机会。他一把扣住她的腰，狠狠地向那双唇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