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盛鱼

86、蜗牛

　　自从能源大厦事件之后，岛上又陆续出现了几起抑制剂失效事件，有A有O。
　　相同点是全是信息素等级在SS以上的。
　　对于现有抑制剂的效用问题出现了很大的争议，开始有人跑去研究所门口扯条幅，希望新型抑制剂能尽快研制出来。每次有相关新闻，江知都更加坚定自己要转到生化专业的决心。
　　江知经常去旁听的其中一门课是有机化学，老师叫洛岫青，是个男性beta，戴一副银边眼镜，长相斯文，文质彬彬，有让人舒服的书卷气。
　　自从王曼曼分化之后，对实验组的观察明显加强了，跟在江知周围的摄像机都变多了，江知每次都坐在最后面，但周围漂浮的一圈摄像头还是很显眼。
　　洛岫青站在讲台上，笑道：“这位同学看起来有点眼生。”
　　江知只好站起来介绍自己：“老师好，我叫陈词，金融专业，过来旁听的。”
　　洛岫青道：“金融专业怎么想来旁听化学啊？”
　　“因为想转专业。”
　　洛岫青有少许的惊讶，旋即笑道：“那这题你来回答吧。”
　　下课之后，洛岫青找他了解情况，告诉他以后可以往前排坐一点，同时，洛岫青问他：“你还没有分化，是实验组的？”
　　江知点点头，洛岫青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告诉江知有不懂的可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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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操执勤结束，江知正跟郁幼渔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过来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无奈地问郁幼渔：“干嘛躲我。”
　　郁幼渔嘟囔道：“知道你还来找我。”
　　查辛承忽略他的小声嘟囔，问她：“我有两张游乐场的票，周末一起去么？”
　　江知觉得这个氛围不适合他待，匆匆说了一句查学长好，就先离开了。一路追上盛行，他稍稍舒了口气，盛行正用手机跟人沟通着什么，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他只是微微偏头看了眼。
　　江知慢吞吞道：“学长。”
　　“嗯。”盛行打着字随口应他。
　　“周六你有时间么？”
　　“怎么了？”
　　“你总是太忙了吧。”他咧嘴笑了笑，故作自然道：“要不要一起去游乐场玩，放松一下？”
　　盛行说：“周六是港口开放日。”
　　港口开放日，是A岛半年一次的，亲属可以给岛上的人邮送物资的日子。为了避免大规模的人口移动，学校要统一统计每人的物资数目，然后派车去港口拉回来，再一一分配。
　　盛行一路上在忙的就是这件事。
　　“好吧。”
　　盛行发完一条语音，把手机装起来，意味不明地问：“想去玩？”
　　江知没听出他的深意，老实地摇摇头：“也没有。”
　　盛行微微颔首，“不出去的话，晚上来我宿舍等我，我忙完带你出去吃饭。”
　　江知忙不迭地点头，“要不然白天我也去帮忙吧。”
　　“不用。”盛行说，“你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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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考虑一下我。”
　　江知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或者洛岫青没睡醒，不然怎么听到他说这样的话。
　　“我挺喜欢你的，不只是老师对学生，还有想做你的男朋友那种喜欢。”洛岫青温和道：“希望不会吓到你。”
　　江知有点惊疑不定。
　　“你慢慢考虑。”洛岫青柔声说：“现在食堂人很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教职工餐厅？”
　　“不了。”江知微微拧眉，“洛老师，您……”
　　洛岫青有点无奈：“我总是跟你说，对我不用敬称。”
　　“……您喜欢我什么？”
　　难道是……上进？
　　他跟洛岫青好像只有课业上的交流吧？
　　江知拒绝之后，还是照常去上他的课，主次他分得清楚。
　　而且洛岫青是个很绅士有风度的人，比他大十岁，懂得进退，没有让两人的关系有丝毫的尴尬。
　　好像只是想要礼貌地再进一步，所以表明了心意，但界限只是从师生向朋友前进。
　　虽然江知自己知道不会再和他发展成朋友了。
　　“不会的题还是随时可以来问我。”洛岫青温和地说：“不管结果如何，我依旧是你的老师。”
　　洛岫青也跟他说：“我比你年长几岁，脾气也算好，在感情、生活里都不会让你太辛苦，长相应该也还过得去？不讨厌的话跟我试试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觉得呢？”
　　“我有喜欢的人了。”江知说：“洛老师，虽然您上次没说喜欢我什么，但是在感情里，如果我总是被爱被照顾的一方，我不会感到轻松的。”
　　“是吗。”洛岫青若有所思道：“虽然你看起来很乖，但想法并不像是个小孩子。”
　　江知不想再跟他独处，匆匆道了别跑去食堂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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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卜译打好了饭，还在往外张望，“小陈词还在跟那个教授说话啊，兄弟，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
　　盛行挑眉看他一眼。
　　吉卜译得意地笑：“不会以为能瞒过我吧？他每次看你的那个眼神，啧啧，比狗看肉包子露骨。”
　　盛行对他的比喻不置可否，只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无情啊，要不是你特意多申请一把椅子放宿舍给他用，我都要相信了。”
　　“你真不管？”吉卜译幸灾乐祸，捧一踩一：“28岁的年轻副教授，又温柔又体贴，还是个beta，比你这种冰块暴A不知道好多少倍，这种魅力年上男出手，像小陈词这样的小男生不是轻轻松松就被俘获了。”
　　闻言，盛行反而罕见地勾起嘴角。
　　“……不是吧，你这个笑好变态。”
　　江知跑进来的时候，吉卜译悠闲地向他招手。他先远远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急忙去打饭。
　　吉卜译八卦道：“小陈词，洛教授在追你啊？”
　　江知一惊，手里的芹菜没夹稳掉到了桌上，盛行四平八稳地坐在他旁边吃着饭，他只好若无其事地转过来，讪讪地问吉卜译：“你怎么知道啊？”
　　“他很有名啊，他要追人瞒不住的。”吉卜译眨眨眼，“你觉得他怎么样？”
　　江知不太自在，“学长……”
　　“哎呀别害羞，随便聊聊嘛。”
　　江知保守地评价道：“洛教授挺好的。”
　　“所以……”
　　江知说：“我感觉他不是真的……喜欢我，可能就是觉得合适吧。”
　　“他怎么不觉得别人合适呢？”吉卜译悠悠道：“肯定是对你有好感。”
　　“嗯……”
　　“哎呀你觉得洛教授也挺好的，这是互相有好感？”
　　“……”
　　“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江知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除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江知这下既不敢看身边的人，又不想撒谎，只好含糊地嗯了声。
　　“哇哦。”吉卜译不安好心道：“他知道吗？”
　　江知小声说：“还不知道。”
　　吉卜译忍笑：“哦，这样。”
　　“那你应该觉得，你喜欢这人比洛教授还好吧？”
　　江知说：“我不太了解洛教授。”
　　“可以试着了解一下嘛。”吉卜译不怀好意地看向自己室友：“说不定了解之后发现洛教授比你喜欢那人要好呢？”
　　“行了。”盛行淡淡开口，“让他吃饭。”
　　吉卜译眨眨眼，朝他做口型：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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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下午，江知提前结束在图书馆的学习，去了盛行他们宿舍，他们宿舍没人，但因为到处都是摄像头，不用担心失窃等问题，宿舍门开着，江知直接能进去。
　　盛行回来的时候，江知正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专属位置，专心地看自己的资料。
　　“等很久了？”
　　江知闻声转头，见到他忍不住弯起眼睛笑：“还好。”
　　“嗯，去吃饭。”盛行看了眼他的书：“要带着？”
　　“……不带。”
　　他们出了宿舍楼，江知略显惊讶地问：“你有车？”
　　盛行说嗯，“平时没开过，放在家里。”
　　江知有点迟钝地看他：“……家里是指？”
　　盛行开车带他，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江知从车窗看到外面的海岸，“去海边吃饭啊？”
　　盛行说：“去我家吃。”
　　他们缓缓停在一栋别墅前，江知有点懵懵地说：“你有房？？”
　　盛行被他的语气弄得怔住，“是有。”
　　“海景房？大别野？？”
　　打开门，江知最先被那面大落地吸引，外面就是被夕阳笼罩变得红光粼粼的海平面，他感觉自己有点受惊住，“你在岛上有这么大房子啊？”
　　“嗯。”盛行脱着外套迟疑道：“这个岛是我的。”
　　“……”
　　江知有点后悔没有在知道这一切之前先向他表明心迹，这时候再去说会不会显得他这个穷光蛋别有所图啊？
　　自从洛岫青向他表白开始，他就一直在反思，他有什么是值得别人喜欢的。盛行又凭什么会喜欢他呢？
　　这个想法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你们签合同的时候不是说每人分一套房子么？你选选，我可以帮你去说。”
　　“哦，谢谢。”江知仿佛失去灵魂一样站在落地窗前。
　　盛行从冰箱里取出一份份食材，问他：“饿吗？我现在开始做，很快。”
　　江知好奇地凑过去，“你会做饭啊？”
　　“嗯，上岛之后学的。”
　　“牛肉，羊肉，鸡肉？还有五花……”
　　不怪江知惊讶，岛上的牛羊猪肉供给特别少，价格贵，他们经常吃不上，盛行冰箱里这个量属实超过了。
　　“嗯，我妈他们邮过来的，还有很多。”盛行拿出一盒草莓，“给。”
　　他犹豫着接过来，盛行无奈道：“自己去洗洗吃。”
　　江知仔细洗好，站他旁边问他要不要吃，盛行忙着洗菜，“不吃。”江知哦了一声，自己慢吞吞吃了一个，草莓的汁水在嘴里炸开，他眼神亮晶晶地放大了，“……好甜。”
　　可能跟A岛的气候有关，他上岛之后就没吃到过正常味道的水果，前一段时间还跟实验组的成员一起抱怨过，这里除了海鲜，其他都不好吃。
　　盛行看了他一眼，“还有石榴，自己去拿。”
　　现在大陆是石榴成熟的季节，他妈和他姐给他装了有一麻袋那么多，他给同学分完，自己还剩一些。
　　江知捏着一颗草莓，很是迟疑地递到他唇边：“……吃。”
　　盛行后退半步，拒绝了。“哦。”江知又塞到自己嘴巴里。
　　盛行煎了一些牛排，江知在旁边看着，忽然说：“我也会做几个菜。”
　　还是你教的，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盛行表情顿了下，不知道是不是结合陈词的身世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低声询问他道：你要来做吗？”
　　“可以。”江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只会做几个自己爱吃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当时江知想要学做梅景闻爱吃的菜，梅景闻的原话是这样的，“学你爱吃的吧，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能把自己照顾好，反正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
　　“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盛行说。
　　江知几不可察地顿了下，又仿佛什么都没想到一眼，正常又自然道：“好啊，那我想做一个辣子鸡丁，你能吃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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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行做饭很好吃，对江知来说，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吃第一口牛肉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幸福到想要落泪。盛行看他吃得开心，突然说：“你想回大陆吗？”
　　江知呆滞了一下，立马摇头。
　　“为什么不？”他好似循循善诱：“回到大陆，这些随时都能吃到。”
　　江知不知道他干嘛突然说这些，咀嚼的动作都变慢了，含糊道：“不要。”
　　“因为你父亲？”盛行说：“不要担心，我可以保证他永远不能去打扰你。”
　　“钱的问题也不要担心，房子我按照合同给你，生活一切都不需要担心。”
　　盛行其实很少说这么多话，上一次还是说起他亲手开发的软件。
　　“为什么？”江知拧眉。
　　“因为你帮了我啊。”盛行半真半假地说：“所以我愿意这么报答你，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江知慢慢停下了吃饭，放下了刀叉，盛行以为他在思索这个建议，以为他在动摇。
　　“今天这些……也是为了报答我吗？”
　　盛行看到他捏在一起的手指，很慢地反问：“你觉得呢？”
　　江知的视线定格在餐桌上的某一点，艰涩地开口：“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你带我吃一顿饭，仅此而已。”
　　盛行只是想问一些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想让他难过，所以他说：“嗯，有好吃的，想带你吃。”
　　江知微微松了口气，但手指还是紧紧捏着，眼睫很轻地扇动几下，看向对面的盛行，他说：“学长，你对我好像有很大的误会。”
　　“当时，我以为你要标记他。”江知很慢地回忆着，“我阻止了你，一部分原因是不想你在失去神智的情况下，做出可能后悔的事。”
　　“但在那个危急的时候，我更多的是出于私心。”江知带着一些伤痛地抬眸，看着盛行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总是幽深的，平静无波的，对他不会有留恋的。
　　他低声说：“我……喜欢你，所以不想你咬他，只是这样，你不用报答我。”
　　他说完，就安静又乖地看着他，唇角轻轻向下撇着，眼睛里很轻易蓄起一点湿润，又被他很快地逼回去。
　　陈词的脸不是那种很弱很幼的长相，他很俊秀，被江知的乖巧中和掉了一些俊朗，添了一点稚气，眼睛里也多了一些小执拗。
　　好像一株小火苗，看似微弱的摇曳着，其实谁都无法动摇。
　　盛行黑沉的眼睛注视着他，好像没有感情，不曾被他打动，听不到江知的告白，也看不到他的难过一样，淡淡地说：“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你帮了我是事实，从我的立场出发，需要报答你。”
　　江知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我……想追你，可以吗？”
　　盛行轻轻挑了下眉，“这个好像不用我决定。”
　　“嗯。”江知说：“我不是很会追人，你多给我一些时间。”
　　“还有么？”
　　“有。”江知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说，嘴唇张合，良久才说：“不要答应其他人。”
　　“这么简单的要求吗？”盛行用他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谆谆诱导：“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你可以说一个更大的心愿，比如离岛。”
　　如果盛行有前两世的任何记忆，对江知有一点了解，应该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江知难过地看着他，很轻地说：“为什么要劝我离开呢。”